夷山。
估摸著少有人知,這卻不是什么武夷山,兩者那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這古今往來,多少奇事怪事可是不少,俗話說滄海桑田,人間多變,便如星辰流轉,朝代更迭,此乃大勢所趨,又如人之生老病死,草木枯榮,難以改變。
但這一變,少說也得千百年的歲月光景。
想想人這一生,何其短暫,匆匆不過百年,春秋眨眼過,幾番蹉跎,一生即過,又怎會有機會去目睹那滄海桑田之變。
不過,要不說這文字是最偉大的發明之一呢,自己看不到,但肯定有人看到,什么江河改道,山走陸移,終歸是有只字零星的記載傳下來。
別看開封現在一馬平川,坑湖眾多,只見水不見山,可若往上瞧個千百年,那也是有山的。
夷山就是其中之一,以山之平夷而得名也,亦稱為夷門山。
書歸正傳。
卻說天色尚早,日頭高懸。
這山階上,有兩人正一步一步的往上趕著,非是就他們二人,只見前面有人,后面也有人,有的是游山的公子小姐,有的是上山理佛的香客,還有三兩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全都是獵戶的打扮,手持鋼叉,背負硬弓,成群結伴,一臉的躍躍欲試卻是那接了衙門懸賞的人。
蘇鴻信看在眼里只嘆還真有這不怕死的,都說這山上鬧著邪乎事這些人非但不怕反而更像是來了興致,一個個巴不得的想要湊一下熱鬧。
那山魈銅皮鐵骨力搏獅虎,而且摘首取心可算是兇悍絕倫等閑刀兵又豈是對手。
蘇鴻信看了看頭頂火辣辣的太陽,好在如今陽氣正足,他倒不擔心出什么事兒。
不過,這里面還有件令他頗為意外的事只因這精怪出沒妖物橫行的山上,居然有座寶剎,據說建寺不到一年,已是香火鼎盛,獨冠諸寺連那相國寺都有所不及,而且求神問卜那是相當靈驗。
陳老幺人老成精見慣了離奇詭異的事兒,卻是和其他有說有笑的人不一樣一路上提心吊膽的,只像是做賊一樣東張西望的左右瞧瞧就宛如那濃蔭翠樹的密林中有東西盯著他看一樣緊跟著蘇鴻信不落半步。
行至山腰,蘇鴻信一停步,就看到了昨天的那個山神廟,可不想這一去一回,里面已然大變模樣,那些尸體居然都不見了,而廟里,一尊矮身白髯,手持拐杖的土地公泥像,正慈眉善目的立在里面,過往香客時不時還焚香供奉一番,地上擺滿了點心瓜果,好不熱鬧。
蘇鴻信望著那一米來高的泥像咧嘴笑了笑。
一旁的陳老幺跟后面探頭探腦的偷摸張望著,蘇鴻信已給他說了自己先前在這廟里的遭遇,令其忌諱莫深。
“怎么什么都沒有啊?”
可眼見里面和蘇鴻信說的截然不同,又是一陣傻眼。
蘇鴻信微低著眼眸,饒有興致的輕聲道:“自然是被人換過了,不過,我現在最好奇的是那座廟!”
想這山上精怪妖物橫行,那廟卻安然無恙,只怕里面的和尚不是高僧就是妖僧,或者再干脆點,里面的就不是人。
當然,這只是蘇鴻信自己的猜測,事實如何,還得他上去走一遭才能定論。
二人跟著上山的香客又走了不到半個小時,隨著深入兩旁濃蔭漸重,蟬鳴鳥叫不停,便在那山徑盡頭,忽見翠樹如蓋,泉溪靜流,而在一處平崗之上,赫然有一座古剎坐落,寺門大開,往來香客絡繹不絕;蘇鴻信看了看寺廟,再回身一望,遠近見千里,偌大開封,已收眼底,遠望而去,卻是遼闊原野,長風浮云,難窺全貌。
“聚八方之勢,覽天下之小,唔,好一處絕佳地勢,這建廟的和尚居然還懂風水!”
蘇鴻信眼皮一跳。
視線再回過去,瞥了眼寺廟門首上的匾額,立見三字躍入眼中。
“禪覺寺!”
蘇鴻信瞇眼一瞧這寺廟,卻是不由“咦”了一聲,他眸光閃動連連,往下一掀,但見整個寺廟上空,一股氤氳之氣沖空而起,匯聚翻涌,浩若煙海,勢頭端是驚人。
這氣卻與那污濁穢氣多有不同,如瀲滟水色,時有絢爛之光,如熊火照世,氤氳渺渺,好不神異,以至于整座古剎都生出一種非比尋常的變化,如花開月明,讓人瞧上一眼,便為之著迷。
“好濃郁的香火之氣!”
這種香火之氣對他來說不算陌生,當初天津城里,那圣母廟中也有這香火之氣,可惜怨煞之氣更重,以致香火難聚。
“獨冠諸剎,果然有些門道!”
連蘇鴻信看的心里也好不吃驚。
“莫非這里面當真有大德之人坐鎮?”
可他忽然心頭一震,忙驅散了這個念頭,神情微變。“不,不對,這山上既有高僧坐鎮,又怎會有妖精擋道?”
張望了一眼,蘇鴻信已混在香客里,進了寺廟,旁邊的陳老幺依舊緊緊跟著。“公子,這廟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
“不知道!”
蘇鴻信回道。
他四下張望著,想著瞧見一些蛛絲馬跡,但整座寺廟無不是被香火之氣所籠罩,入眼所見一切全都沒有半點異樣,非但如此,只見那些佛殿里的佛像上,香火之氣最是濃郁,如泛金光。
“乖乖,這可真是不得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貓膩啊,難道我姓蘇的看走了眼?”
蘇鴻信就看了幾眼,心里已在暗暗震驚。
邪乎事見得多了,這神乎的事他還是頭回見。自他走上這條路,九流中人已算是見過大半,唯這三教神秘莫測,其實準確的說,只這釋家一直未曾得見過高人,而道家的高手,那白蓮教教主算一個,至于儒家,有近乎無。
莫非,今天便要遇上個佛門高僧?
他這邊想著,院中另一頭,已見個身穿灰色僧衣,剃著光頭的禿瓢小步走了出來,形貌近似中年,面色蠟黃,國字臉,濃眉圓眼,一臉平和。
蘇鴻信不看還好,就搭眼那么一瞧,好家伙,只見這和尚渾身金光外放,隱有霞光溢出,像極了神話奇談中,那些成佛做祖的和尚。
這他娘的該不會是要成佛了吧?
他正震撼著呢,遂見又走出來幾個和尚,這一看卻是傻眼,無一例外,全都身散金光。
看著看著,蘇鴻信卻在冷笑。
“一個、兩個、三個…七個…媽的,這是到西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