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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針鋒相對

  “砰!”

  眼見來人,余九眸光乍寒,手中捧著的茶杯豁然爆碎開來。

  茶水四散濺落。

  年過四旬的余九,甩了甩手上的茶湯,面無表情的徐徐站起,一雙大眼已是漸漸瞇起、凝起,變得兇戾陰鷙,似是一只吐信的長蟲,隨時會咬出來一樣。

  “小雜種,你可算跳出來了!”

  陰森冷笑的言語,自其口中說了出來。

  一語方落。

  擂臺底下原本侯著的人群,瞬間爆出一陣嘩然、驚呼,而后一個個飛也似的走街串巷,卻是把這消息傳了開來。

  “打擂了,老少爺們誒,都快去看啊,余九爺要和那天津來的閻王爺打擂了,生死擂…”

  扯著嗓子嚎啊。

  一聽到有熱鬧好戲可看,遂見那些胡同巷弄里,縷縷續續已是涌出來不少的人,男女老少皆有,販夫走卒,一個個的伸著脖子,直往擂臺上瞟。

  多少年了,打從楊露禪開始,京里這打擂的動靜便成了人們翹首以盼的戲碼,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那但凡是有,就絕不能錯過,命可以丟,熱鬧不能不湊,這都快成京里的規矩了。

  何況,武門切磋常見,但這生死擂可是押上了自家的名聲性命,誰要是死了,那他一身的名頭可就算是成了別人的踏腳石,給人家鋪路了,這可比那砍頭殺人來的刺激過癮多了,拳下分個生死高低,忒是個技術活。

  一見正主來了,西四牌樓周圍的地方,原本還說笑閑聊,遛狗逗鳥的頑主閑漢們,立馬撒丫子跑的飛快,生怕慢了擠人后頭去,一個個擠破頭的往里鉆,一時間那是雞飛狗跳。

  場下的動靜,蘇鴻信沒功夫留神。

  那余九扭頭朝自己的徒弟招呼道:“把狀拿上來!”

  立見底下一人手腳麻利的翻趴上去,從懷里掏出兩張生死狀來,白紙黑字,墨跡已干,看來是早就準備好的東西。

  “小子,夠膽你就在上面按個印兒!”

  蘇鴻信面露譏笑。

  “別拿話激老子,今天來,就沒打算讓你活著下去,不過,我信不過你!”

  他扭頭對著場下的人拱了拱手。

  “在場的,不知道哪位武門前輩有興趣上來做個公證啊?”

  余九臉頰肌肉緊繃,似是咬緊了牙關,強忍著殺意,但他也不多言,倒要看看眼前這小子還能耍出什么花招,反正甭管他找誰,只要簽了這狀,那便是不死不休。

  一句話撒出去,臺下武門里的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沒膽上去啊,一是這余九武功高強,二是其輩分很高,乃是一門派的瓢把子,輩分低的上去了豈不是惹了笑話,武功低的那就不用說了。

  眾人大眼瞪小眼。

  可就在這時,就聽一個平和蒼老的聲音徐徐冒了出來。“既如此,那就我來吧!”

  尋聲瞧去,只見人群里,一個頭戴瓜皮帽,圓臉白須,身形略顯寬胖的老人背著雙手,正往上走來。

  “哎呦,健侯公,是健侯公啊!”

  老人身著黑緞馬褂,內襯白袍,天庭飽滿,兩條灰白的濃眉如遠山覆雪,大鼻闊嘴,雙眼燦亮有神,瞧著有花甲的歲數了。

  一出來,只惹得一片驚呼。

  卻說這老人是誰?

  此人姓楊,大號楊健侯,太極門里僅存不多的宗師之一,身份輩分更是高的嚇人,乃是那楊露禪的第三子,自然非同小可。

  這下,連余九也不敢怠慢。

  他是橫是惡,可真要和太極門論,還是這位老爺子,那就差的遠了。

  老人模樣和氣,慢騰騰的一走,踩在木架搭的兩米多高的擂臺上,竟然輕盈無聲,不聞響動,似是落在棉花上一樣。

  連蘇鴻信看的也有些暗自心驚,這化勁無形,怕是把腳底下反沖的力道都給磨沒了。不過,聽到這位的大名,他也沒過多意外,楊氏太極拳里,自楊露禪名震京華開始,除其長子早夭之外,剩下的兩個兒子皆屬非凡,次子楊班侯亦是得了個“楊無敵”的名頭,這三子楊健侯,則是授拳教武,布法傳功,名望武德極高,故而為武門中人敬重尊崇。

  健侯公?

  聽到這名字,他卻是記起來一個事兒,前些日子,在源順鏢局里,馬三與那得了手聽勁的太極門高手廝殺惡戰,好像就提到過這個人。

  如今那人的尸首可還埋在鏢局里呢,也不知道“太極門”的人知道了會不會生出什么麻煩。

  但他腦中思緒轉眼一清,已是冷冷看向那余九,不說別的,今兒,先把這廝辦了再說,李書文可是給了他天大的情分,他要是躲著再不出來,那就真的是沒臉在武門里混了。

  老人已是上了擂,接過兩張狀,瞧了瞧上面的字,然后又看了看蘇鴻信,似打量了幾眼,方才對著場下的人高聲嚷道:“今有燕青門余九,與八極門蘇鴻信,約戰于擂臺之上,拳腳無眼,故而,各立生死狀一份。此戰之后,生死勿論,過往恩怨一筆勾銷,燕青、八極兩派不得再報復尋仇,若無異議,二位便按個手印吧!”

  蘇鴻信面無表情,這余九竟是把他劃成“八極門”的弟子,不過,也行,他和李書文差的也就是個拜師敬茶的事兒了,一層窗戶紙而已,那今天,他就替李書文掙個臉面。

  “小子,請吧!”

  余九冷笑連連。

  身旁已有人奉上紅泥。

  蘇鴻信一掀眉,撩了撩袖子,拇指一蘸,已在那“生死狀”上按下了一個鮮紅的手印。

  一旁的余九緊隨其后。

  “好,狀書已立!”

  楊健侯只將生死狀對著臺下眾人一展,旋即又對擂上的二人拱了拱手,沒說什么,便走了下去。

  這可是生死大仇,是私怨,旁人是輕易不能插嘴,多管閑事的。

  待到擂上只剩下蘇鴻信和余九的時候,原本喧囂吵鬧的西四牌樓,已是飛快安靜了下來,一個個目光灼灼,瞪大雙眼的看著場上二人。

  余九腳下踱步變幻著方位,嘴里冷冷道:“小雜種…”

  話還沒完,立見他對面的蘇鴻信,五指一攥,手中立時暴起咯嘣聲響,手背筋骨畢露,獰笑道:“盡管罵吧,等會有你哭的時候。”

  余九面容一僵,雙眼陡張。

  “找死!”

  他腳下踩著弧形步,已是騰挪而上。

  “我先讓你死!”

  蘇鴻信眸子厲芒一現,幾在同時,弓步一趕,提臂抖手,渾身嘩的掀起一陣勁風,右肘已是往上一掀,整個人似弦上之箭,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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