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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賊公賊婆

  只說老人轉過身子,瞇起一雙微微外鼓的眼睛,下垂的眼瞼一提,又在蘇鴻信身上仔仔細細打量了幾眼。

  他抖了抖西服袖子,露出一雙頗顯枯瘦的雙手,也是抱拳,右手裹左拳,骨節緊攥,筋骨畢露,沙啞著聲冷冷道:“那你可得把耳朵豎起來聽好咯,我今兒就跟你說個清楚,可別嚇得尿褲襠里,“小綹門”里爺爺排第四,諢號“飛天猴”,承蒙天津衛各路英雄抬舉,都稱我一聲“尤四爺”,你小子竟敢來我這觸霉頭,就得賠上這條命!”

  別看二人抱拳相對,這可不是見禮的意思,里頭規矩很多,武夫抱拳更有規矩,有文武一說,左掌右拳,是為切磋,以武會友,點到為止,左拳右掌,那便是打生死,要么倒下一個,要么兩個全躺下。

  蘇鴻信呵的一聲冷笑。

  這小綹門,其實就是賊窩子,說的再好聽點就是“盜門”。這可不像是什么門派,但凡懂點坑蒙拐騙的竊術,就都能算進去,而且,各自聚勢一方,就譬如這火車上的,算是“吃飛輪的”,誰也不撈過界,但這老賊頭說他能在“天津衛”闖出名頭,蘇鴻信卻嗤之以鼻,信他個球。

  但同樣是“賊”,卻各有差別。

  譬如“燕子門”,自打出了個“燕子李三”,人家硬是把賊名變成了俠盜,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從下九流里脫了出去,成了京城里的一號武林門派,雖說功夫不行,可飛檐走壁的手段卻是一絕,闖出了名頭。

  “亂世出英雄”,且京津兩地現如今可是能人輩出,風云聚會,就這種“打絮巴”的缺德玩意兒,只要敢露臉,指不定被哪位江湖豪俠看不順眼,半夜摸上房梁,但凡他敢合眼,就甭想再睜的開來。

  何況,真要在“天津衛”里得個“四爺”的名頭,他還用在這火車上顛簸遭罪,十有八九,那是壞事做絕,怕死不敢下去。

  既然問明白了,那他也就放心了,今天非得把這群“小綹”,全給拔了。

  他啐了口唾沫,呲牙嗤笑一聲:“老東西你就吹吧,你咋不說你比那天津城里的“黃面虎”還要能耐呢?”

  說話間,他眼角余光一瞥,卻是瞟見車廂另一端一群賊眾正氣勢洶洶的趕了過來,為首的正是那裹腳老婆子。

  周圍原本一個個看戲的人,這會兒已是意識到了什么,一個個那是逃也似的四下跑開,整節車廂,立馬變得空蕩。

  “倒是好一對賊公賊婆!”

  尤四爺陰沉著臉,喝道:“小畜生,甭廢話,你又是哪條道上撈食的?”

  蘇鴻信雙手抱拳,骨節攥的青筋畢露,咯嘣作響,瞇眼道:“好說,飛刃橫空走,無常斷魂手,一刀生死見,兩刀鬼神愁——”

  尤四爺臉頰筋肉一繃,瞇起的眼眸陰晴不定,只似心有忐忑,爾后皮笑肉不笑的道:“好啊,原來是個刑門的茬子,我那徒弟倒也死的不冤枉,但你今天既然來了,就別想活著下去!”

  蘇鴻信卻沒說話,他已動手。

  他雙手抱拳未分,可短打衣襟已呼的飄起,一只腳如毒龍鉆心,已是從下鉆向這尤四爺的下頜。

  這會兒,他才冷笑道:

  “你說了可不算!”

  “呀!”

  這尤四爺人老成精,眼見面前一條腿勾挑而來,只將抱拳的雙手掌心一攤,壓向了蘇鴻信鉆來的腳背,他自己則是嗖的平地蹦起快五尺高,借力凌空翻起,身形倒掛的同時,雙手五指攥成刁手,形如鶴嘴,已啄向蘇鴻信的太陽穴。

  功夫如何姑且不說,這身提氣縱躍的身法倒是靈巧如猴,蘇鴻信雙手往上一撐,已穩穩接住了尤四爺的雙手,二人一上一下。

  可蘇鴻信眼神卻猛一變,本是落空的右腳,硬是被他一擰腰,又被生生抬起來一截,直直往上,踢向尤四爺的面門。

  電光火石間,就聽“刺啦”一聲。

  兩人又各自撤開。

  蘇鴻信看了眼手臂上被劃出的血口,眼神幽幽,嘿一笑,森然道:“老東西還真有兩下子,敢跟我玩虛的!”

  “嗖!嗖!”

  遂見那尤四爺面露陰笑,雙臂只一抖擻,袖子里立馬滑出來兩支一尺來長的尖刺,長刺旁再分一刺,居然是兩支峨眉刺,不過卻開了刃口,寒光冷冽。

  他們這一動手,陳虎五人也是彼此一個眼神。

  幾步快趕,竟然自角落里抱出一捆草席,只將席子抖開,居然裹著一柄柄黑身白刃的砍刀,那陳虎的兵器不同,兩節短槍。

  徐三正立在旁邊,冷不丁迎面就見一把刀飛了過來,耳邊就聽“接刀”兩字,這渾身肥肉一哆嗦,臉色發白,一雙胖手下意識就忙去抓,結果差點沒把自己割了。

  陳虎見他這模樣,沒好氣的道:“你這慫貨,躲遠點,待會別滋你一臉的血!”

  “好嘞!”

  徐三渾身肥肉都快抖飛起來了,忙跑到一旁躲了起來,臨了還不忘探頭招呼道:“干他娘的!”

  “招呼!”

  不知誰喊了一聲。

  場面瞬間混亂一片。

  蘇鴻信眼中煞氣匯凝,正要再動手,一腳還沒跨出,耳畔就聽“唰”的一聲急響,一條細長黑影,如毒蛇出穴般朝他咬來,勁風一襲,令他臉色一寒。

  當下縮身一躲。

  “啪!”

  落地一瞧,身旁赫然落著一條九節鞭,節身不過七八寸,粗細如指,可通體居然都是鐵的,這要是被抽上,筋斷骨折都是輕的。

  “老賊頭,我來幫你!”

  動手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老賊婆。

  別看這老婆子年紀大了,身法卻靈活非常,一條九節鞭一收,“唰唰”一抖,連那硬椅挨上都要裂開,嗚嗚風聲駭的身旁的人,全都頭皮發麻的躲向一旁。

  陳虎見狀,雙槍一橫一掃,正要來援手,卻聽蘇鴻信沉聲道:“這兩個給我就行。”

  可不是他逞英雄,而是這會一動手,他已是瞧出來,這五個漢子,勉強算是江湖上賣藝的雜耍把式,身手粗淺,仗的多是一身氣力,過來怕是走不了幾招就得躺下,憑白丟了大好性命。

  但對付剩下的烏合之眾,卻綽綽有余。

  那陳虎也是背滲冷汗,適才被那九節鞭擦了一下,這會兒肩頭就跟火燒火燎的一樣。

  “你小心!”

  他點點頭,也不多說什么,虎吼一聲,領著自己的兄弟,已撲向一群賊眾,橫沖直撞,神情激奮,似虎入羊群。

  眼見一幫手下哭爹喊娘的連連倒下,那老賊婆眼神陰冷一掃,手中九節鞭只在她細小的胳膊上借力一轉,當空就朝陳虎背門抽下。

  不想眼角乍見一抹寒光貼著她脖頸割來,口中瞬間暴起一聲尖叫,另一手抓鞭回撤,只把九節鞭一橫,一柄刀子就被她架個正著。

  那刀身一拖一拽,刀刃下火星四濺,蘇鴻信已站在三兩步開外,他收刀冷笑:“知道打絮巴該怎么死么?”

  這一對賊公賊婆臉色俱是一變。

  “誰死還不一定呢!”

  話剛完,一抹刀光已是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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