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一九四八章 狂僧

  “神亦,皈依我佛了?”

  一聲佛號,宣得人瞠目結舌。

  現實居然比大夢千秋還要魔幻,光頭神亦燙受戒疤,自稱起“貧僧”來了?

  有人撓頭,有人擦眼,以為是祖神之戰看多了,導致神智迷亂。

  可現實不會開玩笑。

  那束連魔祖之力都遮掩不住的金色佛光,太耀眼了。

  它如撕開黑夜的曙光,沖破了血煞煉要陣的封鎖,照亮了五域所有人的眼。

  “是倒佛塔!定是有怨佛陀的力量!”

  “這應該是暫時的吧,方才有人聽見了嗎,他嘴里念著什么‘六道’啊、‘三界’啊的…佛宗術語,有怨佛陀還在!”

  “不,依我看,倒像是二合一,神亦或許已經一步封祖,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頭去?”

  “但沒有祖神滅法大劫啊,這又如何解釋,還有他也沒有褪下‘神蛻’!”

  確實,封神稱祖的標志,一是神蛻,二是道劫。

  在這之后,若想長久穩住祖神境界,要么如八尊諳一步歸零,要么就得以祖神命格為憑,或者走出新路。

  較之于神亦二合一封祖,大多數人還是傾向于,神亦得了有怨佛陀襄助,開出了古武的那什么聽不懂的三界,在戰力層級短暫沖上了祖神境。

  “三界…”

  “是什么?”

  古武之道,在圣神大陸失傳已久。

  當今時代,拋開圣神殿堂體部的烏合之眾不談,真正踐行此道也走得遠的,就神亦一個。

  其他人,連古武九宮、八門、七宿的概念,都是一知半解。

  可五域眾修不知古武,魔祖還能不知古武嗎?

  戰祖雖隕,不因祂弱,而隕于孑然一身,隕于過剛而折。

  其戰力、其爆發力、其古武道法流派之理念,在十祖之中,都該首屈一指。

  只開出四舍之舍身的神亦,并不可怕,畢竟祟陰被碎身后,逆禁輪生一開,便敗過四舍神亦了。

  但彼時的祟陰亦沒敢窮追猛打,將神亦逼入絕境,便也透露出了點什么。

  因為若是古武者不要命了,四舍開齊,亦或是上到三界,其戰力,則又得另當別論。

  “三界…”

  毫無疑問,神亦開出來了。

  但他的三界,卻與戰祖的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毫不沾邊。

  失去了至陽至猛,失去了再進一步便可企及一尊的霸道,多了陰柔:

  “以有怨佛宗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之紅塵理念,憑住神亦古武‘斷’、‘離’、‘滅’至陽至猛過后的超脫、虛無,居然相得益彰,剛柔并濟!”

  “這甚至已經超過了普通三界的范疇,如八尊諳那般,該是企及了陰陽平衡的‘兩儀’之境。”

  “不,八尊諳也只是從古武之道中得到的理念,現在是有怨觀八尊諳成道之事實后,將感悟渡送給了神亦,神亦也一下讀懂便詮釋了出來,反哺回古武之道…”

  魔祖隱約感覺得到,事態有些許失控了。

  圣神大陸這個養豬場,出一個八尊諳已是離譜,居然還能再出一個神亦?

  關鍵神亦并不是歸零,不會如八尊諳那般,可能一兩劍過后,便得淘汰出局。

  而借來的力量——有怨佛陀本身只是圣帝,些許弱了,反過來看,卻也能更好的能讓神亦約束住狂暴,打出比歸零弱,比二合一強的攻擊強度來。

  搭配上月宮離道隕后,“術種”的異變、進化,此時圣神大陸的道法層次,正在源源不斷拔高…

  是巧合嗎?

  此刻之神亦,按照理論去推。

  其戰力、爆發力,太恰到好處,完全可以稱得上“祖神上下,唯我第一”!

  “嗡…”

  胎元母棺輕輕顫著。

  魔祖至此,似也已壓不住心驚。

  而到了這一步,剩下該去驗證的問題,只有寥寥幾個了:

  一,神亦的三界畢竟沒出現過,目前只存在于理念剛被踐實的階段,他爆發得出戰祖三界的強度嗎?

  二,有怨佛陀憑得住神亦,或者說收著點打的神亦的攻擊,和胎元母棺的防御,這矛與盾,孰強孰弱?

  沒有答案。

  魔祖也并不是很想去驗證出這些個答案來。

  哪怕這血煞煉要陣才剛開啟,過往死浮屠之城的氣運、龍脈,積蓄的魔剎之力,只收來三成。

  還得再堅持至少半個時辰的時間,才能利益最大化,才能讓開棺之時的魔祖之身,煥發巔峰期最強的色彩。

  不要了!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神亦一句“阿彌陀佛”,棺中魔祖這一刻,只恨沒有提前滅了西域佛宗,焚盡萬般經書。

  祂驅使著血煞煉要陣,將大陣之力全部鎖在神亦身上,又駕馭起胎元母棺,主動沖破死浮屠之城封鎖,往北方遁去。

  縹緲的聲音同時響起,那是魔祖遠去時最后的規勸:

  “借來之力,終需歸還!”

  “神亦,倒佛塔憑不住三界之力,這五域道法往上晉升,更非禍事,亦不需要虛假的救世主。”

  “佛武雙修,邪魔歪道,戰祖之隕,便為前車之鑒,放下霸王,方悟三界真諦。”

  魔音霍霍,落于五域眾修耳中,聽得人點頭頻頻。

  魔祖是好的,也會講道理,且講得頭頭是道的。

  “祂是對的!”

  “我也是聽說古武戰祖,本來修體完美,中途誤入闡道,放不下屠刀,又悟不破紅塵,兩相矛盾,這才殞落的。”

  “是啊,神亦,快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五域心祈之聲,本是虛幻。

  落在此刻神亦眼中,卻十分真實。

  因為他身上,目前不止是自己,還掛著一個有怨佛陀。

  “愿力…”

  虔誠的信仰,為大陸安平的祈求。

  這些,本都無形,卻在徹神念化虛為實的本質下,縈出一縷縷金色愿力,纏上有怨佛陀的意志,也即纏上自我。

  只是這愿力此時辯來,卻摻了幾分黑色魔氣,分明已經受了魔祖污染,若是心中有愧者,在這波迂回影響下,已得受魔障、業障。

  神亦,無愧。

  霸王于手中鎮落,羅漢放下了金剛杵。

  金色佛光碎去,露出了十字街角高空上,那為五域掌杏所聚焦的一道身影。

  四舍舍身過后,縱有象世蛛藕晶護持,神亦本也焚去了皮膚,裸出血肉。

  有怨之力加身后,卻又修出了羅漢金身,不動時寶相莊嚴。

  可神亦一抬眼,身上那股慈悲之氣便消失了。

  五域之人定睛望著,才發現這家伙菩薩低眉的氣質下,一塊塊隆起的肌肉有多惹眼和夸張,分明也詮釋著金剛怒目的威赫。

  他終究還是受了有怨佛陀的影響,沒有第一時間追出去,而是杵著霸王,遙遙勸道: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清淺一聲,卻如洪鐘大呂,為五域受了魔祖指引之人,滌除了心境塵埃。

  淡淡的金色愿力如風般拂過五域,在每一個人潮匯聚之地,人跡罕至之所,都很好的修出了生命的本質,照出了五域眾修的自我。

  三界之下,一切欲蓋彌彰。

  紅塵萬象,諸般道法,各家追逐。

  本質不過也只是欲望、色相的展演,以及對受想行識四心的超脫渴望。

  沉淪于此般“欲界”、“色界”、“無色界”之紅塵者,便謂之為沉淪苦海。

  “我…”

  紅粉骷髏,皮肉白骨。

  修道者置身“三界·紅塵”,內視下再看不見自我,只剩一團浮動氤氳的欲望。

  往外看去,四下同修之欲望,有如泥污中的蛆蟲,騰扭蠕動,丑陋不堪。

  “咚!”

  遠去的胎元母棺忽而定住,像是撞上了無形的壁障,止停了步伐。

  這一刻,魔祖是錯愕的。

  神亦的三界,居然開出了神庭雛形的味道,連祂都險些中招。

  可圣祖既已分出魔祖,斬出自身欲望,凝成魔祖,其魔欲之旺,道心之堅,又豈是區區神亦一句可以攔截?

  “魂歸來兮,三道歸我!”

  魔祖再驅動胎元母棺,頭都不回,從苦海中脫離,只想要渡到對岸。

  北域的對岸,有道鏈枷鎖撞蕩,從空間碎流中強勢扯來一座古樸黝黑的劍樓。

  那是魔祖之靈所在。

  拋開血煞煉要陣,魔祖自然得去和劍樓自我之靈結合,再接引來石殿的意識之體。

  如此,三道歸齊,區區三界神亦,又怎奈我何?

  “唉。”

  胎元母棺只是一頓,連回頭的欲望都沒,十字街角上空,唯余一聲嘆息。

  神亦唇角一咧,如是換了一人,輕輕抬起手中霸王,低笑著搖頭:

  “都跟你說了…”

  腳步往前一邁,虛空炸開轟鳴巨響,神亦提棍,踩在三界苦海之上,越渡向北:

  “禪理渡不了人,霸王才是解藥!”

  隆隆隆…

  身后破空的爆鳴聲,似在宣誓破戒者意志之堅決。

  快了!

  快到了!

  魔祖的胎元母棺,已然來到北域。

  祂甚至能看見道鏈以圣神大陸為憑,從空間碎流中扯來了劍樓飛檐一角,內里那屬于自我的靈之氣息,同樣相擁而來。

  卻在此時,伴著身后壓迫感十足的破風聲,傳來一道低喝:

  “九宮!”

  神亦落于鬼佛界上空,止住了步伐。

  腳下金光一釋,“三界·紅塵”這座困住五域眾修道者,也圈中了胎元母棺的苦海佛國,便涌動起了沉重的浪潮。

  在古武之道的開始,九宮是用來找準自我定位的。

  在體內布局九宮,將代表點的穴竅、代表線的經脈、代表面的血肉找到。

  將自我統一為一個世界,接下來才得開出體內世界中的八門、七宿,以及更高層面的六道,釋放身中世界的潛力。

  “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

  這便構成了一個整體,一個人。

  在古武之道的終末,九宮也是用來找準自我定位的。

  只不過,開到三界這等層次之后,找的不是體中世界的自我,而是體外世界的自我。

  也即,在這無邊苦海之下,于紅塵中之我,也可謂古武之道的“明辨我”。

  再藉此去布局九宮,便是以“五”為我,拋出八卦之數,落于紅塵東南西北各個方位中,找到時空,找到自我。

  這也構成了一個整體,一個世界——開九宮者眼中的世界!

  三界·紅塵,這方苦海佛國,這方神庭雛形,這方既等同于圣神大陸,又有所超出的世界。

  在九宮開后,便是三界·神亦找到的更準確的自我眼中的世界。

  每一個方位,每一處結點,都如洞悉自我肉身穴竅、經脈、血肉一般,盡數掌握。

  “來。”

  苦海一涌,神庭之力微蕩。

  遙遙北域處,僅憑一口胎元母棺,還堪不破三界之力的魔祖,便感覺舉步維艱了。

  祂像是真沉進去了,苦海浪潮往后一卷,分明劍樓近在咫尺,祂卻被往后卷去了。

  一步,就給卷入了北海。

  再一步,又給卷回到鬼佛界中,幾乎要去到神亦的跟前。

  “九宮位面戰,古武戰技之一,找準世界與自我的定位之我,不需自己如何去動,可以通過挪動八卦位數,將人搬運來身前,當面暴打…”

  劉桂芬兌換出了神亦這一手的信息之后,背后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這這…

  這個“當面暴打”,可太靈性了。

  簡單又粗暴,不就是超脫不了三界神亦,又看不破空間與時間的話,誰都跑不掉的意思?

  “破!”

  胎元母棺似也意識到事情性質稍稍變得有些嚴重了,再不敢一味的跑。

  魔棺中炸開滔天魔氣,幾乎蕩掃過整片北海上空,又往上推涌爆發。

  祂要炸開這座神庭雛形,打開苦海一角,放自己出去。

  可九宮既開,空間錨定。

體內世界可以找出,釋放出各般潛力  體外世界,不也是同一個道理,只消“假以我身觀世界,假以世界置成身”。

  古武之道,神亦明辨于心。

  “八門!”

  轟隆一聲炸響。

  這一次不是神亦自身穴竅亮起精光,而是苦海中,有八處穴竅打開,往天穹上開出八扇金色之門。

  “這門…”

  五域修道者瞳孔地震,這看上去,怎似極了那古劍道中的玄妙門?

  苦海定九宮,卦位衍八門。

  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扇金門足有參天之高,宏山之巨,鎮住魔氣。

  既壓得神庭雛形穩穩當當,又將胎元母棺外的魔氣分隔切離,形不成招式章法。

  “不對勁!”

  棺中魔祖,再難保持平靜。

  局勢,好像不止是稍稍失控那么簡單?

  “七宿!”

  那如催命死神般的聲音再響。

  若視體外世界如身軀,八門之穴竅,開于苦海之中,便是打開了表層血肉下的身體潛力。

  當苦海之上高空,代表深層血肉的七大星辰跟著亮起,則意味著真正的古武七宿之力,被接引來三界·紅塵這方神庭雛形之中。

  “天樞、天權、天璣、天璇、玉衡、開陽、搖光…”

  劉桂芬遙望星空,滿目震撼。

  在這以世界為身,開星辰七宿的真·古武面前,他用貢獻值兌換出來的八門、七宿,像是摻水的假酒。

  “古武…”

  “這,才是古武吧?”

  南離界外的深山中,戰部首座芳芳,元素神使仲元子,齊齊扭頭,望向身后。

  后方癱瘓著一人,是曾在四象秘境強開過畜生道,雖得月宮離丹藥救治,卻也廢掉了身體的汪大錘。

  “好美…”

  那八門的浩瀚,七宿的輝光,映入眼底。

  終生求而不得道的體部首座汪大錘,目中也跟著生出了光,心馳神往。

  “是啊,這,才是古武…”

  直至此刻,他才發覺體部就是一個笑話,體部首座的自己,也鬧出過多大的笑話。

  曾幾何時,十尊座之戰上,他敗在這批人手上,卻也混了六部首座當當。

  他以為雙方之間,差的只有半步。

  時間的浪潮褪去,原來彼此參差,有天壤之別,云泥之差!

  為何同修古武,同樣天賦不弱。

  窮盡自我畢生精力,他汪大錘追不到道,也望不得神亦項背呢?

  “天道,何其不公?”

  八門,七宿一開。

  從苦海下有力生根,從星空中有力鏈定。

  三界·紅塵,儼然已非無根浮萍般的神庭雛形,而穩到像是成熟的祖神神庭。

  但還缺了一點!

  缺了點祖神境該有的道法!

  而神亦,他能做到嗎,他對三界的領悟,有這么高…

  “六道!”

  斬釘截鐵之聲,切斷了所有幻想。

  紅塵世界,自塑天道、人間道、地獄道、修羅道、餓鬼道、畜生道,六道道法,自稱體系。

  自從,六道和三界交相輝映,神庭已然成型!

  “八尊諳都悟不出神庭…”

  不止棺中魔祖恍惚了,術種異變中正在回暖的祟陰意識,悲鳴帝境正在歸零的藥祖。

  凡留一絲一直牽系五域戰局者,所有人都看愣住了。

  神亦,何許人也?

  平平無奇一凡人,借有怨三界入道,未封祖神,已締神庭?

  須知華長燈封神稱祖,固然祭出了無根鬼蜮,那也是因由吞了鬼祖的神庭陰曹在先啊!

  “十祖之中,可有比肩神亦之姿者?”

  魔祖只是恍神了這么一剎,胎元母棺已然被苦海浪潮推涌,來到了神亦的面前。

  “阿彌陀佛。”

  神亦宣完佛號,眉心朱砂隱去,目中佛光消減。

  這一刻,只高古武之我,唯我獨尊!

  抄起了手中霸王,坍塌三界·紅塵這般神庭之力,盡數匯于霸王棍尖。

  體外世界八門、七宿、六道之宏,應和體內世界八門、七宿、六道之微,互相鏈接,彼此呼應。

  “佛不渡你,我來渡你。”

  神亦虛步踏前,一棍從天而降,咻然劈落。

  苦海八門、七宿、六道震碎,三界·紅塵粉碎,在五域修道者心中,具現一尊怒目金剛,持杵碎道。

  “霸王一式·碎星!”

  金色力波在棺蓋上橫向蕩掃,頃刻推過五域高天。

  所有人從苦海意象中脫離,從神庭中歸還自我,卻見霸王棍下,胎元母棺高頻抽搐。

  那一層層力量往下、往外坍碎而去,整副魔棺的紋路、圖案瞬間扭曲,如同抽搐的鬼臉,皮肉一層層往下刷落。

  這回,只堅持了一剎…

  “咔!”

  這口由混元母石、鴻蒙紫氣煉來的圣祖之兵,棺蓋上裂開了一道肉眼可見的大口。

  禁制,破了!

  “轟!”

  北海之上,隔空炸開滔天巨浪。

  似有鯤鵬出云,海浪往四邊推涌,幾可見深海之下的寒星鐵石。

  “不可能!”

  棺中魔祖終于爆開驚呼,卻是氣岔般很快咳得失聲。

  胎元母棺,裂了?

  這可是為歸零祖神準備的神物!

  “神!亦!”

  “豎子竟辱我至斯,當…”

  神亦一棍抽落,棍花繞過身后,又一擊橫掃千軍。

  三界之力加持,不求打爆胎元母棺,只是抽在了棺蓋與棺身的交界處,棺材蓋沖天飛起。

  胎元母棺定格半空。

  魔祖之聲,戛然而止。

  五域所有人舉目望去,可見里頭是一尊肉身飽滿,遍布魔紋,長有獠牙額角的人形祖神之軀。

  祂瞪著兩只流溢魔液的空洞雙眼,不可置信般盯著面前開棺之人,如是被揭開了遮羞布,不得不赤裸示人。

  四目相對。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無比死寂。

  魔祖之軀唇角一蠕顫,啟唇有聲:“或許…”

  霸王,一棍封喉。

  請:m.bqq999.cc

大熊貓文學    我有一身被動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