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締嬰圣株沒死,她還在這里?”
桑老一下蒸發了肚子里的孩子,燼照白炎如火蛇般四散往外騰射而出,試要搜尋什么。
可他找到不到締嬰圣株何在。
方才明明所有人都見到了…
極限巨人一腳踩下,祖樹枝條和邪神之眼,通通化為烏有。
所以,怎可能還有如此詭異的生命力量,一直蟄伏此地?
“要不就是有人被暗中寄生了!”
水鬼快速將胎兒溺死腹中后,蹙眉出聲。
可周遭這么多人,個個挺起了大肚子,會是誰被寄生?
誰都有可能被寄生!
他們肚子里的孩子,也都有可能是詭異的本體!
“半圣排除。”
“以締嬰圣株在第一重天的力量,無法神不知鬼不覺影響到半圣。”
連岑喬夫腦子都自行轉動起來了。
他同樣墮完一胎后看向其他人,分析著道:
“因而,祖樹的力量,僅可能在方才悄無聲息寄在王座、斬道或太虛之上。”
“這些人…”
他話音一滯。
只見周遭排除掉幾位半圣,余下煉靈師全處于這般修為境界。
此刻,斬滅詭異最為迅速的方式,不外乎將此地所有可能性扼殺。
也便是…
通通殺死!
但如若這之后,締嬰圣株的生命力量,還在呢?
“寶寶”
“啊,不要打我的寶寶!”
“老娘等了這么多年,才等來這么一胎,你怎么可以對老娘的孩子下手?”
龍融界一開,桑老耳朵像是聾了――倒是沒有痛下殺手,只是蒸干了在場所有人肚子里的孩子。
可情況并無好轉!
一個個,肚子又大了起來。
也便是此時,眾人才意識到,當第一胎死去后,殘余在體內的力量會迅速發生裂變。
第二胎成型的速度,比第一胎快。
而第三胎,較之于前面的兩胎,猶有過之。
“怎么辦?”
白胄表情復雜地撫著自己的大肚子,老子的形象…
短短時間內,她已經第三胎了,也就此地所有人同時懷孕,顯得他并不出眾。
這要是放在圣神大陸,聲名狼藉了都。
便這時,他圣念儼然瞅見,在四下諸人盡皆挺起大孕肚時,獨有一人是例外的。
她好白蓮花!
“莫沫?”
白胄認得莫沫。
這姑娘前不久還帶著封天圣帝造訪過戌月灰宮。
但僅憑這一層關系,是遠遠不夠的,他指著不遠處那姑娘便喝道:
“為何你可以不受影響?”
眾人憑眸望去,方起驚疑,還不待有所喧囂,莫沫體內一道冷哼聲響起:
“本帝何人,又有誰能犯我?”
是啊,這是圣帝…
所有人這才察覺到,圣帝固然也會認慫,他本身不菜。
此刻,莫沫身周就氤著一層薄薄的灰色霧氣,得以隔絕那詭異生命屬性的影響。
在四下之人都挺著不堪入目的丑陋大孕肚的情況下,一襲白裙纖合度的她真如雪蓮般出塵脫俗,像降來這污穢之地救世的仙子。
“封于謹,你能找到這力量的來源嗎?”莫沫于心頭一問。
“找不到!”
封于謹煩躁地回道。
他的圣念早鋪天蓋地蔓延出去了,差不多可以覆蓋大半個第一重天。
可同水鬼、桑老等一樣,他并不曾找到締嬰圣株的“母體”。
“不是道嬰…”
“也不是在場之人…”
“可除了這兩個選項,締嬰圣株,還能藏到哪里?”徐小受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
通過生命奧義的視角,也能判斷出此地之人無有異常,只是單純受到影響,而非是被寄生。
他卻尚有一疑未去:極限巨人分明將締嬰圣株的枝條干碎了,她若能再生,自己不可能沒有察覺…
單想想不破,徐小受便忍著作嘔的沖動,再看向了道穹蒼。
道穹蒼此刻已經臌脹成了一座由無數胎兒組成的肉包山,透過被撐得薄薄的皮膚和蚯蚓般的黑色血管,猶能瞅見皮下胚胎的丑陋雛形,煞為惡心!
“越”
徐小受沒忍住,干嘔了一聲。
道穹蒼是真能忍,簡直比月狐貍還能忍!
他是目前唯一一個保護住了自己孩子,更不曾親手墮掉自己哪怕一胎的人。
某些時候,徐小受甚至懷疑道穹蒼是給北槐附體了――他竟然在研究他的孩子!
“騷老道,你可有發現?”
徐小受連“我的道”都不喊了,感覺這太親昵,讓人想吐。
“有!”
道穹蒼斬釘截鐵的回答,令得現場其余人都驚喜回望。
很快,便見他那被肉包擠到了側方肉腦袋上的小嘴巴一啟,略帶興奮道:
“超道化的生命之力,這屬于締嬰圣株承繼的藥祖之力,但而今已瞧不出藥祖之力的半點痕跡。”
“這股力量,被邪神之力完全污染了,而今是以邪神之力在主導。”
“其中,還摻雜了天祖、圣祖之力的影子,作為抵抗外力參悟的雙重保障。”
“但這里是第一重天,她的力量大為削弱,根本不及巔峰時期的萬分之一。”
“甚至,她連如此虛弱的封天圣帝的封印之力,都不想招惹…”
莫沫唇角一掀,說你呢。
封天圣帝選擇了沒有發作。
他知曉道殿主的厲害,實際上,內島所有鬼獸都知曉“神鬼莫測道穹蒼”,畢竟一次次“清剿”的命令都來自那道殿主。
徐小受作了一次總結:
生命道盤九成、藥祖之力變異、巔峰期是掌握了完美平衡的三祖之力,或許量不夠,但質很頂…這,就是締嬰圣株此刻表現出來的強度。
由此也能得出,這股影響現場所有人的力量,不是很久以前遺留下的。
而是締嬰圣株在得到月宮離道嬰之后留下的。
可她得道嬰后,被神亦追殺上了第三十三重天,唯一一次下境到第一重天來,還神鬼不覺留下了這股影響,便是此番死在極限巨人腳下這次了。
這又陷入一個死循環,它的力量,分明已被極限巨人終結了…
徐小受忽地眼前一亮,察覺到了盲點,一腳踹向月宮離:
“你還遺留了什么締嬰圣株的手段在身上嗎?”
月宮離腦袋險些都被這一腳踢爆,身子暴跌出去后,捂著腦殼痛苦道:
“沒啊!”
“我可以發誓的,邪神之眼就那一顆,締嬰圣株的枝條也只那一根,就全沒了。”
“我身上,根本沒有再多余的締嬰圣株殘余,她偷我小孩的事情我都還沒跟她計較呢!”
月宮離不止說得有理,徐小受以生命圖紋的視角觀察,他身上也沒有半點被寄生的痕跡。
也是,堂堂圣帝傳人,若被外力寄體而無察覺,那說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道穹蒼,你說話呀!”
月宮離見徐小受那廝眼神直勾勾盯著自己,忍不住轉頭將話鋒對準了騷包老道,試圖讓他解圍。
“天機三十六式,大凈化術。”
道穹蒼率先給自己丟了一記天機術,將自身生命污染通通清理干凈,恢復到了正常的模樣后。
他轉向一邊,手中印決翩躚,于大地快速勾勒成陣:
“生命禁區!”
嗡的一聲,一座恢弘的天機大陣快速成型。
所有人都能察覺得到,在這其中,生命的活性被壓制到了極致。
就連生命道則,都仿被剝奪。
“我已研究透了締嬰圣株的生命力量,扛不住祖樹力量影響者,可進此陣。”
這一聲出,早已看清了此陣緣何布下的煉靈師們,忙不迭沖進陣中。
一進此陣,果不其然,肚子快速干癟下去。
自身所有詭異的生命活性通通被清散,恢復到了正常的標準。
所有人面露感激之色:
“多謝道殿主!”
不用客氣…
道穹蒼早已不是那個道殿主。
他之所以如此好心救下這幫人,純粹是因為察覺到了締嬰圣株的詭異每吞下一股生命力量,都能有所壯大。
換言之,第一重天多死一個,祖樹便強一分,自己相對便弱更甚。
此舉,損樹利己罷了。
直至所有人進入生命禁區,道穹蒼才轉眸望向了發聲求援的月宮離,擲地有聲道:
“詭異,自你而來。”
刷一下,徐小受怒火騰騰的目光便鎖定了月宮離,手中畫龍戟高高舉起,錨定了后者腦袋。
“飯可以亂說,話不能亂講啊道逆天!”月宮離大驚失色,“你不救我就算了,還潑我臟水,我到底哪里惹你了?”
“自你從第十八重天帶來。”
這確鑿篤定的話音再出,甚至不需要過多理由,徐小受一戟已經飛了出去。
“嘭!”
月宮離閃身抄過陰靈柩一擋,人都差點被震散架,他對著受爺哀求道:
“我還有遺言要放,給個機會!”
言罷,才轉向道穹蒼,齜牙咧嘴好不痛恨:
“不是,你真有病吧,我無辜的!”
“就拿我一滴魂血,再賜我一顆眼珠和樹枝,但這些,都給你們解決完了,我沒有帶其他…”
“你真沒有帶其他東西下境?”道穹蒼似笑非笑打斷道。
“我…”
月宮離一滯,低頭看向陰靈柩,“就這棺材,棺材沒罪吧?”
“我家尸王!”他又指向六髓尸王,“但它一身圣祖之力自帶凈化效果,經由邪神之力異化的藥祖之力,怎可能加身于它?”
環顧四下,月宮離一攤手:
“沒了啊!”
“真沒了?”
道穹蒼眼神瞥向他處。
順著他的目光,所有人靈念、圣念,遙遙探向了遠離輪回天升柱的此前戰場。
那地方早已空無一人,除了一口封神棺被之前受爺一腳踩得半插于地,再無特殊。
等等!
忽地,所有人面色一變。
莫沫剛有所動,封于謹的聲音暴然而出:“莫沫,不要去探,解除聯系,遠離封神棺!”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靈念、圣念,雖說本也滲透不進封神棺,這會兒亦如觸電般快速縮回。
“華、華淵?”
月宮離怔住了,略帶結巴地出聲,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確切的說,華淵的靈魂體?
徐小受目睹了全場,可太知曉那口封神棺里封禁的是什么了。
是在他一劍助力下,被莫沫輕而易舉封了靈與意的古劍圣!
是自生命的詭異出現后,桑老、水鬼圣念都查探不了的棺中靈!
封于謹燈下黑,查了大半個第一重天,沒查他的封神棺?
莫沫的封印之氣能隔絕生命力量的影響,封神棺就如那曾阻隔,隔絕了所有人對詭異根源的探知?
身兼三祖之力的月宮離得以不受寄身影響,有著初代圣神之力的六髓尸王不是締嬰圣株的目標,而沒有祖源之力的華淵靈魂體,早在第十八重天的時候,已經被滲透了?
“你…”
徐小受遲疑著瞥向道穹蒼,“確定?”
道穹蒼不置可否:“打開封神棺,一窺便知。”
“那我的建議是不!”白胄急忙擺手,指向那生命禁區,“這里可以隔絕影響。”
“可之后呢?”道穹蒼偏頭望去,“你著眼當下,也認為在這里干等著,神之遺跡能自己打開放我等出去,締嬰圣株更不會愈演愈烈直至我生命禁區都抵抗不住其力量?”
白胄啞然,這是在嘲諷嗎?
好好,是我鼠目寸光了,那你們自己商量吧!
他抓著酒葫蘆,一腳踏入生命禁區,一副那我不插手了的表情。
“我去開棺!”
徐小受皺皺眉,拔起畫龍戟就要過去。
所有人翹首以盼,果然,關鍵時刻還得看渾身是膽的受爺。
便這時,受爺停了下來,轉眸瞥向月宮離。
月宮離一哆嗦:“怎、怎么?”
“你之前說了吧,留你一命,你為先鋒?”徐小受偏頭回憶了一下。
月宮離當即整個人都不好了,氣得嘴皮子都在發抖。
說說而已!
你還當真了?
“去吧。”
徐小受畫龍戟一拍他屁股,懶得多言,后者屁顛顛只能滾過去。
“呼呼…”
黃沙飛揚。
立在空曠且狼藉的戰場中央的封神棺,灰白中摻了點神之遺跡獨有的陰翳顏色。
所有人都在看著,徐小受、道穹蒼、莫沫…
棺前的月宮離做足了思想準備,一咬牙,跳上去一把掰住了封神棺的棺材板,雙腿亂蹬。
豎狀的棺材封住了接觸者的所有圣力,卻被肉體凡胎的月宮離,以下墜的人體慣性,輕易掰開了蓋板。
仿佛…
里頭有人在配合打開一樣。
“砰!”
當那棺材板壓著月宮離重重砸地后,所有人已聽不到狐貍的慘叫聲,目光齊刷刷掃向棺材內部。
“如何?如何?”
月宮離推開壓住自己的棺材板,麻溜起身,邊跑邊回頭。
他率先瞅見的是生命禁區內表情定格了的無數人,轉頭后腳被空氣一絆,直直往前跌去。
“這是…”
封神棺中,哪里還有華淵的靈魂體?
那是一簇簇盤根錯節的黑色枝條,交錯勾勒成一個妖嬈樹母的形象。
她的六條手臂指天,各自掐著不同的印決。
她的樹須宛如秀發,鑲嵌著一顆顆半圣位格,粗略一算不下二十之數。
她的樹枝順延展開,吊著一個個曾被其吞吃過肉身的靈魂體,這其中,就包括華淵!
“華淵――”
月宮離發出一聲慘叫。
較之于過往無數次的矯揉造作、示弱欺人,這一刻,月狐貍砸在沙地上,眼睛真的紅了。
那吊在樹枝上的華淵靈魂體,面上毫無痛苦,就同旁側面熟的其余半圣一般,五官平常,眼皮耷著,栩栩如生。
可便是如此,月宮離才更曉得…
華淵,圣隕了。
隕得無聲無息。
在他還以為只要打開封神棺,一切還有挽回余地的情況下。
華淵是華長燈的影子。
他月宮離是姐姐月宮奴的影子。
華長燈是孤傲清冷的性子,從來不關心他弟弟的命運,華淵在云山帝境待了一輩子。
月宮奴打歸打,卻在他月宮離想跑出寒宮帝境去大陸玩的時候,會打掩護。
他幾乎就是翻版但不幸的自己!
說實在話,月宮離和華淵的接觸,真沒有同五大圣帝世家其余傳人接觸的多。
畢竟,那只是一個影子。
可同病相憐的命運,總能讓人倍感投緣。
這才有司命神殿中月宮離乍見生歡,拉著華淵促膝長談一事。
可飲酒敘舊的畫面還歷歷在目,我人在棺外,他華淵已經被吊在樹上了…
“唳――”
如同死鷹哀啼般慘厲的一聲,自所有人瞅見締嬰圣株時響起。
這一聲,連帶著生命禁區內,徐小受都給吼得腦殼發麻。
待得回神之際,棺中締嬰圣株,已一搖裙擺,甩出了無數黑色枝條。
首當其沖的月宮離嗤地被穿膛破肚,怒火沖頂的他瞅著華淵靈魂體,眉目一豎,眸底映出月輝,剛要發作。
“嗤!”
他一斧斬下祖樹枝條,轉身就往生命禁區撲了過去:
“受爺救我”
徐小受哪里顧得及那剖腹男啊?
他回神時,于第十八重天斬獲的大半戰利品,來自十二圣君和太宰慈等人的半圣位格,齊齊被祖樹枝條召了過去。
“這么多半圣位格?”
這一長串水晶寶石出現,可給生命禁區內所有人驚掉了大牙。
受爺,把進神之遺跡的半圣,都獵殺了?
“小爺我的寶物,你也敢搶?”
徐小受目眥欲裂,動我可以,你怎敢動我的半圣位格,這廢了多大勁你可知?
他提戟一把沖了出去,就要斬斷締嬰圣株的枝條,哪曾想…
隆的一聲。
整個世界黑了下來。
天境破碎,降下無數祖樹枝條,將散落在外的煉靈師穿插吊起。
大地崩解,炸出無數黑色藤條,將神之遺跡所有藏身之人盡數打飛。
整個世界的煉靈師都被吊了起來,在一瞬間血肉皆被吞噬殆盡,除了生命禁區。
徐小受一腳才剛踏出生命禁區,聽到了數以萬計的凄慘哀鳴。
第一重天,成了一個獻祭大陣!
他的血肉飛速分解…
他的靈魂飛速蒸發…
體內各般被動技瘋狂運轉,甚至都有些抵不消那獻祭之力。
“草!”
徐小受抽腳狂退,一退再退,將月宮離舉到了自己跟前格擋。
封神棺中,美艷樹母吞下整個世界的血肉,騰地盛放,化作世界樹本體,足有參天之高。
吳儂輕吟之聲,頃刻酥軟了生命禁區中的數百號生命:
“以此界靈,誠開天境!”
“以萬物意,請降祟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