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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七章 大占天術卜先機,信步自入祖神局

  “不妙的預感…”

  染茗遺址甬道口,道穹蒼垂袖等待片刻,忽感空間的壓抑與情緒的煩躁。

  半圣自潔,鮮少有如此跡象出現,何況是發生在他道穹蒼身上。

  “兇,到底在何方呢?”

  道穹蒼左右環顧,四下掃量。

  環境帶來的壓抑感,令得他感覺自己被某種未知的力量限制住了,又無從察覺源頭所在。

  這并非不可能。

  他道穹蒼并不是萬能的。

  只要那股力量不刻意針對自己,以一種迂回的方式軀影響四周,繼而令環境在變化的最后影響到自己。

  那就算再多幾個天機大腦,也察覺不到這股“指引”之力,因為它本身就非是在刻意針對自己。

  命運,便是上述最好的例子。

  ——誰都知道身處命運之中,誰都無力改變命運。

  “姑且不論詭異,既然進染茗遺址的三卦皆吉,那兇,只可能是留在外邊了…”

  可道穹蒼看了又看,感覺這四象秘境不像是兇。

  跳脫此間,圣念往下一掃,染茗遺址甬道口仿成為一個深藏于山崖之下,水澗之側的巨大獸首。

  而自己,則站在這獸的嘴里,等待著它或張口吐掉自己,或閉口吞下自己。

  主動權,落在了他人手上…這,或許才是兇!

  “不能再等了!”

  愈發壓抑的心血來潮令得道穹蒼意識到,不退不進,保持中庸之選,有時是可為最佳,但放在眼下,絕非上上之選。

  因為染茗遺址中觸及到自己存在的,有可能是徐小受,他本身就是最大的“變數”。

  而與徐小受斗,被動是他的主場,只有主動出擊才可能扭轉局面。

  然要進染茗遺址干擾變數,又會正中那導致三卦皆吉的詭異的下懷,這不免讓人陷入躊躇:

  要么,里外大吉,那自己怎么選都可以。

  要么,里吉外兇,或里兇外吉,這需要自己找出來吉兇的定數何在,繼而決定是繼續等待還是進入遺址。

  要么,里外皆兇,如此便只能作兩害相權取其輕之選。

  第一條忽略,余下兩條,都需要靠自己測算天機而得之。

  可天機…

  “有關斬神官的詭異位及祖神,若我卜筮,必生干擾,這還不如不卜,反正結果無可參考。”

  “但眼下又只能卜,不投石,何以問路?”

  道穹蒼幾十年來頭一回感覺到選擇困難,虛空島上算出地火明夷那時,都沒有眼下的處境難受。

  至少那會,他知道明哲保身,便可求前程。

  沒時間給人思考了!

  道穹蒼大腦飛速運轉,很快,思緒同圣念一般,從怪局中跳了出來:

  “是了,為何要苦苦糾結于‘進染茗遺址是吉是兇’?有關于此問,答案是既定的。”

  “只需將卜筮方向轉為‘候于此地是好是壞’…”

  這將以迂回的方式,避開染茗遺址內詭異的干擾。

  如此簡單的法子,自己先前竟完全沒想出來?

  道穹蒼一拍腦門,掐動手指便開始要算,很快動作一僵。

  “我不至于想不出來…”

  這代表著,那詭異早早就不止是在針對一切有關染茗遺址的卜筮,更針對了自己。

  或許,在染茗遺址出世那會,自己前往天梯避難之時,便被盯上了。

  如此情況下,哪怕是卜“候于此地是好是壞”,答案也將是既定的。

  ——那不是天機,那是被人安排了好的命數!

  “真麻煩。”

  道穹蒼蹙著眉,翻出了天機司南。

  掐指神算是基礎,自己被干擾了,答案是別人給的,是假的。

  借助龜甲、司南等卜筮,則算稍有助力,可是…

  望著手上這個自制的玩意,道穹蒼不由陷入沉思。

  祖神級別的詭異在干擾,就算自己拿出龜甲、司南等幫助,有用嗎?

  ——該是假的,還是假的!

  道穹蒼放下司南,目光一眺,從染茗遺址甬道口,看到了霧靄沉沉的黑水澗,看到了澗上荒山斷崖,更看到了四象秘境的山光水色、一切生機。

  他在意的從不是是否自己落在哪里的烙印被誰給觸碰到了,而是進入神之遺跡后,染茗會不會瞧上自己,押下自己,或者奪舍自己。

  他的敵人,從來都只有祖神!

  “而要對抗祖神指引…”

  道穹蒼沉沉一嘆,知曉這一卦,怕是得以四象秘境為龜甲司南,以圣神大陸誕過祖神的氣運為對抗,才可扛得住神之遺跡祖神級別詭異的影響。

  但要這樣的話…

  “得暴露了。”

  “呼呼呼!”

  平地忽起狂風。

  坐鎮四象秘境,還在等待圣宮試煉結束的牧凜,陡然感到不對勁。

  這妖風何處生來?

  一個染茗遺址還不夠,又有人想要在四象秘境搗亂?

  他刷的起身,躍上高穹,圣念暴怒一掃,剛想將異常喝退,猛地聲音和圣念都縮了回來。

  什么玩意?

  我方才,好像是看到了誰?

  “轟隆隆——”

  九天悶雷作響,滾滾不斷。

  半圣衛安咻然起身,古怪的盯著四象秘境各脈之地高空匯聚的烏云。

  劫雷?

  又有人要在我圣宮試煉之地渡劫?

  “何人膽敢放…”

  暴聲一喝時,衛安圣念一掃,聲音猛地一停,驟從高空落下,藏在了大石頭后面,風聲鶴唳,左右驚惶。

  什么東西?

  我,好像看到了一個通緝犯?

  “發生了什么事,又有偷渡者嗎?”

  “不要啊,讓我們平安的過渡到圣宮吧,再不濟讓我平安地結束試煉回南域吧,球球了…”

  同一時間,還在四象秘境的試煉者們,無不戰栗著舉頭而望。

  他們望見,世界的中心,忽而具現出了一道參天的虛幻圣像。

  他白發赤足,面如冠玉,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玄奧的蒼穹繪卷自腰間而生,轉瞬蔓展至整個四象秘境,牽動了此前圣神殿堂留下的無數天機大陣,演化出囊括世界的一個黑白陰陽魚圖案。

  那圣像明明無有動作。

  所有人看過去,卻覺他雙手掐訣,快速成印,印及天地。

  “司天為乾,曰地為坤。”

  耳畔,轟地有道音生成,明明只是呢喃之聲,聲音震若雷霆。

  這并未對所有人造成傷害,只是將所有試煉者喝得頭暈目眩。

  回過神來時,那蒼穹繪卷演化成八大部分,其中之二已印上天和地。

  長發飄揚的巨大圣像依舊不動,卻有幻影上手一招,劫云匯來,下手一引,風聲齊動。

  “未風為巽,過劫為雷。”

  呼呼!轟轟!

  過境的狂風在呼嘯。

  隱隱的劫云在匯聚。

  那風竟從未來召出,那雷是從過去納來,先定天地,再定時間?

  “他想干什么?”

  牧凜刷的出現在了衛安身邊。

  要不是道穹蒼此前護了圣神大陸幾十年,給人的觀感和印象是正面且陽光的。

  此刻,說他要獻祭四象秘境所有人去祭拜邪神,牧凜都信!

  “好像…只是…在卜卦?”半圣衛安也是眼皮狂跳,語氣有些不太確定。

  “卜卦?”牧凜沒好氣轉過頭來,懟著衛安的臉就手指狂掐,“卜卦,不是這個樣子的嗎?”

  “不重要了,道穹蒼歸來,那一直在找他的蒼生大帝…”

  “嗯。”

  牧凜看不到桂折圣山上的畫面。

  他只知道從未見過氣勢如此招搖的道穹蒼。

  這卜卦的畫面,簡直顛覆了他對天機術士的所有想象。

  但還沒完!

  “雀火為離,玄水為坎。”

  伴隨著朱雀脈火山迸發,極源之力被牽引,玄武脈四水齊動,黑色川流奔騰不休。

  這以四象為龜甲,卦卜祖神力的一幕,走到了盡頭。

  虛空中,于終末時圣像眸光一垂,垂向了染茗遺址甬道口道穹蒼本體的位置。

  所有人耳畔,有如洪鐘大呂的呢喃之音,最后敲響:

  “荒山為艮,黑澗為澤。”

  蒼穹繪卷化成的八大部分,流光消時,各歸齊位。

  這一刻,四象秘境如被安上了機擴與齒輪,咔咔聲動間,置身其中者只覺一陣天旋地轉。

  大地變成天空,游魚翱于熔巖,山行水澤之內,劫雷腳下運轉…

  光怪陸離!

  同一時間,九天之外,一道斬神官的接引神光降落。

  但這次,光還沒靠近圣神大陸,便被莫名力量抵消了。

  這些,圣宮的試煉者們都不知道,他們只知曉自己經歷了一次極其玄妙的體驗。

  天地間所有的規則都被打亂,在以一種繁復但既定的方式運轉。

  這是在夢境中都難以演化出現的畫面,它顛覆了一個人維持了幾十年之久的既定世界觀。

  可惜…

  如此玄奇經歷,并沒有持續很久。

  所有人大夢初醒,發現方才出現過的一切異常全部不見。

  四象秘境還是那個四象秘境。

  虛空中的那個圣像,也好似從來都不曾出現過。

  “我,剛才踩在了道則之上?”

  有人驚異于方才最契道的一次,快速進入了頓悟狀態。

  “那頭玄武,還有朱雀,都好漂亮!”

  有人見著的,是傳說中被封禁在四象秘境過的圣獸。

  “天機術!這才是天機術!”

  “我認得他,他是…道殿主!”

  有人回憶出了那在記憶中留下過痕跡的圣像的面容,沒有什么面圣難、面圣死。

  很溫柔,很親切。

  他輕輕的來了,又悄悄的離開。

  “稟——”

  “不用稟,我看到了。”

  桂折圣山,圣寰殿下,愛蒼生遠遠眺著四象秘境的方向,見證了大占天術的全過程。

  他不了解天機術,但記得這一式。

  道穹蒼曾給他講過,天機術是用來測算天機的術法,而最厲害的天機術,當以天地為龜甲,以命運為籌術,可探過去未來,可測神鬼變化。

  “可惜…”

  愛蒼生搖頭輕嘆。

  他見到大占天術的時候,道穹蒼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身邊。

  “不追嗎?”奚沉默了一陣后道,“道殿主好不容易出現了。”

  “不了…”愛蒼生徐徐搖頭,“他不是來宣示回歸的,他只是被逼無奈,在水下冒了個頭而已。”

  “如此,就已經有痕跡了!”奚大急。

  “可你抓得住他的身,心呢?”

  奚聞聲沉默。

  愛蒼生便也不再多言。

  他這段時間也想清楚了,就算能把那人綁回來,結果最后一瞧,是個天機傀儡?

  那還不如不綁!

  “道殿主這是在做什么?”奚面帶沮喪地問道。

  “算。”

  “算什么?”

  “不知道,只可能和染茗遺址有關了吧。”

  “結果呢?”奚面色重懷希冀,如果搞定了染茗遺址的事情,道殿主可有回來的可能?

  聞聲,愛蒼生只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你問我,我問誰?

  圣山上,唯一或許能看懂大占天術結果的,早就被射碎了。

  就算她沒碎,能看到的結果,大概率也只是道穹蒼想給她看到的結果。

  天機術這種東西,誰知道呢?

  “損…”

  染茗遺址甬道口,道穹蒼面色不是很好看。

  以四象秘境為用,借五域氣運抵抗住染茗遺址詭異的影響后,他卜筮出的關于“候在此地”結果,并不理想。

  卦象最終的呈現,其實和自己一開始的預感差不多,行于艮兌兩宮之間。

  以四象秘境起卦,便以四象秘境來解。

  答案,依舊傾向于這染茗遺址甬道口外的荒山斷崖,以及那崖下的黑水澗。

  “山下有澤,澤潤高山,損下而益上也。”

  道穹蒼只一思量,腦海里便有諸多答案:

  一可解為圣宮在上為山,麒麟在下為澤,四象秘境囚有圣帝麒麟,通過汲取麒麟之力,壯大圣宮氣運。

  二可解為染茗遺址在上為山,圣神殿堂、圣奴在下為澤,鷸蚌相爭漁人得利,“遺址詭異”正通過損“雙圣勢力”而壯自我,至于那詭異究竟是什么,迄今未知。

  三,便是自己了。

  道穹蒼來回踱步,蹙眉而思:

  “損我,而益他?”

  我人在這里,有什么好損的?

  傷傷不到,死死不了,可以說百利而無一害。

  里頭那人也不過只是觸及了我的天機意識體,一具沒有反應的玩偶,他能從中得到什么?

  被我調戲后的暴躁嗎?

  “然放任不管,平衡失調,影響不可謂不大…”

  甚至是去到未來,當下之損,還有概率引發大的變數,那甚至能決定終末之局的勝負。

  “倒也沒這么夸張吧。”

  很快,道穹蒼搖頭失笑。

  天機畢竟只是天機,卦象更沒有絕對。

  這些答案,也只是他個人從大占天術中看到的、得到的。

  除了這個方向,當然還有另外的解讀:

  “麒麟不怒,甘愿損己而益圣宮,不失為一條明哲保身之路。”

  “雙圣皆不反抗,成就染茗遺址詭異,甘任差遣,也能得到不小的機會成就自己。”

  “同樣的,我不進去,居于‘他’下,這損,也能成為有益之損。”

  干預平衡,或是順勢而為。

  只要不太過、太不及,都是一條路。

  只可惜,道穹蒼并不喜歡頭上再頂著一個天梯過日子了。

  “罷了,那就讓他們再等我一下下吧。”

  道穹蒼沒有喊斬神官真名。

  而是邁步,往染茗遺址甬道口的盡頭走去,步伐堅定且平穩。

  “以以以…”

  “大神降術,以意為印,烙予憶中,如懸腦后,思而不得,回首不察,忘而存在以以以哦”

  “嘶!是以意道盤的方式,烙在我的‘記憶’里?我不思考它就存在,我一想找它反而消失?有病啊,誰家靈技這么惡心?”

  “以以以…”

  “這么說的話,本殿對于意道盤的領悟很高了吧…嗯,意之大道的修煉,如初始為一,圓滿為十,我現在是什么層次?”

  “以以以約莫八九以以以哦”

  “八九?那不快超道化了?”

  徐小受嚇了一跳,很快又釋然。

  能給自造物天機傀儡安排上靈智,道穹蒼的意之大道,境界絕對不低。

  而這具等身玩偶還是他之前煉制的,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但道穹蒼絕不會長時間沒一點進步。

  說不得,人家現在意之大道的感悟,比自己還高!

  得先問出大神降術的印,和破解之法…徐小受對騷包老道的其他能力也很好奇,但沒來由感到一陣急切。

  他覺得自己能問話的機會不多了。

  騷包老道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進來,還是得從關鍵的“大神降術”上下手。

  “你對我施展一下大神降術吧,然后再給我演示一遍破解之法,要完整版的。”

  徐小受擺出了一副引頸受戮的模樣。

  忽地,又感覺這法子有點太冒險了,自己金貴之軀,怎么可以被烙下印記?

  “以以以…”

  “且慢,別對我,你對水鬼施展一下,就那個戴面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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