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技淫巧,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朱厚熜沒有當著學生的面說王岳,畢竟是兒子的老師,他敢不給王岳臉,保不齊朱載基就要穿小鞋。
這就是當爹的無奈啊!多大的官,都是一樣的。
“朕讓你教導太子,是給他漲學問,增加本事,是讓他以后能當個好皇上…你說說你,都教孩子什么?查看煤窯?燒開水?玩鐵疙瘩兒…這要是傳出去,不光說你不會教學,誤人子弟,也要說朕是睜眼瞎,寵信佞臣,誤國誤民。”
朱厚熜沉吟片刻,“小富貴啊,你就像之前國子監講學那樣,那次你講得就很好啊,講大禹治水,講君臣父子,將天理良知…這才是真正的學問啊!”
王岳被朱厚熜整笑了。
“陛下,要是臣成天講那些東西,豈不是淪為了玄學空談嗎?”
“怎么會?你不是反對清談,提倡知行合一嗎?”
王岳忍不住大笑,“陛下,臣提倡知行合一,若是沒有身體力行,只是放在嘴上,那不就是空談嗎!光說不做…不管說什么,都是一樣的,臣跟陽明公都辯論過好多次了,就是擔心心學會墮落為玄學空談。知行合一,重點是行啊!”
朱厚熜仔細咂摸了半天,反對空談也是空談…聽著有點奇怪,可仔細想想,還真是那么回事。
就像那些講究實學的東林君子們,最后依舊落到了空談誤國的地步…所以說,別管理論多好聽,只要不落地,沒有實踐,那就等于零。
朱厚熜好容易理解了其中的邏輯,可他又困惑了。
“王岳啊,就算你說的有理,那你想靠著燒開水,就燒出名堂了,朕無論如何,也不相信!”
王岳不以為意,“陛下,要不然你給臣一點時間,我一定拿出讓陛下眼前一亮的東西,如何?”
朱厚熜深吸口氣,“好吧,朕就等著,瞧瞧你怎么讓朕眼前一亮的!”
從這一天開始,西山學堂,皇家火藥作坊,西山煤礦,還有薊鎮鋼鐵廠…整個大明最聰明的腦袋,最靈巧的雙手,全都聚集在了西山。
朱厚熜很想了解王岳在干什么,但是對不起了,西山封了…問嚴嵩,嚴嵩也沒有消息,嚴世蕃也被叫去,加入攻關團隊了。
朱厚熜這個氣啊,西山成了化外之地了?
他王富貴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你等著,要是你故弄玄虛,拿不出什么東西來,朕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朕,朕拿你的一雙兒女抵債!
王岳絲毫不知道,他的寶貝兒女竟然面臨著失去的風險。
此刻的王岳,還真是沉浸在了狂點科技樹的興奮當中。
蒸汽帶來的改變,很多人一下子就想到了蒸汽機。
而很多穿越前輩,也都會造出神器,從此逆天改命,平推天下…可對于王岳來說,造蒸汽機真的沒有那么容易。
原理不復雜,可材料不過關啊!
就拿他大力發展的火銃來說,這還是有國初到現在的積累,生產出來的火銃,也就那么回事。
往往一場仗打下來,銃管就粗了一圈。
也不是說冶金鑄造的技術不行,而是幾乎所有的匠人敝帚自珍,不愿意和其他人交流。
而且他們承襲前人留下來的技術,很多時候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這種情況,父子師徒傳承行,但是想大規模推廣,并且讓各種技術交流碰撞,實現技術革命,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有時候一個老匠人突然去世了,他的本事沒有傳承下來,作坊就會遇到麻煩…
這些年王岳做的最多的,就是如何調整理順內部的情況,保護工匠利益,鼓勵技術交流,把已有的成果整合起來。
說實話啊,干這事情,比弄出點什么發明還要麻煩多了。
但是王岳始終認為是值得的,他非常需要一支科研團隊,一支能夠往前發展的力量,即便沒有他參與,也可以不斷提升進步…
按照任何游戲的經驗,完成難度越高的任務,得到的獎賞就越豐富。
王岳此刻就是這樣!
實際上在過去的數年間,大明的工匠首先突破了大規模冶煉鋼鐵的技術,由于采用了焦炭,使得生鐵含硫量降下來,隨之就是刀劍鎧甲,迅速提升。
而且由于對火銃質量的追求,大明的工匠還弄出了水力鍛錘,另外鉆孔工具也有了進步,這些突破不斷很大。
但是疊加在一起,就很驚人了。
當王岳提出以蒸汽作為動力之后,聰明的工匠們快速發揮主觀能動性。
他們先是將蒸汽動力用在鍛造上面,取代了水力鍛錘。隨后他們還發現,可以用蒸汽推動大型的鼓風機,給高爐提供更高的溫度。
也可以將高爐建造更大,煉更多的鐵,節約更多的能源。
總而言之,許多種技術,都在突破。雖然距離制造出蒸汽機,還有些距離,但是王岳已經可以拿出一些成果,來面對朱厚熜了。
就在某個風和日麗的早晨,一名身披銀甲,騎著白馬的神兵,從天而降,沖入了大明京城。
伴隨著他的到來,所過之處,都是一片驚呼。
沒法子不驚嘆啊,這位的鎧甲簡直太耀眼了。
以往的鎧甲,在護心鏡的地方,也十分光亮,不算稀罕,這位的鎧甲就太厲害了。
從頭到腳,每一處都閃閃發光。
他的鎧甲仿佛是一塊鋼鐵澆筑的,問題是怎么會這么亮啊?
有明白人,就說這個叫明光鎧。
可很快就有人反駁,明光鎧只是前胸后背兩塊,這位連胳膊上都冒光了。尤其讓人驚嘆的是他全身披甲,但是騎在馬背上,卻奔跑如風,半點看不出沉重來。
要知道能保護全身的鎧甲,都相當沉重,戰馬根本承受不了。
或許真的是天兵天將來了吧?
瞧瞧咱大明的牌面,就是厲害啊!
就在一片驚嘆之中,這位天兵沖到了午門,早早跳下戰馬,然后把頭盔摘下來,托在手里,滿臉含笑。
這下子當值的宦官都傻了,連忙小跑著過來。
“撫遠伯啊,您這是?”
“遞牌子求見,讓陛下瞧瞧!”
太監連忙點頭,趕快通報,這要是讓陛下看見,保證是…眼前一亮啊!
果不其然,當王岳邁步進來的時候,把朱厚熜嚇得毛筆都掉了。
還真亮啊!
朱厚熜稍微遲疑,隨即氣得一躍而起。
“你小子搞什么鬼?”
朱厚熜氣得錘了王岳一拳頭,結果當的一聲,王岳啥事沒有,朱厚熜疼得咧嘴。
“你這是鐵的?”
“嗯!”
“結實嗎?”
“能扛得住弩箭的。”王岳笑呵呵答道。
朱厚熜看了半晌,突然怪叫一聲,“黃錦,黃錦!”
小胖子跑來,朱厚熜就指著王岳身上的鎧甲,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貪婪之色,寫滿了渾身。
“給朕拔下來!這副鎧甲朕要了!”
朱厚熜徹底化身流氓,黃錦也挺傻眼的,“富貴哥,你這身在哪弄的?怎么這么亮堂啊?”
王岳含笑,“不過是尋常的板甲而已,陛下想要,我送陛下一副也是可以的。”
“少廢話!”
朱厚熜不耐煩了,趕快催促著黃錦動手。
黃錦只能告罪,廢了半天勁兒,才把這身鎧甲弄下來。
“富貴哥,你這鎧甲好像有點小啊?”
王岳低聲道:“我知道,這不是給陛下準備的嗎!”
黃錦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出來。
沒錯,朱厚熜和王岳都屬于長條形的身材,但是朱厚熜就要矮那么一點點,沒法子,誰讓這孩子早早成親,不好好睡覺呢!
王岳將鎧甲脫下來,朱厚熜就迫不及待穿上了。
還真別說,簡直跟訂做的一樣。
太合適了!
此刻的朱厚熜,光華閃閃,器宇軒昂,整個人都高大了一圈不止啊!朱厚熜眉開眼笑,高興壞了。
“陛下,這鎧甲怎么樣?”
“好啊!簡直好得嗷嗷叫!”
“那陛下還想要不?”
朱厚熜頓了下,“怎么,你還有?”
“有啊!”
王岳笑呵呵的,“陛下,只要你點頭,臣能給你武裝出一支親軍來,全都裝備板甲。”
朱厚熜頓了頓,冷笑道:“你小子別騙我,這鎧甲一看就價值不菲,制作也不容易,你就不要騙人了。”
王岳哈哈一笑,“陛下真是好眼力,只不過陛下忘了,臣頭些時候,可領著太子他們燒開水來的。”
朱厚熜眉頭緊皺,下意識摸了摸光潔如鏡的金屬…“這是那玩意弄出來的?”
“沒錯,就是陛下眼里的奇技淫巧!”王岳笑呵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