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
這大明多尊師重教啊!
還給弄了駕馬車坐,又寬敞又舒適。
“真是太謝謝了,我,我何德何能啊?”伯圖激動地不知道說什么好。錦衣衛才沒心思跟他廢話,趕緊進去算了,別給我們添麻煩。
伯圖見對方面色不善,他才不敢廢話了,等他坐上馬車,突然發現不對勁了。
這馬車也太…太堅固了!
怎么到處都用鐵板,這是鐵板不用錢,還是怕我跑出去啊?怎么不像是去皇宮講課,反倒是有點像押運犯人?
不對啊!
太不對了!
我就算是抹脖子自殺,也不敢刺殺大明天子啊?人有很多種死法,但我沒必要選一個最痛苦的啊!
這家伙百思不解,也不敢說,也不敢問,就這么戰戰兢兢,被送到了左順門。
說實話,護送的錦衣衛比他還擔心呢!
那邊已經放出話來,一定要殺了伯圖,還準備弓弩,鬼知道會不會突然射來一箭,他們可不想給這貨當盾牌。
不過一切還好,順利到了左順門。
錦衣衛的任務沒了,剩下愛怎么樣怎么樣吧!
伯圖從馬車上下來,頓時前面出現好幾十位官員,他們都盯著自己呢!
好大的排場,用不著這么多人歡迎的,隨便來個領路的就行了…伯圖正想美事呢,突然有個年輕的翰林大喝一聲。
“鏟奸除惡,就在現在!上!”
說話之間,有幾十位官員,嗷嗷叫著,舉拳頭殺來。
這怎么回事?
要…殺…我!
沒有道理啊!
完全沒有!
伯圖傻了!
要說在草原上,他算不上一只猛虎,但好歹也是頭狼,可自從遷居天津,他已經做好了成為大明之犬的準備了。
狗怎么能傷主人呢?
那可是犯了天條!
這家伙遲疑之時,臉上就結結實實,挨了好幾拳…眼圈打得青紫,鼻子也斷了似的,鼻血往外流。
哪個混賬說讀書人斯文來的?
給我滾出來,看老子不打死人!
“住手!”
就在伯圖即將被淹沒的時候,終于有人宛如天神下凡,駕著七彩祥云,跑來拯救他這個可憐蟲了。
“是撫遠伯!”
有人見到王岳,下意識停下了手,畢竟這位的身份擺在那里。
可也有人還不甘心,狠狠踹了伯圖兩腳。
面對這些人,王岳只是冷笑。
“怎么?氣勢洶洶過來,連刀劍都沒有準備?是不是覺得不用刀劍,就不算故意殺人,就可以逃避國法?說到底,這不還是心虛嗎?”
王岳把眼睛一瞪,突然怒喝道:“還不停手,無膽鼠輩!”
這一嗓子,可是威勢十足,在王岳身后,竟然站著不少東廠的番子。還有人興奮地舔了舔嘴唇。
當年首輔楊廷和帶隊,那么多人跑來左順門撒野,結果全讓他們給打回去了,今天人少點,但也聊勝于無了。
這幫人躍躍欲試,身為翰林學士的鄒守益自然能感覺到這股肅殺之氣。
他深吸口氣,挺身而出。
“撫遠伯,我等并非是為了私人恩怨,乃是為了大明的正道,還望大人能夠體諒。”
王岳看了看,一個中年人,滿臉斯文氣,十足的謙謙君子,可誰能想到,剛剛這家伙就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活活打死一個人!
“你是心學門下?”王岳笑呵呵問道。
鄒守益老臉漲紅,低頭道:“大人是說,下官有辱師門?”
“非也!”
王岳擺手,“我是說你心學沒有學好啊!”
怎么?
要辯論學問?
鄒守益先是一驚,可隨后又是大喜。
你王岳的本事,誰都知道,哪怕陽明公對你也推崇備至,但論起學問,你可不行,什么是翰林?
那可是從一堆飽學之士當中,選出來專門耍筆桿子,玩嘴炮的。
有句話怎么說來的?
天下嘴炮共一石,翰林清流獨得八斗!
想跟我們比,你可差得太遠了。
“王大人,下官學問有限,不知道大人指的是哪一點?”
王岳輕笑,“你們因何來找伯圖的麻煩?還要殺之而后快?”
“這個…王大人,伯圖乃是蠻夷,如何能登堂入室,做天子講學?”
王岳哈哈大笑,“你這么說,不就是承認了嗎?你難道忘了心學主張嗎?你以蠻夷入罪,這是陽明公教你的?”
鄒守益臉色微微變化,王陽明主張無善無惡心之體,門下弟子更是有人主張赤子童心,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在心學看來,人人都有圣賢之心。
既然如此,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因為對方是蠻夷,就加以排斥,顯然不妥。
可鄒守益顯然不會這么容易認輸。
“王大人,此人不過是一個韃子,野蠻成性,他有什么資格登堂入室?居然還要讓他去給天子講課,讓百官聆聽,這是什么道理?我大明的臉面何在?還要不要斯文體面?”
其他的翰林也都站在了鄒守益的身后,一起怒視著王岳,對啊,道理何在?
“還真是義正詞嚴,道理滿腹。”王岳笑道:“你說他是蠻夷,就不能講課,是這個道理嗎?”
“嗯!沒錯!千古以來,歷朝歷代,哪有讓蠻夷在廟堂之上,侃侃而談,指點江山的?”
“是嗎?真的沒有?”王岳輕輕一笑,“那我想請教,當年鳩摩羅什四處講經,又是什么道理?他不也是蠻夷嗎?你怎么能說,歷代都沒有呢?”
鄒守益沉聲道:“撫遠伯,釋教入我華夏以來,教化百姓,滌蕩人心,并未作惡失德,且經過千年,香火鼎盛,百姓信服。鳩摩羅什乃是佛門大德,拿他跟這個蠻夷相提并論,實在是有失偏頗吧!”
“是嗎?”王岳笑道:“佛門不曾為惡?這話聽著新鮮,我雖然讀書不如你們多,但我也知道,后趙石虎在位之時,就有僧人向這位少有的暴君諫言,苦役晉人,以壓氣數…結果石虎大興土木,征用幾十萬勞役,死者不計其數。”
“自佛法西來,僧尼不事生產,搖唇鼓舌,靡費無算。歷代以來,為了修廟宇,興土木,耗費的錢財是多少?累死的人又有多少?且不說別的,光是元朝,就有多少僧人胡作非為,你這位翰林學士,不會光把功夫放在經學上面,連這些事情都不知道吧?”
鄒守益臉色微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想到你王岳這么清楚罷了!
“王大人,佛門是好是壞,恐怕還不是你一言能決定的!而此人蠻夷之身,講述商賈之道…無論如何,也不能進宮,否則我等情愿死在這里!”
“沒錯!”有人也跟著怒吼道:“若是跟此輩并列朝堂,我等情愿意立刻辭官歸鄉!”
“對!我們寧死也不答應!”
這些翰林官都義憤填膺,氣勢洶洶。
王岳突然呵呵笑了兩聲,“好啊!本官姑且相信你們的話,也愿意成全你們,如何?”
鄒守益不解,“王大人,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就是答應你們,殺了這家伙!”
“你,你不是在騙人吧?”鄒守益根本不信。
王岳卻笑道:“本官何等身份,會跟你們撒謊?只不過你們拳腳相向,直接打人,還是太不好了。”
“來人!”王岳一聲斷喝,“給鄒大人一口刀!”
“刀?”鄒守益更猛了,其他人也都蒙了。
這是什么套路啊?
怎么好像沒見過?
王岳見鄒守益捏著刀,茫然不知所措,又道:“自古以來,凡是大奸大惡,十惡不赦之輩,都該親手斬殺,絕不姑息!”
鄒守益似乎明白了,他咬著牙道:“王大人,你莫非以為下官不敢殺人?”
“哈哈哈!怎么會!”王岳笑道:“我相信鄒學士的膽子,你不光敢殺人,還會千刀萬剮,把肉切下來,就著烈酒,大口吞食,方能解氣…對了,前些年,劉瑾不就是這么死的嗎?”
王岳指了指所有的翰林,“來吧,快點動刀子吧!你們人人有份,務必要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割肉大嚼,非如此,不能解氣啊!”
這幾位翰林官互相看了看,突然他們覺得有點想吐…王岳嘴角上翹,“怎么不敢了?”鄒守益的心猛地一顫,這時候要是慫了,就真的完了!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往前邁了一步,奔著伯圖去了,就聽身后王岳淡淡道:“伯圖,把你的衣服去了,肚皮露出來,讓鄒學士挑一塊肥的,他好這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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