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本想送這支船隊,前往昆侖洲,說不準還能給他抓幾頭白獅子回來。雖說朱厚熜有心振作,干出一番業績。奈何稟性難移,他還是喜歡。
可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留守倭國的湯克寬送來了緊急軍情,倭國各種勢力,集結數萬大軍,揚言要靠著血水,淹沒明軍,要徹底奪回屬于他們的石見銀山。
聽到這消息,朱厚熜臉非常黑。
“好一群無恥倭寇!”皇帝破口大罵,他可不是隨便發脾氣,上一次雙方已經簽訂了合約,大明算是手下留情了,倭國竟然這么快就撕毀合約,還組織人馬,攻擊守軍。
簡直沒把大明放在眼里!
“這幫倭賊果然是沒有進化成人,跟他們講道理,簽約書,根本沒用,他們懂得只是力量!”
王岳連連點頭,不能更贊同了。
“陛下,事到如今,只有立刻起兵,去援救湯克寬他們了。”
朱厚熜頷首,可轉念一想,他的心又嘭嘭亂跳起來。
“王岳,倭國的駐軍有多少?”
王岳道:“這是崔士林安排的,當初只留了三百人,還有幾十個傷員,另外根據臣的估算,最近有些大明的商賈船只前往倭國貿易,如果戰事開啟,他們回不來,肯定要幫助湯克寬作戰的,但是不管怎么算,也很難超過五百人!”
朱厚熜咧嘴了。
才五百人啊!
這也太少了點!
根據湯克寬急報,倭國一開始就動用了幾萬人,幾乎是傾國之兵,這么多人馬,或許一下子就把明軍給淹沒了。
等朝廷的兵馬過去,怕是只能看到一堆尸體了,或者干脆尸骨無存!
若是這樣,以大明現在的力量,派遣幾十艘船只,兩三千人,又能把倭國怎么樣呢?
除非是能弄出永樂朝的鄭和艦隊,才能威懾天下,讓這幫蠻夷懂得敬畏上國!
一想到湯克寬危在旦夕,又想到那些駐守海外的將士,朱厚熜的心就像堵了塊大石頭。這些都是他的子民,都是他的戰士,也都是新法的支持者。
別的人死再多,朱厚熜都可以做到冷靜,但這都是自己人,心腹中的心腹啊!
“小富貴,你說,朕是不是太晚了?若是能早點派遣人馬過去,或許,或許…”朱厚熜說不出口,又狠狠一錘桌子,骨節砸的通紅。
能看到他后悔,這還是很難得的。
“陛下,其實湯克寬他們還有生機。”
“什么?他們能扛得住?”朱厚熜不敢置信。
“那個陛下,臣已經將修建棱堡的技術送過去了,他們是礦區,如果能就地利用資源,嚴防死守,倭國未必能把他們怎么樣?”
“哦!棱堡!”
朱厚熜瞬間像是打了強心劑似的,獨山堡就是靠著特殊的棱形防御,抵擋了百倍韃子的圍攻嗎?
倭國人很兇猛,但是又能怎么樣呢?還能比韃子更厲害!
如何不能!
那湯克寬就安然無恙啊!
假如湯克寬安然無恙,明軍大部隊開過去,沒準又能打一個大勝仗!
“你小子怎么不早點說啊!害朕白擔心一場!傳旨,立刻準備出兵!”
這一次的明軍可比上一次準備充分多了。
首先是戰船,這一次各種大型海船,達到了八十多艘。
其中最大的鎮遠號,不但有三層甲板,還配屬了二十門火炮,外加青銅撞角…算得上是大明海軍的精華,堅不可摧的海上怪獸。
其他的遠字號船,有的是大型的海船,有的是最新建造,結合西方技術,還有東方福船積累,形成的新一代戰船。
這些船只共同特點就是大!
基本上能趕上當年鄭和大艦的水平,體積趕上來了,里面卻很不一樣,這些新船更堅固,航速更快,操作性更好。
兼具戰船和貨船雙重屬性,武備也更強大。
一句話,這些船只,單從質量上,已經碾壓了整個東亞。
其實如果更早幾十年恢復船隊,還能找到鄭和艦隊的老水手,優勢只會更大,沒有法子,只能湊合事了。
王岳和朱厚熜,信心滿滿。
可是仇鸞卻是如喪考妣,這還不準確,簡直跟他要去鬼門關一樣了。
“完了,我仇鸞算是有死無活了。”
他一邊哭,一邊弄出一點紙錢,
這貨還真就找了個十字路口,用石子畫了個圈,然互拿出火折子,點燃了紙錢,一邊燒著,一邊念念有詞。
“漫天的神佛,各路神仙老爺,這一次小子倒了霉,要去倭國,只怕此去就再也回不來了。小子要落個客死異鄉,尸骨無存。那個天殺的王岳,他是不會想著,把小子的尸體運回來。他不講情義,您們可要記著,小子不論生死,都是大明的人,我這回多燒一點紙,把我在地府用的錢,全都燒了。您們可要記著,小子已經存夠了錢,到時候可不許不給我。到了地府,俺仇鸞還要當人上人…”
這家伙念念叨叨,一大把,一大把投入紙錢,火苗躥起了三尺高,差點引起了火災。
仇鸞足足燒了半個時辰,這才似哭似笑離開了。
他剛走,一個身影就閃出來了,正是他的妹妹仇瑛!
要說起來,仇鸞的爹,初代咸寧侯仇鉞還真是個猛人,不然也掙不來爵位。
只是這位常年在外面征戰,忽略了兒子的教育,回來一看,仇鸞根本是個紈绔子弟,武不行,文也不行。
這就罷了,更要命的是還他娘的爛泥扶不上墻,教也沒用。
仇鉞徹底放棄了,他希望再生一個,能夠頂門立戶。
只可惜就生出個女兒。
不過女兒也沒有問題,只要培養好了,一樣比兒子強。
仇瑛從小跟著父親學武,一身的好本事,別看是個女孩家,但是吊打仇鸞就跟玩似的。
仇鸞也是倒霉,攤上了一個母老虎。
自從他爹死后,萬一還能說他兩句的,就是妹妹仇瑛了。
“這家伙太沒出息,他去倭國,非丟人不可!”仇瑛都急壞了,大哥要是弄出點什么事情,整個仇家的名譽都徹底完蛋了。
不行,哪怕大義滅親,也不能讓他丟人。
但問題是能怎么辦呢?
她一個女孩子,也沒法出海,仇鸞干什么事情,她怎么知道?
就在仇瑛急得團團轉之時,突然天津港口貼出來消息,軍中征用一批醫者。
雖說醫者也必須都是男人,但是這些醫生待遇很好,有專門的房間,而且衣食住行,和士兵是分開的。
能單獨準備醫生,也是因為上一次崔士林的事情,王岳著重加強了這一塊。
而仇瑛卻看到了機會,她還真就精通外傷處理,行了,接下來就是怎么女扮男裝了,應該不難了。
窺一斑而知全貌,王岳和朱厚熜精心安排的第二次出征倭國,終于成行了。
船隊聲勢浩大,向著倭國進發。
而幾乎與此同時,天津交易所這邊,也劇烈震蕩起來。
原來并沒有什么一直上漲的神話。
倭國和大明開戰,萬一輸了怎么辦?
即便打贏了,還能不能正常貿易?
如果停了,是不是皇家海運就要完蛋了?是不是市舶司的生意就要銳減?
還有,肆虐東南的倭寇,會不會北上?
無數的疑問疊加在一起,該怎么辦?
還是拋一點吧,落袋為安。等結果出來,再琢磨下一步…這股拋售狂潮,自然也驚動了那位蒙古股神伯圖。
他也把手里的股票都籠在了一起,交給了管家。
“老爺英明,這些紙啊,到底不如真金白銀來的痛快,咱賣了,還能賺好幾倍呢!足夠您舒舒服服過日子了,多少輩子都花不完!”
伯圖冷笑著鄙視他…什么叫幾輩子花不完?
老子掙錢是為了花嗎?
老子要用錢,換來大明朝上下的尊重,換來屬于老子的地位!
我一個外人都看得明白,那些傻瓜還不清楚!
大明都能輕松打敗小王子,打倭國有難度嗎?有嗎?
前面一次匆匆出戰,都贏得那么漂亮,這一次還不砍瓜切菜啊!
老子必須要賭一把了!
“股票給你,不過你聽好了,不是拋售,而是拿去抵押!”
“抵押?”
“對!就是換成現銀,越多越好,然后全都給我買入股票,越多越好!”
管家都懵了,見過活得不耐煩的,但是沒見過這么急著找死的,人家都拋售,你哪來的勇氣買入呢?
管家困惑不已,可他畢竟不是說了算的,還只能聽從伯圖的吩咐。
“瞧著吧,只要我賭贏了,整個大明,都會尊重我的!一定能贏!”
一個蒙古人,一個被剝奪了部落草場的蒙古人,竟然在祈禱大明獲勝,光是這份無私無畏的精神,就值得重賞。
至少比一心求死的仇鸞強太多了。
要說這貨也夠倒霉的,海上航行,他先是暈船,接著拉肚子,上面吐完了下面瀉,兩頭一起折騰,還沒到倭國,他的身體就被掏空了。從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變得骨瘦如柴,兩個葡萄粒大的眼睛,在眼眶里不停逛蕩。
他總算明白一件事,原來死不死最可怕的,真正要命的是折磨,這么下去跟凌遲有什么差別?
仇鸞都想跳入大海算了,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奈何在船隊后面,跟著不少鯊魚,這些兇猛的大家伙垂涎船上扔下去的食物,因此遠遠跟著,如果跳下去,就成這些鯊魚的口中餐了。
這是連死也死不了啊!
就在仇鸞即將崩潰的時候,他們終于到了倭國…從湯克寬請求援兵,再到組織兵馬,遠渡重洋趕來,已經有三個月了。
連困守孤城都算不上,就是一座礦山,四面八方,全都是倭國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他們淹死了。
我就不信,還有人能活著!
仇鸞掙扎起最后的一點力氣,向著海岸上望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面鮮紅,鮮紅的旗幟…在上面有一個碩大的明字,迎風飄揚,海風之中,獵獵作響。
多年以后,仇鸞在卸任倭國總督之時,尚且回憶起初到倭國,初見旗幟的澎湃心情。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驕傲的大明人!
上岸!
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他們蹚著沒胸深的海水,到達了沙灘上。不遠處,三百米左右,有一處堡壘,上面依舊那是大明的旗號。
而在堡壘的東西兩邊,各有一個小山狀的東西,傲然聳立。
仇鸞仔細辨認,險些吐出來。
我的老天,竟然是京觀!
瘋了,簡直瘋了,竟然把京觀弄到了倭國…這,這是殺了多少人啊?不是說明軍只有幾百人,而倭國有好幾萬人嗎?
難道倭國派來的都是豬?
正在這時候,有一支迎接的隊伍,出現在他們面前,一見這么多人,竟然還抱怨起來,“來這么多人干什么?多送點酒過來就是,倭國的酒太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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