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在旁邊的房間,將王岳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這位是真有錢,而且有錢是真好!
“大人,卑職,卑職…”徐階囁嚅著,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他費力氣調查下面的情況,在那些武夫看來,或許就是個笑話吧!
而那幫人,在王岳的眼睛里…只怕連笑話都不如,要這么看,或許也不算太悲哀啊!
“你知道我為什么能出銀子嗎?”
徐階想說大人有錢,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下官不知!”
“因為天津值這個錢!”
王岳給出了一個理所當然,又有點超出預料的答案。徐階也不是想不到,而是他被那些銀票弄懵了,腦細胞還在呆滯狀態。
王岳笑呵呵解釋道:“天津開海之后,就會搶走所有針對倭國和朝鮮的貿易,這是一筆非常驚人的財富…我現在需要征用天津的土地,建造房舍,修建港口,還有船廠,倉庫,貨站等等!”王岳笑呵呵道:“我給那些人的錢,其實是征地的補償金,不光是他們,其他普通百姓,也會得到,只要被征地,就在補償之列。”
徐階耐心聽著,卻又遲疑道:“大人,您這么做,的確是德政,可朝廷出得起這么多錢嗎?”
王岳輕笑,“什么德政?生意罷了,更何況也不需要朝廷出錢。”
“不需要?”
徐階驚得筷子都落地了,現在可沒有雷霆替他打掩護,這家伙是真的嚇到了。
“大人,您,您有敵國之富?”
“什么敵國之富!如果仔細算算賬,沒準我還欠錢呢!”王岳笑呵呵道:“徐階,我有一套設想,是我在興建外城的時候,總結出來的。”
徐階悚然正色,躬身道:“請大人賜教。”
王岳喝著酒,輕笑道:“你瞧,外城聚集了許多人,至少有幾十萬,還有天壇,商業已經很繁榮,是內城的補充。這時候修建外城,規范商貿,利用好每一寸土地,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來,外城的土地建筑,有利可圖,所以呢,我就能不斷售賣土地,不斷建造房舍,不斷安置百姓,如此一來,外城就能在不耗費國帑的情況下,快速興建,暢通無阻。”
徐階在京城也有一段時間,把王岳的做為看在眼里,現在聽王岳解釋,他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大人這一招點石成金,真是化腐朽為神奇啊!卑職五體投地。”徐階發出了由衷的贊嘆,不得不說,王岳這一手的確是高明到了極點。
以往理財,不管是量入為出,還是橫征暴斂,都是從口袋里拿錢,從來沒人將未來的東西賣出天價。
而王岳就干了,并且還干成了。
想不佩服都不行。
能讓未來的徐閣老驚為天人,也算是可以自豪的成就了。
王岳心情大好,忍不住要多指點他幾句,因此輕笑,“那你想通其中的關鍵沒有?”
“這個…卑職似有所悟,卻說不準,還是請大人賜教。”徐階愈發謙卑。
王岳點頭,“我稱之為——信用!利用土地作為經營的根本,依靠朝廷決策作為指引,以預先售賣做為形式,提前斂聚錢財,為我所用。這種辦法,避開了財政的困窘,最大限度,盤活了民間資本,創造出更多的財富…徐階,你覺得這個辦法如何?有沒有漏洞?是不是可以一直用下去?”
徐階沉吟思忖,半晌才抬起頭,他欲言又止,王岳沒說話,而是倒了一杯酒,送到了徐階面前。
徐階抓起酒杯,猛地往肚子里灌了一口。
火熱的酒水,讓徐階打起了精神頭,膽氣也壯了三分,他思索著道:“大人,外城情況特殊,可大明朝沒有幾個外城啊?這個辦法只能用在有限的地方。”
不愧是徐階,一下子看到了關鍵所在。
商人也不是傻子,沒有價值,看不到未來的希望,誰會把真金白銀拿出來呢?
王岳欣然道:“沒錯,所以除了外城,下一個目標就是天津港口…外城能成功,是靠著京城帶動,靠著天下的供養。而天津則是一手拉著京師,一手牽著倭國…這就好比兩個龐大的翅膀,帶動天津騰飛而起。”
“而要想快速開發天津,讓這個港口發揮價值,就少不了地頭蛇的配合。他們固然可惡,卻也不能都殺了,所以我出錢買下他們的家產,也是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
“只要愿意上船,能跟我站在一起,自然開市大吉,萬事亨通,家產翻十倍,也不過是旦夕之間的事情。只可惜,這年頭聰明人不多啊!”王岳連連搖頭,總是有人看不清局勢。
“來,咱們再喝一杯!”
王岳沒覺得徐階怎么樣,這家伙長得斯文,個子又小,還是個南方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喝的人。
王岳也就放開了,跟徐階推杯換盞,一直喝到了后半夜。
轉過天,一直快到了中午,王岳才醒過來,他用力伸了伸懶腰,骨頭節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腦袋疼得要炸開了一般。
我這是喝多了?
讓一個松江的小個子給灌醉了?
不會的!
絕對不會的!
徐階絕對比自己慘得多,沒準這家伙還在桌子下面呢!要不要去瞧瞧,可千萬別提前掛了…
王岳掙扎著起來,四處去尋找靴子…正在這時候,門推開了,徐階端著一碗湯進來。
“大人醒了?這是卑職讓廚房準備的醒酒湯。”
王岳看著走進來的徐階,突然凌亂了,噩夢成真!
他被松江人灌倒了!
太沒臉了!
千萬不能傳出去,尤其是不能讓崔士林知道,不然自己這張臉就再也不要了。
“你…你的酒量不錯?”
徐階輕笑,“卑職的一位先生好酒,為了能跟著他多學點本事。卑職不得不學著喝酒,因此一來二去,也就練出來了。”
王岳沉吟了一下,“你說的那位…不會是聶豹吧?”
徐階點頭,“正是雙江公,他平時言語不多,可一旦喝酒,就喜歡談天說地,卑職跟著他學了不少心學本事。”
頓了頓,徐階又道:“只可惜雙江先生說他心學造詣淺薄,無法教我更多了,他讓我另尋名師。”
王岳沉吟,聶豹在前不久進京,才真正見到了陽明公,也拜入了心學門下,之前他雖然推崇心學,還把心學教給徐階,但真不算心學的正統門人,和王艮、錢德洪等人差得很多。
“這樣啊,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一下…或者你回鄉的時候,去浙江拜見陽明公,我給你寫一封信,他會收你的。”
王岳相信陽明公會給他這個臉的,更何況徐階資質也不差。
奈何徐階聽到他的話,突然起身,撩起衣襟,雙膝跪倒。
“先生,陽明公之學,自然是學究天人,可若論經世致用,晚生以為,當世之上,無人能勝過先生,若是先生不棄,徐階愿意拜在先生門下,請求先生收下弟子!”
說完,徐階用力磕頭。
王岳被嚇了一跳!
這是什么鬼?
徐階竟然愿意拜師自己,老子什么時候這么有魅力了?都有人納頭便拜了?
王岳愣了好一會兒,徐階也撅著好半天,這倆人都在擔憂,徐階生怕王岳不答應,而王岳則是有點擔憂,收這么個可怕人物在門下,會不會出事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連張璁都是他的學生,徐階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你要拜我為師,可要小心自己的名聲,別被我給連累了。”
徐階激動得手舞足蹈,區區名聲算什么啊?而且王岳門下,有一個閣老,還有一位國公,這質量,就連陽明公都要甘拜下風啊!
“卑…弟子,弟子愿意追隨先生,為先生揚名!”
王岳點了點頭,這就算是自己的徒弟了,正在這時候,有人從外面快步走進來。
“大人,我們已經將天津三衛所有不愿意配合的武人全都給拿下了!”
王岳笑呵呵:“行了,徐階啊,跟著師父去裝…不,是懲惡揚善!咱們師徒懲惡揚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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