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楊廷和和蔣冕急匆匆趕來,“陛下萬金之軀,怎么可以輕易來詔獄這等不詳之地,還請陛下趕快回宮才是。”
朱厚熜笑了,狹長的眸子瞇起來,很有種目空一切的感覺,原來除掉一個老臣也沒有什么難的。
早晚會輪到眼前這兩位的,不用著急,咱們慢慢來…“元輔說詔獄不詳,朕卻不這么看,懲惡揚善,作惡者天誅地滅,為善者拍手稱快…若是連這點道義都沒有了,朕這個江山也就沒公道可言了。”
“朕還要回宮處理政務,你們也盡快回內閣。”
說完,朱厚熜轉身上了輦車,揚長而去…楊廷和與蔣冕互相看了看,眼神之中都流露出震撼之意。正在這時候。突然里面出來四個獄卒,每兩個人拖著一具尸體…陳金陳翰!父子倆七竅流血,狀若厲鬼。
尚在溫熱的尸體,被拖了出來!
“啊!”
蔣冕發出一聲低呼,隨即趕快閉上了嘴巴,惶恐之情,難以掩飾,不容他不怕啊!陳金在弘治年間就是戶部尚書,資歷比他們還老,縱橫官場幾十年,門生故吏遍及天下。就這么一位聲望潑天的老臣,被抓到京城,直接就處死了,天子是什么意思?
陳金可以殺,楊廷和,蔣冕,怕是也沒有例外的可能。
朱厚熜這是告誡所有人,別覺得你們老,朕就不敢動你們!
陳金只是第一個,卻不是最后一個,身為天子,朕有掀桌子的力量,不想成為下一個,就給朕老實一點!
“元輔,陳老大人只是推薦了兒子擔任太仆寺少卿,如今太仆寺的事情也沒有結論,因此就誅殺一位有功之臣,實在是不妥當。這么下去,朝中文臣,豈不是要人人自危,提心吊膽!當年八虎臨朝,也未曾如此過啊!”
蔣冕聲音低沉,滿心惶恐,向楊廷和訴說著自己的擔憂。
楊廷和眉頭緊皺,這話還用蔣冕說嗎?
他又何嘗不知道。
只不過楊廷和想得更深,朱厚熜或許就是想通過這次“不守規矩”來告訴朝臣,身為天子,他就是規矩!
生殺予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們這些人少給我嗶嗶賴賴!
好一個霸氣的小皇帝!
朱厚照當了十六年的天子,也從來沒有這么干過,這個朱厚熜,可真是勝過堂兄萬倍!
皇帝不講規矩,那朝臣又該怎么辦呢?
是逆來順受,還是冒死進諫?
好像都不是什么好的選擇。
從詔獄回來,楊廷和下意識仰望了一下天空,只有這高深莫測的蒼天,才能壓制上天的兒子。關口是怎么讓老天爺開口!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朝中風云激蕩,而王岳卻是加快了腳步,從事他很沒有挑戰性的創業。
“現在大明最強的火器作坊在哪里?”
王岳翹著二郎腿,隨口問道。
“自然是內城西南的王恭廠火藥局,不管是火銃還是火藥,都在那里生產。”兵部尚書王瓊笑嘻嘻道。
“王恭廠?”王岳覺得名字有點熟悉,似乎還發生過什么大事情…“這個王恭廠歸誰管?”
“自然是工部,不過工部也僅僅是提供一些物料,真正制造火器火藥的宮里的監廠太監。別人辦這事情或許有點困難,若是小王大人出手,絕對沒有問題的。”
王岳沉吟一下,還真沒什么難的。
以前工部提供物料,肯定是免費的。到了他這里,采買是要給錢的,即便比市價低,但勝在需求量大,工部也有賺頭。
他跟林俊打個招呼,老頭沒有理由反對。
另外就是宮里了。
王岳覺得這事更容易了,他都不用找朱厚熜,直接跟蔣太后說一聲,反正新的火器廠也是皇家產業,從左手倒右手,老太后又怎么會反對。
剩下就是那些太監可能不滿。
算了,回頭給張永和谷大用打個招呼,說實話,告訴他們,已經算是尊重了,畢竟隨著各地鎮守太監陸續撤回,內廷勢力在相當長時間,是要衰敗下去的。
這幫人還需要自己罩著。
王岳盤算了一圈,什么問題都沒有了。
“王兵部,都說做事情難,可是現在看來,也沒什么難的,簡直易如反掌啊!”
王瓊盡管諂媚,可聽王岳這話,也氣得想打人!
兔崽子,你這是欺負人!
試問天下這么多人,能說動皇帝的,能有幾個?
你小子不但跟皇帝關系好,還有太后撐腰,這也就罷了,不少文官還倒過來,都是一群不要臉的,你們就不能有點風骨…呸,貌似自己也是這些人之一。
王瓊很傷心,活了七十多,還不如一個孩子的勢力大,真是傷自尊。
“小王大人,你準備把新廠建在哪啊?”
王岳笑嘻嘻道:“這個容易,去把唐狀元請來。”
不多時,唐寅就來了。
“狀元公,這些天啊,我就替你的事情糟心。一千戶流民,說容易安置,也容易安置,可說不容易,那么不容易。俗話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想來想去啊,就想到了一個辦法,我打算把火藥廠放在外城,這一千戶流民,就算作火藥廠的幫工,你看怎么樣?”
唐寅也的確為了安頓流民的事情發愁,聽王岳拿出了好辦法,他也是怦然心動。不過唐寅現在經驗豐富了許多,也知道思考更多。
“王大人,這個火藥…沒有危險嗎?”
王岳笑道:“這個當然有危險,不過不要緊。我會制定詳細的規范流程,原料怎么保存,成品如何保存,工人進去之后,要有怎么樣的流程,存放火藥的區域,要進行隔離…總而言之,我是一定會控制風險的。現在的火藥廠放在內城,如果能遷出來,也是好事情,畢竟離著皇宮衙門遠了不少,對陛下也更好…”
王岳說到這里,突然扭頭看向王瓊。
“王兵部,現在王恭廠是怎么保管火藥的?他們離著宮里這么近,不會出事吧?”
王瓊老臉變色,“這個…王恭廠老夫不清楚,但是薊鎮,宣府那邊,火藥倉庫倒是經常出事…小王大人,這王恭廠可萬萬不能出事啊!不然就是天塌下來的大事情!”
王岳皺眉頭,“有這么嚴重?”
“有啊!”王瓊道:“在王恭廠,每天能產四五千斤的火藥,平時倉庫要儲存一千天的產量,如果遇上了戰時,還要更多!”
王岳急忙簡單換算,一天幾千斤,一千天的產量,也就是幾千噸啊!
就在京城的西南角,竟然有這么大的一座火藥庫?
我的老天爺啊!
王岳急忙取過來京城的地圖,喊著王瓊和唐寅一起研究,京城的西南角,就是王恭廠的所在地,這里是內城離著皇宮最遠的地方。
挨著王恭廠,就是刑部大街,這里還有都察院和大理寺,三法司衙門都在這里,北邊還有個都城隍廟。周圍聚集了許多百姓,尤其是一些窮苦的力巴,甚至還有不少唱戲雜耍的,畢竟離著火藥廠近,房價便宜。
對了,由于朱厚熜要結婚了,皇宮正在重新修葺粉刷,差不多有四五千工匠,也都在王恭廠附近暫居。
這要是出事了,幾千噸火藥爆炸,沒準就把三法司,還有那些討厭的御史言官都給帶走了,想想還挺刺激的。
王恭廠…爆炸!
王岳突然意識到了,貌似真的炸過啊!
雖然不是嘉靖朝,可也不能大意,萬一來個大煙花,那就熱鬧了。
“王兵部,你看這樣行不,我向你們兵部討要個空閑的軍營,暫時把火藥運過去,順便也盤點一下,王恭廠的火藥究竟怎么樣,能不能用,好不好用!讓陛下安心,也算是咱們臣子的一片心意!”
王瓊欣然點頭,“給陛下辦事,這可是臣子求都求不來的福分,我現在就下令!”
唐寅也表示贊同,“王大人,若是搬運,不用別人了,那些流民很愿意替朝廷出力。”
經過簡短的商議,王瓊就以清點火藥為名,下了工部的公文。
王岳又跟宮里打了招呼,很快搬運火藥的行動就開始了…他們從西便門出城,沒有驚動太多人。
而就在刑部大街的對面,一座高大的酒樓里面,兩個人正在面對著面,其中一個中年人,十分斯文,他將一張銀票遞過去。
“五千兩,事成之后,還有五千!”
對面的人很兇惡,臉上還有四五道刀疤,他看著銀票,哼了一聲,“提著腦袋,就換這么薄薄一張紙,真虧!”
對面的中年人笑罵道:“虧什么,出了城,到山西錢莊,見票即兌,你要是敢拿著銀子出城,不怕掉腦袋啊!”
刀疤臉思忖再三,伸出三根手指,“再給我三千兩!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么大事,怎么也要兩萬兩,你就跑跑腿,大頭兒還是給弟兄們吧!畢竟生在世上就這么一回,命不能太不值錢吧?”
對面的中年人呵呵一笑,“好,我再給你五千兩,事情辦得必須漂亮!”
刀疤臉欣然點頭,“得嘞!小的們辦不好,俺任奎親自去點火!”
這家伙轉身離去,中年人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就是不知道這一炸會不會連昏君也給弄死了…要真是這樣,可就是天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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