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娶了永康公主,這位公主是朱佑樘的妹妹,也就是朱厚照的姑姑。按理說,他靠著大舅子和侄子,應該橫行無忌才對。
只不過崔元和張鶴齡不一樣,他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老實守禮。在一大堆的勛貴外戚之中,就像是一朵潔白的…菊花。
高雅淡然,老實的不像個顯貴。
別的不說,他跟永康公主,只有一個兒子,因為產子之后,身體欠佳,再也沒有懷孕。崔元也就這么忍著,沒有沾花惹草,連同房大丫鬟都沒碰過。
永康公主都看不下去,勸他納妾,開枝散葉,給他們崔家延續香火。
可這位就是不干,被逼急了就拿孝宗說事,人家當皇帝都能只有一個兒子,他又多什么?
按理說,這么一位絕好的老實人,是不會有人拿他怎么樣的!
但是誰能料到,煞星臨頭。
王岳的護衛跑到了駙馬府,把崔元給叫走了。
這下子崔府可鬧騰起來,崔元走得急,連妻子都沒有告訴,永康大長公主聽說丈夫被叫走了,頓時哀嘆悲戚,眼淚止不住流淌。
王岳那小子是什么好人啊?
張鶴齡被他抄家了,連根草都沒剩下!
雖說張鶴齡囂張跋扈,腦子又不好使,被收拾也是活該,但這么凄慘,卻是想不到。
至于喬家,那就更不用說了。
哪有當著大殿之上,把人家老底兒扒個精光的,王岳也太不地道了。做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你這么干,還想不想在京城混了?
“咱們家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就只靠著俸祿和御賜的莊田過日子,沒有碰過別的東西,那個王岳就算是喪心病狂,也不會拿咱們家怎么樣吧?
永康公主膽怯著念叨,身邊的家人變顏變色,哀嘆道:“殿下,人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個姓王的小崽子著實太狠了。雖說咱們家沒什么事情。可難保不會被他盯上。沒準這小子就想要咱們家的田產呢!”
“田產?這個很多嗎?”永康公主是個不當家,不管事的,她哪里知道家里田產多少?
管家委屈巴巴道:“咱們家的田產算起來,差不多有三萬多畝,不過這都是憲宗和孝宗賞賜的,沒什么事情啊!”
他這么一說,可把永康公主嚇壞了。
“我聽說老百姓有句話,叫,叫三,三十畝地…”
“是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
“對!就是這句話!”永康公主更加不安了,三萬多畝,差不多是一千家自耕農的產業,全都在他們一家手里。
雖說是皇家貴胄,可也不能這么過分啊!
永康公主咬了咬牙,突然站起。
“去,把田契清冊給我找來,我要去面圣!”
“啊!”管家都嚇壞了,“殿下,這可是咱們自家的東西,您怎么能…”
還沒等說完,永康公主就翻臉了。
“沒長心的東西!駙馬現在生死不知,我還在乎這點田產!就算沒了田,靠著俸祿也餓不死!再退一萬步,就算只有一粒米,也要煮粥全家人喝!去,快去啊!”
管家不敢違抗,只能哆哆嗦嗦,找出了發黃的田契,永康公主看也沒看,就奔著皇宮去了。
走在路上,永康公主還在琢磨,她直接去見新君,八成不方便,萬一鬧翻了,豈不是給丈夫添亂。
她想來想去,來了個主意,去拜見老太妃邵氏。
永康公主還記得,小時候老太妃抱過自己,后來弘治朝的時候,皇兄兩次賜田,她還拿著田地的收成,送給老太妃。
只是正德朝之后,老太妃不見外客,她也不好往皇宮跑,就斷了聯系。
一下子過去了十幾年,黑云壓城,滅頂之災,惹了大簍子,才想起老太妃,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幫忙。
這都是不會做人鬧的!
永康公主不斷自責,眼淚忍不住流淌下來,哭得那叫一個慘。
她到了皇宮,把牌子遞進去,出乎預料。邵氏很快見了她,不但老太太在,朱厚熜也在,祖孫兩個正談笑風生。
“陛下啊,快看看,她啊,也是你姑姑,永康公主。當年你爹在京城的時候,時常跑到姐姐家,又是吃,又是拿,半點不客氣。”
朱厚熜慌忙站起身,“姑姑。”
永康公主嚇得拜倒地上,“拜見圣人!”
朱厚熜哭笑不得,心說我有這么大的威風嗎?好歹也是跟我爹一輩的人,這也太客氣了。
他連忙攙扶永康公主,還笑道:“姑姑快起來,過些日子,我娘也要進京了,到時候你多進宮,一起陪著皇祖母,讓她老人家高興高興。”
老太太哈哈大笑,“好,好啊!一把年紀了,就喜歡熱鬧,兒孫繞膝,安享天年。能過幾天舒心日子,就算是閉眼,也心甘情愿了。”
他們說得高興,卻沒有注意到永康公主額頭的冷汗。
她本來就膽子小,一想到丈夫可能的遭遇,更是惶恐不安,哪里還愿意拉家常啊!
突然,永康公主從袖子里取出田契,高高舉起。
“陛下,我們崔家現有田產三萬余畝,皆是憲宗和孝宗皇帝所賜。現在愿意悉數交給陛下,另外還有若干浮財,也讓家里人清點了,還請,還請陛下開恩!”
等會兒!
朱厚熜腦袋轉不過來,什么意思?
這是要抄家啊?
誰敢抄公主府?
朱厚熜眉頭緊皺,老太太聽著不對勁兒,咳嗽道:“永康,發生什么事了,你好好說!咱雖然不是親母子,但是老身也會替你做主的。”
永康公主憋不住了,淚水長流。
“是這樣的,不久之前,王,王大人派人把駙馬請走了,我,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王大人?”朱厚熜不解道:“哪個王大人?”
“就,就是王岳,王大人!”
“是小富貴啊!”朱厚熜忍不住笑道:“他不是要去國子監讀書嗎?沒事崔駙馬干什么?”
“國子監?”永康公主大驚失色,她可不是消息靈通的人,哪里知道王岳已經被免官,要去讀書了。
可既然去了國子監,那跟他們家有什么關系啊?
永康公主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壞了!逆子啊,你想害死咱們家不成!”
永康公主悲聲哭泣,她跟崔元一切都好,唯獨兒子,腦筋不好,又喜歡惹事,偏偏還是個獨苗,兩口子都舍不得管。
這下子好,八成惹了王岳,這不是坑爹嗎?
永康公主嗚嗚咽咽,把猜測說了一遍,老太太先笑了,“你啊,真是膽子太小了,這樣吧,陛下啊,你去派人把王岳和駙馬都叫來,咱們給他們斷斷官司,都是自家人,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朱厚熜連忙答應,他把黃錦叫來,小胖子趕快傳旨。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王岳和崔元一起趕來,在他們倆的身后,還有一個擔架,上面抬著一條死狗似的家伙。
后背,屁股,大腿,全都血肉模糊,一片凄慘,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
永康公主看清擔架之人的面目后,眼前一黑,直接昏過去…這下子可好,宮里雞飛狗跳,又是傳太醫,又是準備針灸。
朱厚熜忍不住狠狠瞪了王岳,你小子就會給我找麻煩!王岳則是好不冤枉,真的,我啥都沒干,只是請崔元過去,聽聽他兒子怎么說,然后就這樣了,我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