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拉伊奧拉的不歡而散并沒有打擾到歐楚良的生活,事實上到現在他還不知道拉伊奧拉是一個知名經紀人,還以為這個胖子是被“安排”過來的。
拉伊奧拉也沒袒露什么,在他看來,這更像是一次失敗的契約:歐楚良和他提了三個條件,然而他第三個沒有辦好,僅此而已。
他只是有些惋惜,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方年輕人要是知道收斂些就好了。
為此他不得不繼續尋覓,尋找下一個“完美球員”。
而馬上開始的世界杯,則成為了拉伊奧拉這些球探的首選之地。
5月23日,歐楚良獨自一人拎著行李箱,走下了飛機。回到京城的第一站,自然是去許副主席家叨擾。
見歐楚良歸來,許副主席一家都非常高興。淑芬阿姨還特意給歐楚良買了烤鴨和醬肘子,招待遠方回來的客人。
酒過三巡,歐楚良再次從廚房里被攆了出來,被許副主席叫進了書房。
“楚良啊,辛苦了啊!聽那幫記者說,是你幫助那不勒斯保級成功的。一個人在意大利踢球,也真難為你了。”
還沒入座,許副主席就嘮起了家常。
“也不光是我的功勞!我就是個普通的守門員而已,還是教練和隊友的努力,再加上那么點運氣罷了。”
歐楚良很謙虛,在這種事上,他從不是一個往自己身上攬功的人。
“行了,楚良,你也別謙虛了,該是你的就是你的。”許副主席自然知道歐楚良的性格,換了個話題問道,“怎么,聽說你下賽季要轉會?怎么了嗎?不想在那不勒斯待了?”
許副主席身在國內,自然不知道那不勒斯這一賽季的情況,他還以為歐楚良好高騖遠了呢。
“我的確在考慮轉會。”歐楚良咋么咋么嘴,“我更向往一家球員團結一心,領導沒有幺蛾子的球隊。”
“哈哈哈哈哈哈,你說的沒錯,說的沒錯啊!”聽到歐楚良的解釋,許副主席也笑了起來,“楚良啊,你這是話里有話啊!”
“我有什么話?”歐楚良一臉無辜道,“我就是站在一個球員的角度上看問題罷了。”
“球員的角度么?”許副主席想了想,嘆了口氣,“你說的沒錯。我們這幫人東搞一下西搞一下,領導和俱樂部老板的心思都揣摩了。唯獨這球員的心思,我們真是想不到啊!”
見許副主席一臉感慨的樣子,歐楚良一眼就猜了出來,他這是又遇到了難事!
“許叔,最近又有煩心事了?”歐楚良試探地問道。“還是世界杯有啥事您化解不開?”
“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許副主席故作輕松地搭了一句,但他端起茶壺倒茶的手卻出賣了他。
淺褐色的茶水從茶壺里流出,到了茶缸里就變成了深褐色。
倒完茶后許副主席把一個茶缸子朝歐楚良推來,隨口說道:“世界杯倒沒什么事,這畢竟是全世界的比賽,國家和球迷也都團結一心,基本到哪哪都亮紅燈。就算有一些宵小之徒想借機鬧事,在這堪比民族大義的事情面前也顯得無足輕重。”
“真正讓我煩心的,還是你們這幫臭小子啊!”
看著許副主席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歐楚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在意甲踢的好好的,咋又給領導添麻煩了?
“許叔,這到底是咋回事?”歐楚良問道。
“楚良,前兩天健力寶在土倫拿了個季軍,這事兒你知道吧?!”
一聽到健力寶三個字,歐楚良就全明白了。
從海選到現在,健力寶都搞了六年了。按照合同,健力寶這些隊友也該回來為國效力了。
但現在擺在足協面前的是,這支隊伍要怎么辦。
或者說,怎么解決編制問題。
看到歐楚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許副主席突然說道,“嗨,我和你說這些做什么?你一個守門員老老實實踢球就完事了,剩下的問題我們這些負責人商討吧!”
看著許副主席一副官僚模樣,歐楚良也禁不住拋了個衛生眼過去。
這事是你提出來的啊,提出來以后話又說死了算什么?你這兩頭堵讓我很不習慣啊!
“啊,既然這樣,那就聽許叔的吧。相信許叔一定可以拿出個大家都認可的章程的!”歐楚良借坡下驢道。
見歐楚良真的閉上了嘴,許副主席頗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明明想聽一下歐楚良作為健力寶球員的意見和想法,可這會兒他竟然不上道,直接來了個“死豬不怕開水燙”,任憑您做主。
這下子,許副主席犯難了。他端起的茶缸懸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看著歐楚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許副主席終于恍然大悟。
合計這段時間忙的太多了,不知不覺間把官場上的那一套又用了出來。
“啊?!哈哈,哈哈!楚良你別介意哈!”反應過來的許副主席連忙打了個哈哈,拍了拍自己不斷后退的發際線,一副抱歉的語氣道:“許叔我這些天太忙了,開的會太多了,一時間沒轉變過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了哈!”
“楚良你有啥建議就說,咱爺倆沒啥好藏著掖著的。”
許副主席說著,還從抽提里抽出一包密封的牛肉干,遞到歐楚良面前:“上個月來個內蒙的朋友來看我,你淑芬阿姨誰都沒舍得給,就等你回來呢!”
“拿我去謝謝淑芬阿姨。”歐楚良說著,一把抄起桌上的牛肉干朝外走去。許副主席看著歐楚良的背影,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過了幾分鐘,歐楚良又樂呵的打開門回到房間里。看到歐楚良重新坐下,許副主席再次擠出一副笑瞇瞇的表情。
“楚良,你淑芬阿姨怎么說?”
“淑芬阿姨說啊…”歐楚良說到這里故意拉了個長音,看著許副主席鬢角上的虛汗,繼續說道,“她說給我留好久了,就想讓我 吃了長身體呢!”
“額…噢噢,我就說嘛,我就說嘛。”許副主席擦了擦腦門上的汗,連忙催促道:“那趕緊嘗嘗吧,早吃早長肉。”
倫淑芬根本就不知道這袋牛肉干的事,甚至連許副主席接見了那個內蒙古朋友都不知道。要知道內蒙古來客,不喝個兩三杯是不行的。而倫淑芬。是不允許許副主席再喝酒的。
弄清楚來龍去脈后,歐楚良也沒點破。順從地撕開包裝,抽了一根牛肉條遞到許副主席面前,后者連忙擺手,示意自己的牙口不行。
歐楚良也沒多矯情,直接把牛肉干塞進自己嘴里。
牛肉干被許副主席藏在抽屜里好久,早已變得很干。咬在嘴里很是費勁,并且還塞牙。
看著歐楚良認真地咬著牛肉干,許副主席露出一副慈祥的表情。就連許諾,也不知道這玩意啥味道呢!
細嚼慢咽了好一會兒,歐楚良才把半條牛肉干消化掉。
在別人注視下吃東西總是不習慣的,歐楚良又使勁咽了一口,開口問道:“許叔,那足協是怎么打算的呢?”
聽到歐楚良主動問起,許副主席也沒有遮掩,長嘆一聲后說道:“你們這批球員組隊的時候就產權不清,現在球員們學成歸來,各方勢力都睜大眼睛盯著他們呢!”
“健力寶現在自己都照顧不過來,他們只想分錢了事。可其它地區和俱樂部不干呀!”
“健力寶成績這么好,水平這么高,有些俱樂部老板寧愿不要錢也要人!”
“所以足協初步決定,還是把健力寶打散,讓隊員們化整為零,回到各個地區影響當地俱樂部為好。”
果然如此啊!
聽到足協的決定,歐楚良在心底長嘆一聲。
足協的初衷是好的,并且這個決策也算是比較符合當下情況的。
但結果真的會如同足協所愿嗎?
化整為零,以個人帶動整體的藍圖固然美好,可國內這足球環境,可不是區區三十個20出頭的年輕人能改變的。
見歐楚良沒有吱聲,許副主席繼續說道:“我們打算先和球員們商量一下,詢問他們自己的想法。如果有不想回原俱樂部的,可以考慮把他們掛牌但轉會市場,然后讓其它俱樂部去挑選。”
聽到這,歐楚良再也忍不住,狠咽了一口牛肉干搖頭道:“許叔,這樣不好吧?”
“就這樣把健力寶全隊打散,那巴西這五年不是白去了么?還是說那些俱樂部認可了以這些球員為核心打造一套陣型和班底?這根本不現實啊!”
“我當然知道這樣不現實。”許副主席長嘆一聲,“可是不打散又有什么辦法呢?保留編制?那這支隊伍所有權歸誰?足協?不說養活他們,足協現在連買下他們的錢都沒有啊!”
“而且就算保留了編制,他們去哪里比賽?甲a,還是甲b?又或者從乙級開始往上踢?這些都是矛盾。處理不好,咱們的職業足球是要受到大動蕩的!”
新球隊是不能直接踢甲a的,這是規定,足協自然不能帶頭違反。從乙級開始踢又太暴殄天物,那簡直就是浪費這些球員的生命,自然也不可取。
所以健力寶保留編制,那基本是不可能,只能把隊伍打散。
可把隊伍打散也有打散后的做法,想這樣直接掛牌,是萬萬不可取的!更何況,掛牌交易也不是一個好方法。
足協這種掛牌交易實際上成功率很低,也不能完全保證球員的根本利益。甚至俱樂部還有一定的權力阻止球員掛牌,導致一些非常厲害的球員只能在弱隊踢球,甚至直接退役。
而即使成功掛牌了也很難去到想去的球隊,足協學習nba那一套讓去年排名靠后的俱樂部先摘牌,這必然導致一些知名球員無緣國內強隊。
這樣一來,這些在巴西學有所成的球員大多數會在承受了不堪負重的期望以后,泯然眾人。
所以說,當下之急,是如何保證這些球員個體的“活性”,不被某個俱樂部或者地區“污染”。
聽到歐楚良的解釋,許副主席也陷入了沉思。
足球不像籃球,甲a也不像nba。
籃球隊有了一個強力明星后,球隊很容易打造一套以其為核心的戰術,并且在球星的率領下,球隊會擺脫弱隊稱號,甚至一躍成為強隊。
但是足球不一樣。
球星對一支足球隊的影響效果遠不如籃球,一支弱隊甚至還會影響球星變得萎靡和墮落。
更何況nba沒有降級,甲a踢到末位可是要去甲b的!
這下子,許副主席的頭更痛起來。
他突然發現歐楚良不但沒有幫他解決健力寶球員問題,反而給他提出個新麻煩!
而且看這樣子,不改是不行的!
轉會交易這么大這么重要的事不能出現任何偏差,否則會影響到整個職業聯賽的展開。
想來想去,許副主席只能開口問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楚良你有沒有啥好建議呢?”
“首先,我覺得得以球員為主,不能讓他們這些年的訓練荒廢掉。”歐楚良沉聲說道,“以這個為出發點的話,事情就好辦多了。”
聽到“好辦”兩個字,許副主席也來了精神。
“既然編制不能保留,那就讓這些球員繼續出去!”
“出去?”
“對!”歐楚良點數道,“土倫杯和世青賽已經讓全世界球探盯上了咱們健力寶。如果球員想去海外俱樂部效力,且足協放人的話,相信很多俱樂部會強著要。”
“我們也不要拘泥于歐洲四大聯賽,像法甲,荷甲,葡超,甚至歐洲的二三流聯賽,哪怕巴甲,阿甲這些南美聯賽都可以。我相信以健力寶在巴西闖出的名頭,南美會有很多俱樂部要的!”
聽到歐楚良的建議,許副主席張大了嘴:“你是說,讓這些球員打散了全都留洋?”
“當然不是!”歐楚良搖頭道,“甲a俱樂部也可以加入到對球員的競爭中來,并且也得看球員自己樂不樂意。”
“還是那句話,一定要給他們最接近于之前的環境去比賽,踢球。那樣的話他們才能將巴西所學保留下來,并且影響到身邊的人。”
“至于所有權問題,由足協出面和其它俱樂部談。”
“健力寶只要錢咱就把轉會費分出來一部分給他們,而很多球員的原體委,俱樂部都沒了,就像火車頭的李偉峰,他這種球員就由足協全權代表進行國內和國際性的“拍賣”,轉會費就由足協收著,用于建立更好的青訓和女足。至于那些原俱樂部還在,又比較強勢的想留人的,就在球員同意的情況下,讓他們出錢把隊員所有權買下來。”
“另外,國奧是不是要吸納一部分健力寶隊員?并且以他們適應的方式打造戰術,這畢竟可是之前說好的!”
“到時候就算健力寶被打散,這些隊員們還能在國奧踢球,也算是變相的保留編制吧!”
聽來聽去,聽到“國奧”兩個字,許副主席也豁然開朗起來。
健力寶可以打散,但健力寶的隊魂可以通過國奧進行重生!
健力寶組建的初衷就是為了奧運會和世界杯,現在他們“畢業”了,足協也該兌現當年承諾了!
更何況健力寶到現在也沒出什么岔子,無論是世青賽冠軍還是土倫杯季軍,這些成績都是可以拿的出手,球迷們也極其認可的。
更何況健力寶還培養出來歐楚良,李鉄,李金羽,張曉瑞這樣的知名驍將,于情于理,國奧就應該成為健力寶第二個“家”。
至于這樣的建隊方法科不科學,到時候用成績來說話就可以。
畢竟歐楚良是站在健力寶球員角度上去看問題,思維方式自然也偏向于球員。
這樣做的結果,最有可能保留健力寶實力。
最重要的是,歐楚良說到了一點,讓許副主席沒辦法反駁。
那就是無論怎樣,都不能讓健力寶這五年的努力白費!
如果真的竹籃打水,那害得可是這一代足球界最好的苗子!
見許副主席陷入沉思,歐楚良拿起牛肉干悄悄走出了房門,來到許諾的房間。
許諾和陳塘以及我孫子陳塘他們在一起開公司維護網站,連課都很少時間去上,更別說回家了。
許諾的房間,就成了歐楚良的臨時住所。
不管怎樣,歐楚良只是給許副主席提出個方向性的建議,怎么做主,還得許副主席他們拍板。
而且歐楚良把足協目前存在的一系列弊端也都說了出來,如何取舍就看許副主席自己了。
想到這,歐楚良又抽了一條許副主席瞞著家人給自己留的牛肉干放進嘴里。抄起筆,開始一點點地把在意大利的見聞寫下來。
雖然歐洲和意大利的足球以及社會情況和中國不符,但人家聯賽畢竟都搞了一百多年了,肯定有足協值得借鑒的地方。
歐楚良要做的,就是把自己這大半年所學到的完完整整地帶回來。不但給足協借鑒,還要給遼足制訂一套適合的發展方案。
就這樣,一老一小在各自的房間里,為中國足球以及球員的將來,奮筆疾書了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