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專制穿著一身西轉,打著一條阿瑪尼的領帶,坐在辦公桌后的真皮沙發上喝著剛沏好的龍井。
馬上就要入冬了,在有暖氣的房間里喝茶望天,是李專制最愜意的事了。
自從被調到遼足后,過去船上刀口舔血的日子一去不復返。短短的小半年時間,李專制的小腹便出現了資本家的贅肉。
遼足易主后隊員和教練也爭氣,聯賽下半輪發力,不但止住了頹勢,甚至提前兩輪保級成功。
這對李專制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最起碼等正主來的時候,他也有個交代。
“NND,今天怎么回事,怎么這眼皮總跳呢?是有什么事兒?”
就在李專制胡思亂想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進來!”李專制放下手中的熱茶,沉聲應道。
“李總,這個年輕人剛剛撥通了咱們公司的內部電話,說他是你親戚,要來親自見你...”
秘書還未說完,身后閃出一個戴著墨鏡和口罩的年輕人。
只是一眼,李專制便看出來人是誰。
當即擺擺手,“你出去把,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許再來我辦公室。”
“好的李總。”
秘書一走,李專制就立刻從沙發上蹦起來。直接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新茶,往來人面前一推。
“董事長,請您喝茶。”
當來人把墨鏡和口罩摘下來后,露出來的竟是歐楚良的臉。
“董事長怎么親自來了?”
“我不親自來還誰來?”歐楚良啞然失笑。
“不不不,我是說您怎么不提前打個招呼,我好提前準備一下去機場接您!”
歐楚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李專制,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身形偏瘦。雖然穿著一身西裝看上去很干練,但歐楚良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人以前肯定不簡單。最起碼在武力上,空手同時面對門口那兩個膀大腰圓的保安沒有絲毫問題。
“那都小事。”歐楚良擺擺手,“我不喜歡太招搖。”
“明白,明白。”李專制點著頭。
以歐楚良目球員的身份,還真得低調一下。
歐楚良來之后,李專制就把主人位讓了出來。
歐楚良知道這人的來歷,也就沒和他客氣。直接坐在辦公桌后的真皮沙發上,抄起桌上的文檔瞅了幾眼。
“董事長這次來遼足,想必是有什么吩咐吧?”歐楚良在這個節骨眼上一聲不吱就來遼足,肯定是有事要說。在歐家效力了這么多年,李專制這點眼力見兒還是有的。
“隊員和教練以及工作人員的工資都發全了吧?”手上的文檔看得他腦袋疼。
雖然歐楚良非常樂意在賽前鉆研對手的資料,但不等于他也喜歡看公司的各種報表。
“發全了,拖欠的工資都補全了,連那些辭職不干的員工和一些離隊的球員的薪水都補全了。”李專制說著,把桌面上的資料翻了翻,找到其中一頁遞到歐楚良面前,“一共是一百三十萬八千...”
“我不用看,也不想知道具體數字,有你這句話就行。”歐楚良擺擺手。
歐父既然派李專制來輔佐,肯定是有兩把刷子的。在這方面,歐楚良一直是秉持著用人不疑的態度。
見歐楚良擺手,李專制連忙把報表放在一邊,同時在一旁暗暗打量著歐楚良。
“不愧是少東家,和歐總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遼足薪水一直是個老大難,實際上不止遼足一家俱樂部,國內普遍情況就是如此。賺錢了,大家可以分一分,沒賺錢,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像萬達這樣財大氣粗的俱樂部,到目前為止全中國也就一家罷了。
而遼足的欠薪問題又可以追溯到降級那年,所以歐楚良來到這里后,最關心的就是薪水問題了。
這年頭,少談理想,多談報酬!
歐楚良不說話,李專制就站在一旁,等待吩咐。
雖然一直在為十強賽奔波,但甲B基本情況歐楚良還是知道的。
手上的數據資料顯示,遼足倒數兩輪成績不是很好,客場0比5負于深圳平安,主場2比2戰平深圳金鵬后,積29分排在第9。
實際上,就算最后兩場比賽都輸了,也不可能降級,都贏了也升級無望。對下半輪突然發力、成功保級的遼足隊員來說,這兩場比賽算上放假了。
不過,眼尖的歐楚良卻看出了端倪。
“李哥...”
“董事長,您叫我小李就好了。”李專制連忙搭話。
“你比我年齡大,該怎么叫就怎么叫,這方面你別計較了。”歐楚良不想在這種事上打亂思路,晃了晃手中的排名表,輕聲問道:“李哥,聯賽下半輪。具體是后面幾場比賽,有沒有其他甲B俱樂部聯系我們?”
“聯系我們?您指的是?”李專制小心翼翼道。
看到歐楚良突然嚴肅的表情,李專制突然有種在歐總手下效力時的感覺。來到遼足小半年的養尊處優讓李專制過慣了土豪的生活,而剛剛歐楚良只是用一個眼神,又讓他想起當年歐總在床上那副殺伐果斷的模樣。
“聯系我們,說一些:‘反正遼足保級無憂,何不做個順水人情...’之類的話?”歐楚良再次提醒道。
聽到這,李專制的鬢角流下一滴冷汗。
他最近不是一直在國家隊踢比賽和訓練嗎?怎么會知道這些事?難道歐總除了我還派別人在暗地里輔佐少東家?
盯著李專制的雙眼看了一陣兒,歐楚良輕聲說道:“在中國嘛,人情社會,實屬正常。但是...”歐楚良話鋒一轉,“從今天開始,如果再有這樣的事,一律拒絕。”
“如果有教練或者球員...”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坦。”歐楚良輕輕笑了兩聲,眉頭突然一皺,狠狠說道:“如果有這樣的害群之馬,全隊通報批評后開除,永不錄用!”
“是!”李專制連忙打了個立正。
職業化也有三個年頭了,明年甲A擴軍,對這些甲B球隊來說,絕對是一個天賜良機。
12支球隊晉級4支,三分之一的晉級機會,哪一家都不想錯過。
聯賽上半輪早早就失去晉級懸念的遼足自然成為各隊“拉攏”對象,這支球隊不但有實力狙擊對手,又是一只昔日猛虎,完全可以在其身上拿走3分。
除了排名第一的武漢雅琪開始,第二到第五的分差只有2分而已。排名第二的深圳平安積分36晉級成功,而排名第五的河南建業雖然和廣州松日一樣同積34分,但卻因為凈勝球的原因,繼續留在甲B征戰。
很難說在倒數第二場遼足保級無憂時,是不是做了個順水人情。再加上多個朋友多條路,在李專制看來,并沒有什么不妥。
見李專制答應得這么痛快,歐楚良也沒多說什么。
“過去的事我既往不咎,但我想從下賽季開始,遼寧隊一定要踢出風貌來。咱們不但要晉級,還得靠自己實打實的能力晉級,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李專制大聲應道。
晉級,就是歐楚良來到遼足以來,給李專制下達的第一個命令。
臨來沈陽前,足協經過投票和選舉,恢復了許副主席職位和權力,眼屎多被派到后勤,去做一些幕后的工作。
這一年的甲A雖然表面上風平浪靜,但由于擴軍的原因,甲B和乙級聯賽卻暗流涌動,引起了不少“抿怨”。
而眼屎多在位的時候只瞅眼皮子底下甲A這片攤子,甲B什么樣基本是聽之任之。所以這次讓調眼屎多離崗,也是有批評他辦事不力、毫無作為的原因在里面。
許副主席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整治一下中國足壇風氣。無論是乙級還是甲級,無論是甲B還是甲A,基本都要肅清一遍。
無論是作為球員還是遼足的董事長,歐楚良對這件事都是舉雙手贊同。并且具有雙重身份的他,還需要做好表率帶頭作用。
作為遼足的新東家,歐楚良可以說是“圈外人”空降過來,和那些為了賺錢才組織俱樂部的商人們有本質上的不同。
對歐家來說,買個甲B俱樂部的花費簡直是九牛一毛。甚至歐父在派李專制去管理遼足后基本就把這茬忘了,也不指著一個落魄的足球俱樂部賺錢。
所以到目前為止,甲B12支球隊只有遼足沒有贊助。遼寧隊簡單的球衣胸前,印的就只有遼寧隊三個大字。
雖然沒了贊助,但李專制在把所有拖欠工資補全后,遼足底層的教練和球員反而腰桿子挺直了起來。你們別人都是為了球隊和贊助商踢比賽,只有我們是只為了球隊。
“遼足來了個大富豪!”消息傳出后群情激奮。聯賽下班輪的突然發力,也是有這一部分原因在里面。
交代了一些底線后,歐楚良又打算瞅一瞅球隊目前的構架。剛放下排名表,余光突然一閃,指著甲B最后一名慘遭降級的球隊琢磨了一下后說道:“你和他們有來往嗎?”
李專制瞅了一眼后,腦袋一歪回憶道:“火車頭杉杉?沒什么接觸,他們隊挺窮的...”
“窮不要緊,重要的是有骨氣。”歐楚良撇了撇嘴。
火車頭杉杉,這個名字一眼看上去,就和其它俱樂部不同。
其前身是天津火車頭隊,1988年主隊和副隊合并,由鐵道部火車頭體協和天津分局共同承擔經費。
這幾年輾轉各級聯賽,也易了好幾次手。在足球職業化之后更是舉步維艱,只能讓京城鐵路局入股,由鐵道部、天津鐵路局和京城鐵路局一齊經營球隊,并且還修建了個15000人的體育場。
但是這幾年球隊成績還是不行,去年聯賽結束不久,一紙政令結束了京城鐵路局主辦、天津鐵路局主管的經營模式,球隊進行重組。實際上,這意味著天津徹底失去了對火車頭的主管權。
可憐的火車頭命不該絕,在今年年初和寧波杉杉集團達成協議,杉杉用“嫁接”的方式達成控股,然后把主場定在了寧波。
寧波球迷欣喜異常,好家伙,家鄉總算有個拿得出手的球隊了,紛紛買票支持。
據說火車頭在寧波打的第一個主場,雅戈爾6000人體育場座無虛席。那天下著蒙蒙細雨,附近高校的所有師生停課一天專程跑去捧場,每人還給發了件雨衣。可惜當時學生們哇啦哇啦的叫了半天,最后比分卻是零比零。
也正是火車頭的到來,點燃了寧波人的足球熱情。當時外界對火車頭的評價就是鐵定降級,隊內的定位也是保級。
整個賽季22輪比賽,火車頭3勝4平15負,凈勝球34,放眼整個中國職業聯賽大概也找不到比這更差的成績。
成績差雖差,但不代表這個球隊沒有任何可取之處。
“既然窮,還降了級,那你去問問,他們的隊員愿不愿意來遼足比賽。”歐楚良緩緩說道。
“噢?董事長看上誰了?”
李專制才不相信歐楚良對這支球隊那么上心,也不相信他會把所有隊員買下來,所以肯定是球隊中有某個球員和歐楚良有舊,所以才在對方降級時,做一個順水人情。
歐楚良也沒多想,直接點名道:“李議,是個前鋒。”
“李議?”李專制咂么咂么嘴,回憶著這個本家的名字,“好像有點印象,據說這賽季他們教練就是圍繞著他制定戰術的。”
“既然對方教練這么看重他,那就盡快把他挖過來。”歐楚良翻了個白眼,“錢不是問題,但也別給太多,和隊上年輕隊員一個薪資待遇就可以。最重要的是,讓他明白,在我這里,才有球踢,才有發展,明白了嗎?”
“明白!”李專制默默地記下了歐楚良交代的第二個任務。
“還有,你也可以去問問火車頭,愿不愿意把他們的青年隊轉讓給我們。對他們來說,反正降入乙級就就相當于滅頂之災,主隊都難以維持了,青年隊就更別說了。”
“董事長,您的意思是...”
“他們青訓的苗子都不錯,別因為俱樂部降級耽擱了。就和他們負責人說,遼足可以接納他們的青年隊隊內所有適齡隊員,到時候就來遼足青年隊一起隨隊訓練,參加比賽什么的。到時候等遼足升A成功,他們也有機會被提拔到一隊。”
“好的,我知道了。”李專制點點頭。
歐楚良的意思是從兩頭下手,俱樂部那邊要以老好人的面目登場,接收對方所有的青年隊員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所以遼足甚至還會伸手管對方要錢;另外一頭,要讓那些青年隊員清楚,來到遼足以后,就不再是火車頭的人了。
歐楚良的雷厲風行讓李專制重新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之前一直以為歐楚良和遼寧隊那些踢足球的隊員并沒有什么區別,今日見到后,李專制算是有了新的認識。
就在李專制胡思亂想時,歐楚良輕聲問道,“李哥,俱樂部管理層面上,有什么其它問題嗎?”
聽到這個,李專制立刻說道:“目前來說問題有兩個,一是咱們這次來沒有帶人,只有我一個光桿司令,俱樂部內財務、人事、行政這些人都是原班人馬,大多是曹國俊的親戚。這賽季將就這樣將就過去了,下賽季要還是這樣的話,難免出什么意外。”
“第二個就是俱樂部現在沒有贊助商,所有人都在觀望。歐總的一千萬到現在只剩下三百多萬了,并且每天都有數額不小的花銷。如果俱樂部下賽季找不到贊助商,那么光憑聯賽的那幾個錢,估計連工資都不夠發。”
“另外,歐總讓我和您說,新建的足球場是為了慶祝中國隊出線而造的,他自掏腰包送給您,而且...而且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新足球場將被命名為‘歐楚良足球場’...”
“噗!”
聽到這個名字,歐楚良剛喝進去一口的茶水立刻噴了出來。
“咳咳咳...”連續幾聲咳嗽后,歐楚良連忙搖頭加擺手,“心意我領了,算他為咱們中國足球做貢獻了。至于名字嘛!就叫‘盛京足球場’好了,以我的名字命名,也真虧他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