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萬春帶了一萬敢死士夜襲大隋器械營,人數占了誅漢城的六分之一左右。
一萬人看起來似乎相當多了,但房玄齡這一次為了能夠一個不剩的將對方留下,足足調集了三倍于敵將士把器械營團團圍困,不但投入大量油罐,還人手強弩一把,敵明我暗的將企圖逃跑的敵軍盡數射殺。
尤其讓高句麗軍恐懼和絕望的是,當隋軍的油罐落在營寨周邊,轟然大火立刻轟然燃起,隋軍明顯在四周布滿了柴草和油料。
從天空俯視下去,整個器械營如同被一個圓形火盆,高句麗士兵對上這突發狀況,心中浮起了濃濃恐懼,想要沖出去,卻被一支支箭矢獵殺。
箭矢橫飛、戰馬嘶鳴、慘嚎連連,火光沖天。
被保護在最中間的楊萬春望著四周的火墻、撲面而來的熱浪,以及時不時穿透而來的箭矢,眼中閃過濃濃的絕望。隋軍這是要全殲他們啊,他的一萬大軍為了隱藏,所以騎兵不多,此時更如甕中之鱉一般,除了等死之外,毫無他法。
“將軍,現在怎么辦?”
將校們看到這一幕,全都絕望了。此時的大隋器械營猶如牢籠一般,讓他們動彈不得。
楊萬春眼神一凝,高喊道:“縱然是死成灰燼,也要表現出我高句麗人的勇猛,隨本將殺出一條血路來”
“砰!砰!砰!”
語音未落,十幾個油罐在他們身邊落下,濺到身上的火油立即變成最好的燃料,火焰瞬間將他們燃燒了起來。
火光映照下的楊萬春一行人,顯然十分突兀,自然成了隋軍的最佳靶子。
楊萬春慘然一笑,將戰刀架在橫在脖子之上,輕輕一抹,鮮血四濺,整個人倒在了地上,這位在史上令李世民難以寸進的高句麗名將,發揮不出自己一成本事,先是窩囊的敗在楊侗手中,不到半個月后就死于房玄齡毒計之中,死得相當的慘烈和窩囊。
小山之上的房玄齡看著遠遠從從丹鳳城方向走來的,如同一條火龍般的火把隊伍,冷然道:“傳令下去,讓鄧暠率領六千‘高句麗軍’‘凱旋’回城。”
“喏!”
“干得漂亮!”
誅漢城西城城頭,淵太祚大喊一聲,一拳向城垛砸去,手上頓時鮮血漂流,但他此刻感受不到絲毫的痛楚,有的只是無盡的快意。
“隋軍的攻城器械完了。”乙支文德亦是激動的說道。
“看!”淵蓋蘇文指著遠處的火龍。
淵太祚、乙支文德凝目遠眺,只見一條火龍從西邊撲向了器械營,另外一條火龍則是直直的從器械營奔向了誅漢城西門。
淵蓋蘇文皺眉道:“不是說悄悄的撤回東城么?”
乙支文德笑道:“楊將軍任務已經完成,沒必要再做掩飾,直奔最近的城門,不僅減少將士體力上的消耗,還能迅速入城,以避開隋軍的追殺,而他打著火把則是告訴我們:這條從器械營出來的火龍,只要不亂不斷,那即是自己人,反之,則不要開門。”
淵蓋蘇文默然無語,總感覺有些出乎意料,以楊萬春的為人,不應擅自改變既定戰略才對,但乙支文德的解釋卻讓他無從反駁,因為隨機應變是一名大將的基本素質,而楊萬春顯然是這樣的人。于是按下心中疑惑,和大家一樣,緊緊的注視著狂奔而來的火龍。
時間一點點過去,只見屬于隋軍的火龍,忽然中斷,前部繼續殺向了器械營,后部朝著‘高句麗’軍追來,但是隋軍移動的速度固然很快,但是他們反應得晚了一些,已經拉開了很遠的距離,哪怕再快,也已經追趕不上。
但城上諸人卻不知道,他們遠遠盯著遠處的時候,一支軍隊趁著他們‘燈下黑’的時候,迅速游過護城河,緊緊的貼著吊橋兩邊的城墻。
“放吊橋、開城門。”替友軍松了口氣的淵太祚看距離差不多了,連忙喊道。
“是!”
當吊橋放下,城門緩緩開啟之后,下城的尉遲恭松了一口氣,高喊道:“眾軍,隨我殺。”
“殺!”
立刻有千名大軍向著毫無準備的誅漢城門守軍殺了過去,只一個沖刺,就已經跨過城門洞之內,大肆的殺戮起來。
在尉遲恭行動的時候,幾名大漢迅速從護城河對岸的水中鉆出,幾名壯漢手持重錘砸在了吊橋的鎖鏈之處!
“砰砰砰砰!”
鎖鏈四周的木板破碎。
“不好,上當了!”城上,淵太祚大吃一驚,下令道:“收起吊橋。”
其實不用他吩咐,高句麗士兵已經絞動了絞盤,只可惜絞回來的,只是兩根空蕩蕩的鐵鏈。
乙支文德一愣之時,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而在此時,劇烈無比的喊殺聲驟然響起,俯首一望之后,只見無數隋軍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隨即下令道:“放箭!”
“嗡”
一蓬箭雨落下,大片奴兵如同割芥一般,被降下來的箭雨奪走了生命。
“強弩,壓制!”城下后方,及時趕來的左天成立即下令,強弩斜指城頭,開始朝著黑漆漆地城頭傾瀉箭雨,讓城頭的守軍無法肆無忌憚殺戮奴兵。
剎那之間,城頭陷入了混亂,奴兵冒著稀疏的箭雨嗷嗷叫著殺進了誅漢城。
“可惡!”淵太祚一拳重重的擊向了城磚,咬牙切齒道:“楊萬春,居然背叛我高句麗了。”
淵蓋蘇文慘然道:“父親大人、太大兄,姑父沒有背叛高句麗,而是全軍覆沒了。”
“什么?”淵太祚、乙支文德大吃一驚,難以置信的看向了淵蓋蘇文,淵太祚更說大叫道:“一萬人啊,這么短短時間,就死得一個不剩了?”
“父親,您不覺得器械營的火太大了一些么?”淵蓋蘇文此時終于明白心底的不安來自何處了,但為時已晚,苦笑的嘆息道:“內有大火,外有強弓硬弩,隋軍要全殲一萬陷入大營的敵人還是很容易的。而我們所有人的目光都瞟向了遠方,完全沒有留意到自己的腳下,用漢人的話說,這就是‘燈下黑’。”
“火?強弓硬弩?‘燈下黑’?”
抬頭望向遠處依舊燃燒的大隋器械營,淵太祚和乙支文德猛然省悟。
“嗚嗚嗚…嗚嗚嗚”
蒼涼的號角聲中,隋軍和奴兵殺進城后,攀上城梯,朝城頭殺上了上來。
尉遲恭和程咬金手持大刀,各帶一支奴兵,從兩邊梯子殺上城頭,兩人不斷斬殺身邊高句麗士兵,鮮血濺得臉上到處都是。
殺戮一會之后,一柄鋒利長槍突然從左邊向著尉遲恭刺了過去,尉遲恭左手一把奪過,右手一刀劈下了對方的首級,步子不停繼續向前。
“高句麗的雜碎們,今趟我尉遲恭若不殺你們個片甲不留,以后名字要倒轉來念…”尉遲恭豪氣干云的大笑著說,手中的大刀和一雙腳卻沒有半點猶豫的,刀刀寒光閃爍,領著奴兵朝高句麗的軍陣猛沖了過去。
那一邊,程咬金再次斬下一顆頭顱后,高聲喊道:“尉遲,這是我老程殺的第五十八人了。”
程咬金原是瓦崗首領,最后失陷于王世充之手,他和黃君漢、謝映登一同被送給了大隋,他雖是新近加入隋軍,武藝高強、粗中有細,人緣極好,僅來幾個月便和隋軍將領都混熟了,尉遲恭和他十分投緣,十分喜歡他的豪邁大氣、侍母孝順,只是卻很討厭他那張破嘴。
此時聽到程咬金這話,尉遲薛一個橫劈,便斬下了兩名高句麗士兵的頭顱,甕聲甕氣的說道:“七十五,不,七十六個了!”說話之間,又干掉了一人。
程咬金聽后,咧嘴一笑,再次大喊著殺了起來。猙獰如魔鬼一般,厲吼道:“雜碎們,給程爺去死吧。”
“你不如我的!”尉遲恭哈哈一笑,奮進勇氣,大殺特殺。
“不見得!”程咬金不服氣的連連砍殺了起來,只見他大刀橫掃之間,一名名高句麗軍倒在了地上。
而左天成、黃君漢統率的隋軍,也尾隨著奴兵殺入了城中,他們沒有登上城頭,而是沿著大街向城內挺進,一支支火把投向了道路兩旁的房子。
‘當!當!當!’
刺耳的示警聲在寂靜的夜里響起,誅漢城內已經徹底混亂,最先點燃的房子被夜風刮起,風助火威,大火很快蔓延開來,頓時烈焰騰空,巨大火舌如惡魔的血盆大口,無情的吞噬著城內一切,僅僅片刻后,迅猛的大火把西城都燒了起來。
受驚的戰馬拼命嘶鳴,扯斷韁繩沿著街道奔跑,驚恐萬分的士兵們從房子中奔出,多數人沒有披掛盔甲,有的甚至還赤著腳丫,城內沖天大火讓所有人魂飛魄散,求生的本能使他們不顧一切向城門涌去,城內哭喊聲震天。
此時,城外號角聲不斷響起。
‘嗚—嗚—嗚’一聲接著一聲,隨即大地上響起驚雷一般的馬蹄聲。
除了已經奪下的西門,大隋騎兵分別從南門、東門殺來,將誅漢城三個城門團團包圍,就像布下了三個大口袋,從城內逃出的高句麗士兵被一一獵殺,除了北門,他們已無路可走。
“圍三闕一!”接到各城的匯報,淵太祚苦笑著望向了乙支文德,“明知道這個圍三闕一的‘一’將會非常難走,但我們卻也不得不走了。”
看著如同煞神一般的尉遲恭和程咬金,淵蓋蘇文眼中閃爍著濃濃的戰意,握刀的手緊了又緊,但最后還是長嘆一聲,冷靜的說道:“父親、太大兄,誅漢城守不住了。我們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淵太祚拉了乙支文德一把,一群人在精銳親衛的護衛下,殺開一條血路,朝北門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