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流水悠悠而過,夜晚無聲無息的襲來!
夜已深!
楊侗帶著一身酒氣回房之后,便倒在床上,動也懶得多動一下。默默地回響著杜如晦那篇雄文,杜如晦的許多建議精辟獨道,讓他獲益良多,不自覺的就沉浸在了其中。同時,自己和杜如晦的三問三答也讓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他首先想到的是世家大族。
世家大族有敗類不假,但如果滿門都是敗類的話,早已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之中。他們長久傳承的秘訣除了兩邊倒、兩邊投資,更關鍵的是詩書名聲。
讀書明理,名聲傳家!
歷代君王不敢動世家大族,是因為只要動了世家大族,便會引起動蕩,無數百姓心生異心!為何百姓會如此?是因為世家名聲好,他們富年不增稅、災年捐糧錢施善粥!只要有世家在,百姓遇到三災五難的時候,就會有一個乞討求助的門路,就會有一條生存下去的活路!
但名聲這玩意,積累艱難,要臭容易,就像現代的女明星一樣,辛辛苦苦經營一個玉女形象,一個某某門,就毀于一旦。玉女的形象有多么深入人心,當人設坍塌以后,她的臭名就會在那么臭!
同理!世家大族也是如此。
楊侗以前處死并州家族的時候,不僅公布了跟著李淵謀反的證據,還有大量為惡鄉里的罪證,經過放大宣傳!楊侗治下的百姓對世家大族十分痛恨,從而形成了一個假象,在如今百姓的心目中,世家大族就是滿門敗類!世家大族就是敗類的代號。
世家沒有好人?
這個觀點,楊侗自己都不信。正所謂‘衣食足而知榮辱’,能夠經得起時間考驗的世家大族,在德這方面其實不需要驗證,因為時間就是最好驗證,土地兼并、壟斷教育是國之毒瘤,對于一個個家族來說,卻是立世之根。
從宏觀上說,楊侗其實也在為自己的家族奮斗、積累,只不過他的家族,已經放大到了整個天下,而其他的世家大族則是依附在他家之內的小小部落罷了。
如認到了他這地位,如果沒有登凌絕頂,那他的家、他的勢力也長遠不了,所以,‘楊侗家族’相比于世家大族而言,代表著一國利益,主宰著宏觀發展方向。
世家去掉‘世’字,同樣也是家,只不過他們的家人實在太多太多,已經動搖到了‘大勢之家’的皇室,才被歷朝歷代的帝王視為眼中釘。
‘楊侗家’由千千萬萬個家族構成,財富地位上,楊侗必須容許階層的存在,消滅階層之說是反人類、反進步的不當舉措!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時候,無數生命證明——平等分配不可行!
但是在核心問題上,楊侗一定要盡量做到均等,這個核心除了土地還有機遇 寒門、百姓、奴仆等弱勢群體沒有機遇!
楊侗就努力為他們創造機遇,均田到戶、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義務教育、完善科舉都是楊侗為弱勢群集創造的機遇…
不準世家大族參與科舉的道理,其實跟后世建國初期,國家打壓地主富農、扶植貧農一個樣。為的就是彌補強弱之間的差距,讓兩者同處一個起跑線上!當大家在官場上的資源平等,足以推翻國家的利益網絡就會少了、小了!
要做這些自然觸及世家大族的根本,別說楊侗還沒有一統天下,就算真正大一統了,這種觸及世家大族根本的東西,仍舊會成為阻礙國家進步的阻力。
別說隋唐王朝了,縱觀整個地球歷史,就沒有一個王朝、一個國家能解決這問題,因為它牽扯到了‘特權’問題。
特權這東西!
不管在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社會…還是社會社會都一直存在著,因為這是新社會代替舊社會的標志、是新社會代替舊社會的力量之源。
麾下文武為什么會登上楊侗的船?
為的就是特權。
如果楊侗不給,誰會幫他打天下?誰會替他賣命?
所以,楊侗表面上一視同仁,但實際上,大隋之所以強大而穩定,根子還是特權取到的作用。
擁軍戴屬是特權、日常撫恤是特權,甚至官員的日常俸祿也是特權!
分田、稅制、教育、科考、律法是楊侗的根,任何人觸之必死。但可以從其他方面彌補自己的忠臣良將。比如說,他不能給文武百官大量的田產,但他就用錢財代替。
勛、爵、文武散官這些,其實都是補償,這些玩意每個月拿到的工資比田產所獲,高得多了,而且還不需要打理。
但日后,這些擁有特權的人經過大浪淘沙后,還是會發展成為新興的世家大族,只不過他們無法像以前那樣壟斷教育權罷了。
所以,楊侗從來就沒有想過世家大族永不滋生這種荒唐的念頭,他喊叫這個口號,就跟‘闖王來了不納糧’一樣,麻醉著麾下百姓罷了。
當然了,百姓也確確實實的獲得了好處。
“夫君,好重的酒味!”悅耳動聽的聲音在耳邊驟然響起,卻是小舞和長孫無垢走了進來。
“怎么喝了這么多酒?”小舞皺著可愛的鼻子,嗔怪的看他一眼,接著又心疼道:“醉了,也不說一聲。”
楊侗也不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政務了,側身看著他的小管家婆,道:“這么晚了一個個都還不睡啊?把小寶寶累到了咋辦?”
“真的么?”小舞一驚之下,險些將手中物件拋了出去 楊侗好笑道:“當然了,你跑來跑去的!小寶寶怎么睡?”
“那咋辦啊?”小舞一聽,一張小臉上緊張兮兮的,尤其那雙大眼睛,像一個可憐的小奶貓一般。
“早睡早起!”其實以楊侗的標準來說,這所謂的深夜不算晚,頂多十二點左右。
“那我走了!”小舞風風火火的走了,一點沒有孕婦小心翼翼的模樣。
小舞本性純良率真,也很懂事,在親人面前始終釋放著自己的真性情,這也是楊侗最滿意、最喜歡的一點。
“夫君,我幫你按按吧。”
長孫無垢將參湯放在一邊,悠然坐到床邊,將他的腦袋移到腿上,兩只雪白細膩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之上,輕輕的揉捏起來。
楊侗微笑著枕著無垢,閉目享受。男人酒后,通常會想到自己關系密切的女人。
楊侗亦然。
小舞純美問善良、優雅高貴;長孫無垢端莊賢惠,身上有股書香氣息;水天姬和李秀寧英姿颯爽,充滿著野性美。若是說起感情深淺的話,恐怕要數小舞這個明媒正娶的患難夫妻。
余者三人!
水天姬一人追隨他的時間最長,且因為她沒有什么顧慮,很容易敞開心扉,兩人在一起無拘無束。
長孫無垢溫柔體貼,斯文嫻靜,像一杯清香四溢的清茶,與她一起,靈魂仿佛得到洗滌。
李秀寧一舉一動都洋溢著迷人的風度,熱情似火,是床上的恩物,對她,有點欲大于情,這也或是時間短的緣故。
長孫無垢看著懷中棱角分明的臉龐,目光有些悠遠。
隨著楊侗虎步關中,事業蓬勃發展,悠閑的日子開始一去不返了,雖然對楊侗和大隋,以及家族是好事,但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就不得不經常獨守空房。
有時候長孫無垢就想!如果楊侗只是自己的師弟這么單純,她應該可以和他快快樂樂的生活吧。
只是這念頭很快就一閃而沒,他知道夫君是做大事的人,不可能把過多的時間留戀在溫柔鄉中,否則,給予皇室和大隋帶來的,必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其實長孫無垢覺得自己已經很幸福了,雖說楊侗到了床第之上有些荒唐,但他卻又好像對女色不是很上心,因為他再怎么荒唐,也只是針對她們姐妹四個,而不會伸手向別的女人。
作為側妃,長孫無垢很清楚,以楊侗的身份地位,別說四個女人了,就算四十個都不過分。但楊侗卻從來沒有提過一句,更別說找同房丫鬟之類的事情了,雖然先有小舞、水天姬,后有李秀寧,但對嫁過一回的自己,卻從未失去寵愛。
楊侗閉著眼睛問道:“那所謂的詩集,是你想出來的吧!”
出書。
是件神圣的事情,幾乎是官方的專利。
出書的成本太貴,一般人出不起,也沒有幾個人買得起。
但是隨著楊侗的出現,出書的成本已經降到了跳樓價。
他的造紙理論,經過‘開天院’良匠的一一測試,已經化為現實,一張紙除去人工成本,幾乎是無本生意,而且經過良匠們的改進之后,產量驚人。至于印刷術就更簡單了,無非是改成活字而已,這也使得書本大量的普及開來。隨著紙張價格的下降,書籍不再是奢侈之物,以后出書的人肯定也會日益增加。
只是他萬萬想不到這幾個老婆,居然把自己練字的草稿拿了去,然后集結成冊。她們四個還以此為引,蠱惑著貴婦們放下了競奢之風,一個個都改走文藝風。這些貴婦都打算當丈夫作品的編寫者,學起治國治軍知識來了!
以他對小舞的了解,她道行淺,想不出這點子,水天姬、李秀寧也一樣。所以,肯定是這個長孫賢妃的主意。
長孫無垢嬌羞一笑:“我最喜歡夫君的詩詞文章,有憂國憂民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有寓教于文的‘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有豪放大氣的‘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又有婉約的‘身無彩鳳一起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所以特地了一本冊子,將夫君的詩詞載錄下來,打算寫一本專屬夫君的詩集。有一天我見皇祖母抄錄佛經,又見大姐有扭轉競奢風氣之心,于是便產生了這個想法。”
楊侗暗笑:“盜版詩人確實是知性美女的殺手!以前小舞被秒殺,如今,連長孫無垢也不能免俗”
不過他早主不拿臉皮當臉了。而且總體來說這也是好事!這年頭的兵書稀少,而將軍們的經歷,其實就是一本本活兵書,若是真由他們的夫人各寫一冊,那絕對豐富這個民族的兵法。
但一想到怕老婆的房玄齡,楊侗不得不替老房默哀――這老婆都學兵法了,老房這輩子注定不能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