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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4章:壓力巨大,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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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時分,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成都城不安的喧囂,正東門的守衛看到官道盡頭,有一支狼狽不堪、甲胄不全的騎兵向這邊狂奔而來,破裂的白色旗幟上沾滿了干涸變黑的血漬,上面的字依稀是個“竇”字。

  守門校尉為之一愣,竇氏在大唐王朝是大姓,雖然這些年損失了諸如竇抗、竇琮、竇琎、竇奉節等等精英子弟,可竇軌還是還是大唐七相之一,只是成年的竇氏子弟都在前線作戰,莫非是某個竇姓將軍打了敗仗回來?

  校尉正想著這些事兒,卻見對方已經奔到近處,近而觀之,這支人馬只有三十多個,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著戰斗過的痕跡,當他看清為首的將領相貌之時,臉色為之大變,驚呼道:“竇綸將軍,您不是在雒縣嗎?難道…”

  “少廢話,雒縣失守了,你派人在十里范圍內密切監督,一旦發現敵蹤,立即回城稟報。”

  竇綸叮囑這名校尉一番,也不等對方有所回應,便心急如焚的策馬沖向太極宮東宮正南門嘉福門。

  “竇將軍,您這是…”東宮門衛看到竇綸,也是為之一怔。

  “我有十分火急之事稟報。太子殿下可在東宮之內?”竇綸翻身下馬,大聲詢問道。

  “在的,太子剛剛從皇城回來,卑職這就去通傳…”門衛連忙說道。

  “等不及了。”竇綸說到這里,毫不客氣的闖了進去。

  李世民剛從皇城回來,當他聽到外面有人說竇綸騎馬闖了進來時,濃重的陰霾立即籠罩心頭。

  自從隋軍三天前包圍了雒縣縣城,朝廷就和竇軌為首的雒縣守軍徹底斷了聯絡,雖然李世民也試圖命興樂城唐軍打通聯絡通道,但卻遭到隋朝騎兵的猛烈攻擊,根本就無法靠近雒縣,白白付出了不小的傷亡,最后只得作罷。

  只是沒有兵敗的消息傳來,終究是讓李世民心中還報有一絲希望,畢竟竇軌和長孫順德再怎么說,也有近五萬大軍,不可能說沒有說沒有了吧?

  然而現在,當本應該在雒縣的竇綸以這種不禮貌的方式強闖而入時,李世民只覺腦袋一陣生疼,身體也不由一晃。不用猜,也能知道雒縣完了。他連忙深吸一口氣,匆匆向外面走去,正好看到竇綸在外面下馬,“竇綸,你怎么回來了?”

  “殿下、殿下,雒縣丟了…相國、長孫將軍盡皆戰死,我們全軍覆沒…”竇綸回頭剎那間,忽然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老大不小的人,此時卻哭得像是一個孩子般。

  “什么?”雖然李世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他聽到竇綸證實這一刻,依然如遭雷擊,幾步上前,一把將竇綸拎了起來,怒吼道:“給我說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竇綸淚水滾滾的說道:“殿下,我們給十多萬隋軍團團包圍,而雒縣城小墻矮,根本經受不了隋軍來自天上地下的同時攻擊,只能被動挨打,本來我們兵力充足,倒也勉強守得住。可是娘尚囊昨天不遵竇相、長孫將軍號令,在隋軍收兵之時,擅長打開城門,帶著兩萬吐蕃騎兵出城突擊,結果讓隋軍箭陣殺得一個不剩,連戰馬都死得干干凈凈。我軍將士盡皆目睹萬箭齊發的一幕,全軍上下軍心大亂、個個畏隋如虎,而隋軍今天早上挾昨天之威,對雒縣發動了猛烈的攻勢。再加上滾木礌石告罄,相國和長孫大將軍親自帶兵上城,卻被隋軍奴兵不要死的攻擊,長孫大將軍先是死在了裴行儼的手中,被包圍的相國自刎殉城。末將偽裝成死尸,才趁亂逃了一劫,余者恐怕盡為隋軍生擒…”

  這到這里,李世民踉蹌了幾步,被隨后趕來的李玄素扶住。而竇綸接下來的話,他是一句都沒能聽進去了。

  過了良久,李世民才回過神來,對侍衛吩咐道:“此事不得外傳,你們去請諸位相國來此議事。”

  “喏。”侍衛門應了一聲,四下散了開去。

  安排妥當的李世民才在這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十幾年,他使勁的甩了甩頭,對竇綸說道:“先隨我進去等候。”

  “喏。”竇綸跟著李世民走進大殿。

  很快,陳叔達、蕭瑀、豆盧寬、趙慈景、宇文士及、殷開山先后來到了崇教殿。當他們看到竇綸時,盡皆駭然色變,六人一如之前的李世民,已猜到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各自就坐之后,李世民才讓竇綸把雒縣所發生的一切重新說了一遍。

  諸相聽罷,盡皆默然不語。

  陳叔達沉默片刻之后,問道:“竇將軍,老夫聽了你的話,覺得楊侗有足夠能力、有足夠實力結束戰斗,如果他真的想奪取雒縣,就算娘尚囊沒有出城作戰,其實你們也堅守不住,可對?”

  “陳相國說的是事實。”竇綸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雖然說起來很丟人,要是他知道陳叔達這是印證什么,苦澀的點了點頭:“楊侗要是真心奪城的話,他們在第一次使用大燈籠的時候,其實就可以把雒縣拿下了。不、不、不,應該說是他們打敗張長遜將軍之后,就可以拿下兵力嚴重不足的雒縣。”

  “但是楊侗卻生生拖了半個月之久。”陳叔達面色變得更加凝重了,他向李世民說道:“殿下可還記得,楊侗兵圍雒縣之日,也是薛萬均在巴西郡攻打李仲文、李高遷之日,與此同時,李靖在資陽壓制侯君集、蘇定方在遂寧進擊張士貴,我們當時的目光都被吸引在這些地方。”

  “陳相國說得一點沒錯。”李世民似乎想到了什么,臉色也變得更加難看了。

  殷開山突然蹦出一個念頭,失聲道:“陳相國的是說楊侗此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真實目的是劉弘基大將軍他們?”

  “楊侗之前真正意圖并非在蜀郡之南,而是益北;只要打敗劉弘基大將軍,他就沒有后顧之憂,甚至可以把更多隋軍源源不斷的調來蜀郡。如今楊侗忽然在雒縣發威,只怕劉弘基大將軍兵敗、益北易主了。”陳叔達沉聲說道:“至于巴西、新城、遂寧也不能說是順帶,但是在戰略上,楊侗明顯是以劉大將軍為先,之后才是蜀中。也就是說,楊侗為首的各路隋軍,很快就對各軍發動最為猛烈的攻擊。”

  分析到這一步,其實就算陳叔達不說,大家也知道楊侗這是想要一口氣蕩平李唐王朝,結束亂世。而這個局勢,對在座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生死攸關之事。

  一連串不利變故令李世民頭大如斗,他很也知道楊侗既然已經發難,就意味北方的戰事平息了,肯定是隋軍戰勝了劉弘基。他忽然自嘲一笑:“隋軍聲勢浩大,而楊侗居然步步推進,他真是瞧得起我們啊!我們是不是應該感到自豪才好?”

  眾人聽了這話,盡皆黯然無語。

  隋唐兩朝實力相差巨大的實情,不僅僅是眾所周知之事,而且也不是一兩年內的事情。楊侗要是愿意冒險的話,早就可以一統天下了,哪用得著等到今天?可是楊侗卻沒有這么做,他為了獲得絕對的勝利,愣是讓各路大軍穩打穩扎、步步推進,這對隋朝固然是包贏不輸的大好事,可是對于實力孱弱、茍延殘喘的李唐王朝來說,卻也失去了哪怕一點的可趁之機,只能按照隋朝的既定套路來打,而正面交鋒卻是唐朝無法承擔的代價。

  這時竇綸提醒道:“殿下,隋朝的戰法極像秦朝,每每攻城之時,先以弩陣壓制,讓人產生莫能防御之心,從而起到打壓敵方士氣的目的。等到戰爭到了差不多的時候,然后再利用騎兵突擊,可以說,弩兵、騎兵是隋軍最為犀利的兩大軍種。”

  李世民點了點頭,說道:“楊侗一直讓能工巧匠改良弩弓,以財富、軍功、爵位激勵工匠推陳出新,據我所知,隋軍現在除了威力強、射程遠的手持連弩之外,還有隨軍行動的蜂窩車弩、攻城的破城弩、破軍的破這弩,此之四弩,構成了隋軍最為犀利的箭陣。但是這四種弩,除了有馬車防護的車弩,其余三弩一旦到了雨天,就無法發射。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在雨天與隋軍交戰,獲勝的機會要比晴天多。”

  眾人相顧一眼,宇文士及問道:“殿下準備與隋軍決戰么?”

  “不錯。”李世民點了點頭。

  要是不決戰的話,唐軍就像現在這樣一樣,被隋軍一支一支的殲滅,等他們打到成都城下的時候,唐軍就打得一干二凈了,還拿什么與之為敵?與其如此,倒不如像張士貴當初建議那樣,把軍隊集中到一起,打場大決戰。如果再等上一陣子,說不定他們所要面臨的隋軍會更多,壓力也會更大。

  陳叔達說道:“若是如此,殿下有兩事要準備,一是看好天氣,二是尋找適合決戰之地。”

  “何為適合決戰之地?”蕭瑀問道。

  陳叔達說道:“便是不利騎兵和弩兵發揮的地形,比如說不利弩箭直射的彎曲山道或山丘、不利騎兵馳騁的沼澤地。”

  “但是這樣的地形,成都城郊有嗎?”蕭瑀聞言苦笑,這決戰之地不但要能同時抵消隋軍騎兵、箭陣優勢的條件,還要在打仗的時候下大雨;首先滿足了這三個條件,唐軍才有獲勝的一線希望,這樣的條件本就極為苛刻難尋,而隋軍又非傻子,怎么可能被唐軍牽著鼻子走?難道他們不會目標明確的奔著成都城來?

  “沒有,也要創造出來。”李世民當場拍板,對趙慈景吩咐道:“趙相國,趁隋軍未至,你在成都城南、城北把這種地形找出來,如果沒有,那就引水澆灌田地,以此作為成都保衛戰的外圍防線。”

  “喏。”趙慈景拱手應命。

  李世民又問道:“還有需要補充的嗎?”

  豆盧寬說道:“殿下,成都不比雄關要塞,它是能夠容納百萬人口的大城,需要防御的地方實在太多了,現有兵力兵力即使不出城去作戰,通通在城內鋪開防御,也根本無法形成戰斗力。而隋軍不單有攻城武器,還能從天上攻擊城池,消除城池之利,一旦兵臨城下,天上地下的隋軍只須在城池四方同時作戰,我們就守不住成都城。”

  李世民聽了這話,心中為之一驚,急忙問道:“那依各位相國之見,現在如何是好?”

  豆盧寬躬身作答:“殿下,微臣認為應該立即把城內所有青壯募集起來,進行緊急訓練,協助軍隊守城。”

  “此議甚好,但是城內恐怕沒有多少青壯可以征用了…”李世民想了一想,又說道:“就勞煩豆盧相國負責募集青壯,兼任城防大總管,我會讓廬江王李瑗從旁協助。”

  “微臣領命!”豆盧寬站起身來,躬身道。

  宇文士及亦是說道:“以楊侗如今之勢,我軍獨力與之作戰,怕是很難…依臣之見,殿下還需對現有各軍進行適當的調整,尤其是荊王李孝恭,必須讓他放下南詔一切事務,一刻都不敢耽誤。”

  “傳我的手諭,命李孝恭火速回援,從越巂郡進擊眉山沈光軍,膽敢再推諉耽誤,嚴懲不殆。”說到這里,李世民一咬牙道:“再令侯君集、張士貴放棄資陽郡,由侯君集坐鎮蜀郡平泉縣,和隆山翟長孫聯兵防御南部隋軍,張士貴帶兵回援成都。”

  “喏。”

  資陽安居縣,發生在隋軍大營之前的攻防戰已經持續到了第三天,這一戰,張士貴卻是主動進攻的一方,李世民當天聽從他的建議,派三萬新兵入駐金淵縣,為他成功的牽制了北方的蘇定方部。于是他趁天降大雨,隋軍箭陣無法發威,主動對薛萬均發動猛烈的進攻。

  經過連續兩天大規模進攻,今天的攻防戰終于停止了,隋軍大營之前尸骨如山,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損毀的投石車、云梯、巢車殘骸亦是灑滿營外,盡管張士貴付出巨大的代價,但隋軍大營依然沒能攻下。

  傾盆大雨固然令隋軍箭陣無法發威,但大軍連續不斷奔走的營前空地,已經一片滿是泥濘的濕滑淤泥地,給攻營唐軍造成巨大麻煩,各種攻城器械幾乎難以寸進,只得用木板在淤泥之上鋪路,盡皆靠人力拖動,但目標也變得十分明確、顯眼,營中的投石車輕易瞄準之后,石雨就朝著木板方向砸來,這使唐軍進攻陷入極大不利。

  唐軍的大營在營西十里外,密密麻麻的大帳延綿數里,此時中軍大帳內。

  “隋軍南下巴西這個舉動說明北方戰事平息了,肯定是隋軍戰勝了劉弘基將軍,而楊侗又破了雒縣,我們大唐的處境會變得更加兇險。”眉頭皺成一團的張士貴嘆息道。

  今天唐軍停止攻打的原因是他們接到一系列不利情報,先是斥候發現一支規模浩大的隋軍騎兵正從巴西疾速南下,方向正是蜀郡和資陽。

  隨即探子又發現蘇定方進軍金淵,元仁師懷疑楊侗是要襲取雒縣,所以才讓蘇定方進行掩護,反過來牽制金淵唐軍,結果一大早便接到李世民緊急手諭,命他們立刻回軍,援救成都城。

  元仁師憂心忡忡對張士貴道:“大總管,這次我軍盡皆在外作戰,蜀郡兵力空虛,我就擔心隋軍攻克雒縣,然后兵臨成都城下,雖然那支楊侗為首的隋軍看似佯攻,可他要是真的占領雒縣,就會引發嚴重后果。”

  “成都城是我大唐帝都,肯定要回防。”張士貴給出了準確的答案,然后又說出了自己的擔憂:“但是現在的問題的我們已經和薛萬均打到了一處,撤軍說起來容易,但如果我們退兵,他極可能像頭惡狼一樣跟著我們,擇機對我們下手。”

  “大總管所言極是。”元仁師十分認同張士貴的擔心所在,薛萬均這幾天雖然躲在大營之內堅守不出,但是唐軍如果主動退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連忙建議道:“大總管,要不我們現在趁道路濕滑,交相掩護著撤回蜀郡好了。”

  “以當今的路況,我們確實可以沒有后顧之憂、徹徹底底的退回蜀郡,但我們要是這么做得干脆的話;薛萬均極有可能帶著隋軍進駐資陽縣,截斷侯君集北上之路,這么一樣,處于腹背受敵的侯君集必敗無疑。”張士貴搖了搖頭,冥思苦想了一會兒,對元仁師說道:“先你先帶輜重退回普慈城,我帶主力斷后,等侯君集退到資陽縣,我們再一起退回蜀郡。”

  “卑職立刻帶著輜重撤回普慈,大營這邊就交給大總管了。”元仁師點了點頭,這是最為穩妥的萬全之策,目前也只好如此了。

  “謹防騎兵!”張士貴交待了一聲,又說道:“另外多派斥候與侯君集聯系,讓他火速退回資陽縣。”

  “卑職這就去安排。”元仁師應聲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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