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天子陛下,我不知什么是水泥板,不過這些箱子好像是用火山灰做的…”吉士長丹見楊侗在意這箱子,連忙說道。
“火山灰?”楊侗現在明白這箱子的由來了,活火山熱量所熔解的物質就是天然膠凝材料,它們形成的火山灰、火山石磨成細粉后與石灰加水混合,不但能在空氣中硬化、而且能在水中硬化,這就是天然水泥。而倭奴四島是火山、地震頻發的地帶,蝦夷人偶爾發現火山灰的特性也很正常。
中原是個多火山的國度,雖到后世多是成了死火山、休眠火山,可在大隋時期,境內的活火山卻是不少,就算現在搞不到人工水泥,也可以拿火山石來取代。
“正是。”吉士長丹點頭。
“圣上!”姜行本拱手一禮,不屑的說道,“這火山灰之箱看似神奇,實際不足道哉。”
“何以見得?”楊侗再次吃驚,聽姜行本這話的意思,好像他也知道火山灰的特性。
“這火山泥箱,做薄了,不經摔,要是做厚,十分笨重,一個人扛都扛不了,哪有木箱輕便?”姜行本說道:“關鍵是這東西容易回潮,放衣衣濕,放紙紙爛,不值一提。”
“這么說來,你弄過?”楊侗黑著臉問。
“正是。”姜行本高傲道。
“…”楊侗氣得直咬牙,忽然覺得他好生欠揍,
nn個熊的。
工部這些混蛋,除了水泥之外,到底還忽略忽視了多少技術??
“大隋天子陛下!”被忽視的吉士長丹泣聲道:“我們蝦夷人在圣武元年為了反抗倭奴暴政,進行了激烈的反抗,但是我們太弱小了,遭到蘇我馬子殘酷鎮壓,我們受到推古天皇那老娘們懲罰,獸皮、糧食、鐵礦等物只能得到以往三分之一價格。我的族人每天都凍死餓死,慶幸的是天朝海軍這一年多來,斷了倭奴北上蝦夷島水道,使我蝦夷人有了喘息之機,所以我們來請求您,希望您能幫幫我們!”
說到最后,吉士長丹幾乎是聲淚俱下。
“朕估且相信你們與徐福有關系。”
徐福那伙人和他們的后代和土著搞男女關系,正常。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他們能夠當炮灰。
“多謝大隋天子認可。”吉士長丹覺得關系近了。
楊侗問道:“你們有多少人?”
吉士長丹一臉期待的看著楊侗:“二十萬左右。”
楊侗對這數目倒是有些意外,當大隋炮灰夠了,他笑著說道:“朕幫你們了。”
“噗通”一聲,吉士長丹激動得再次跪在地上,涕淚俱下道:“您真是天下最仁慈的圣明天子!”
“呵呵…”聽到這話,楊侗笑了。
你們這幫蝦蟹也配談仁慈?簡直侮辱了這個詞匯…
楊侗對生活在倭奴四島上的劣等民族沒有哪怕絲毫好感。這幫貨色對中原從來都是又敬又怕又羨又妒,中原強大的時候,他們乖得像兔寶寶,一臉人畜無害;一旦中原衰弱就露出獠牙,撲上來狠狠撕咬,貪得無厭!
“這樣吧,朕資助你們三萬套武器裝備,并且讓海軍送你們的士兵南下本州島。”
“這這…當真?”吉士長丹霍然抬頭,兩眼圓瞪,著實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楊侗溫和的說道:“大隋仁愛愛人,不僅愛國人,也仁愛一切熱愛和平的人!幫助弱者美好生活,一直是大隋堅定不移的國策!”
吉士長丹感動得無以復加,砰砰砰的磕頭:“蝦夷人永遠銘記您的深情厚誼!吉士長丹在此承諾,只要還有一個蝦夷人活著,就會以大隋為主,只要大隋皇帝一聲令下,蝦夷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朕有三個條件。”
“您請說。”吉士長丹十分激動,本以為楊侗頂多認可他們蝦夷人,好讓他們狐假虎威,卻不料居然得這么多好事!不過他雖然不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即盜’這句,但不代表這不懂這道理。所以當楊侗說出有條件的時候,他反而更加相信了。
“第一、大隋海軍以后會在你們的地頭上擇地修建軍港方圓三十里歸我大隋掌控,是我大隋疆土;第二、在這片領域內,一切由我大隋說了算;第三、這些地方以后要是出現礦山什么的,一律是我大隋的;第四、我大隋人要是在其他地方行走,并與你們的人發生矛盾,只能由我們大隋審判,你們不得干涉。”
給蝦夷人三萬套淘汰武器裝備,是讓他們有勇氣跟倭奴拼命,等他們奄奄一息,大隋雄師就會猶如天兵下凡一般,拯救蝦夷人于水火,免去滅族之厄,到那一步,蝦夷人只會哭喊著跪求大隋充當保護神!只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一旦大隋雄師踏上那片土地,就不是蝦夷人說了算。
楊侗開這三個條件,無非是卸下對方的戒備罷了。
“這完全沒問題。”吉士長丹把胸脯拍得山響,要不是大隋海軍把他們和倭奴隔絕,蝦夷人估計還在飽受倭奴欺凌,哪有資格跟倭奴叫板?而以他們這點人口,哪怕得到三萬套武器裝備,顯然也難以和倭奴長期作戰,就算楊侗沒有駐軍這條件,他也要懇求。
礦山什么的,那也是蝦夷人立國、占領本州島以后的事情,跟現在沒半點關系。
吉士長丹目的得償,又見楊侗沒有什么交待,便千恩萬謝請辭。
他覺得這一次出使實在太順了,不但獲得了大隋的友誼,還給族人一份同惡魔抗爭的力量,讓族人有希望奪回傳說中美麗富饒、溫暖和煦的關東平原。他卻不知道在這同時,也給自己這個民族帶去了另一頭惡魔,只不過這個惡魔看著很和善、很仁慈。
“圣上真要支持蝦夷人?”待吉士長丹離開,楊恭仁詢問,‘離強扶弱’是大隋對外的國策,利用三萬套淘汰裝備蠱惑蝦夷人與倭奴戰斗,符合大隋利益;他就害怕楊侗受到徐福后裔的刺激,而去無邊無際、風險無限的大海尋找并不存在的神仙。
“朕只是支持蝦夷人和倭奴開戰,等他們兩敗俱傷,然后把海中四島一鍋端掉。”
“那海島真有這么好?”
“許敬宗上次在紫薇城碼的金銀塔,你們忘記了嗎?朕告訴你們,那只是萬萬分之一。倭國海島一旦納入大隋之手,那我大隋必將國庫豐盈。”
一聽到金銀塔,眾人都不說話了。哪怕到現在,大家心中的震撼還未消。
楊侗又說道:“朕對蝦夷人、倭奴沒有一點好感,他們亡族絕種都無所謂。對于那幾個島嶼也沒興趣,只要島上金銀銅而已…”
“…”眾人心說:惦記著人家金銀銅還叫沒興趣?
“不談這個。”楊侗一揮手,向姜行本說道:“你知道火山灰的作用,為何不早說?”
“圣上,微臣剛剛說了,這東西沒用啊?”姜行本茫然道。
“是你沒用。”楊侗笑罵一聲,道:“既然你知道火山灰的特性,那你知不知道火山灰的泥漿摻入干凈碎石、沙子、石灰粉也能凝固成板?”
姜行本點頭:“知道!”
楊侗更無語了,只能一點一點提示:“自古修橋不易,原因為何?是因為河面過于寬闊,沒有那么長的木材飛架大江大兩岸;當然也可以在河中多建幾個木質橋墩,然而在上面鋪上木板,可木質橋墩除了容易腐爛,還容易被上游流下的木頭撞垮;要是洪水泛濫,上游樹干等雜物卡在橋墩上時,很整座橋梁都被沖走。是不是這樣?”
“是。”姜行本再次點頭 “明白就好。”楊侗話題一轉:“你要是在枯水時節,將河面上設壩,將河水引流他處,即可將無水區域清出石底,如果在石底開鑿孔洞,打入鐵樁,再像筑城墻那般,層層澆上火山泥漿,凝固之后,這與石底渾然一本的橋墩豈不是和中流砥柱一樣?要是在黃河之上多修幾個以鐵為筋、以火山泥漿為骨的橋墩,那便可在上面架設寬闊的橋面。到時候天塹變通途,行人馬車可以如履平地的跨過長江黃河。”
楊侗的話猶如充滿了魔力一般,讓在場的文武大臣熱血沸騰。
歷朝歷代幾乎征服了所有河流,唯獨對長江黃河束手無策,這兩條大河猶如不可逾越的天塹,阻礙了南北的溝通,困擾著一代又一代人,而這火山泥漿要是能和河床石底凝固成一體,那大隋真有攻克長江黃河的可能。
“這火山灰除了可以水上橋梁之外,亦可在軌道經過山谷之時,以這等方式來架設軌道橋,必將取得事半功倍之奇效,另外,還能修城、建房、筑堤壩…”說到這里,楊侗恨鐵不成鋼對姜行本說道:“你明明發現此物之神奇,卻說它沒用,更沒去細細研究。要不是朕看到這箱子,這等神物就這般與大隋擦肩而過了。朕說你沒用,你服不服?”
“臣心服口服,請圣上賜罪。”姜行本又驚又喜,但更多是羞愧。
深詣火山灰特性的姜行本悟了。
在楊侗的提點之下,一切豁然開朗。
甚至還想到了把橋墩修城指向上游的箭頭之狀,這樣不但能讓濤濤洪流的力量大減,還能便上流漂來之物滑過,與此同時,還要在橋墩上方圍個壩子,以免船只被撞破…
“罷了。”楊侗搖了搖頭,大隋不缺少手藝精湛的能工巧匠,但是缺少變通頭腦、改變意識,這是普遍存在社會行為,姜行本、李春、何稠、宇文儒童、宇文溫等等大匠算是不錯的人物了。
“日常中不缺少神物,只是缺少一雙發現它們的眼睛,日后凡事要多留意、多發現、多研究、多問問為什么?”
“喏。”
“對了,大興城有沒有火山灰、火山石?”楊侗問道。
“皇城里就有!”姜行本解釋道:“軌道用了來自西域工匠的拂菻土的技術,這其中就有火山灰,為了進一步改進七合土,所以拿了許多工部火山灰到官邸測試。”
拂菻即是羅馬,同樣是歷史悠久的古國,他們在建筑方面與木材為主的中原不同,慣用石頭來修葺屋舍城墻,故而對于土的運用和認識遠在中原之上。
羅馬最高級的是混凝土是用七種泥土混合而來的七合土,非常堅固。比中原運用的夯土、三合土,強了幾個檔次。七合土的配比良方,也隨著西域工匠的到來,流傳到了大隋。
“去試試火山泥漿效果。”楊侗率先走出大殿。
大家聽到楊侗將火山灰說得這么神奇,全都心生好奇,眼見楊侗一動,便浩浩蕩蕩的跟著他,氣勢洶洶的殺向工部官邸。
官邸中,工部侍郎李春正對著一個兩邊各有三個交叉半圓的拉索橋模型發呆,這個模型是楊侗給他修建跨黃河大橋的思路,他覺得可行性極高,只是如何穩定三個交叉拱橋著實是把他難住了,當他聽說火山灰的功效之后,激動的跟起一起去了后院。
在這里的工匠不少,大家在楊侗的指揮下,先做出一個長方形模子,像倒現澆一樣,在模子中間鋪了一層拇指大小的鐵條網。
模子搞出來以后,這才開始攪拌夾雜、熟石灰、沙子、火山灰。
對攪拌砂漿這種簡單的事情,工匠早已熟悉到了骨子里了。
當然了,用火山灰為主料的還是首次,之前都是用熟石灰、糯米漿、粘土等雜物攪拌的。
這種糯米泥漿是最古老的工藝之一,秦長城能夠千年不倒,用的就是這種工藝。
火山泥漿的攪拌,跟糯米泥漿并沒區別。
攪拌均勻后,工匠澆進了模子之中,并用光滑木板推平。然后又按照楊侗的吩咐,將剩余的火山泥漿抹在一塊平整的青石板上,像徹磚墻一樣,從地面開始壘一面小墻。
當他們完全了這兩項工作,發現火山灰與石灰加水混合物,很快就開始硬化。
這硬化速度,所有人都不曾見過。
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
姜行本震驚道:“這才不過一刻左右,泥漿就干了許多,實在快得令人難以相信。”說著他還用力推了推這面石墻,雜著泥漿的無數塊青石墻竟然紋絲不動。
“只是表面干燥,雜在青石之間的泥漿還要幾個時辰才能硬化。當它完全硬化,就和青石渾然一體了,而那塊以鐵為骨、泥為肌的泥板就更厲害了,堅若磐石,刀劍難傷,比堅硬的大石還要硬。”
姜行本已經看出了這東西的厲害,現在還沒有完全硬化就已經推不動了,完全硬化后的堅固程度不言而喻,他激動的說道:“此物的確太神奇了,只是江河哪怕清理得再干,也會有水滲入,要是用來修橋墩,豈不是滲進去的水給沖走?”
“你還是沒有發現找到它的正確使用方式。”楊侗搖了搖頭:“因它需要大量的水來勾兌,所以你在修橋墩的時候,只要倒入干漿即可,那滲入的水里不但沖不走它,反而會成為它的補品,當水量超過它的吸食能力之后,已經硬化了,到那時,微弱的滲水已經沖不了它了。”
“是啊!”姜行本眼睛一亮,激動的說道:“正如圣上之前所言,我們只要是把黃河水隔離,并在這方無水區域清出石底、打穿洞孔、釘入鐵條,再將這尚未兌水的沙漿澆入,那鐵條就會死死固定在河底,之后再這底座之上,用木板圍成橋墩之狀,灌入干漿,超出水平面的地方再澆濕漿。”
“不錯。”楊侗指著那正在干燥的水泥板,說道:“橋墩建成,鋪上這種水泥板,那就是平整的橋面了。”
“有此神物在手,黃河大橋可期矣。”旁邊的李春欣喜的說道。
“雖說有了可在水中硬化的水泥,但我們不能因為貪圖水上之便,滿河滿江打下橋墩,否則的話,黃河就會出現無數‘中流砥柱’,使黃河失去水運之能,損失比沒有跨河橋梁更大無數倍,所以在修橋之前,要考慮橋墩距離、橋面高度,以及船只大小和高度,而比起平面橋梁,朕認為拉索橋或許更合適。”
楊侗沉吟一下,對李春說道:“為了驗證拉索橋的可行性,李侍郎你帶一批橋梁工匠去洛水修一座試試,為日后的黃河大橋積累經驗,同樣也是為我大隋培養出橋梁人才。”
李春深吸了一口氣,壓制著心中的激動,“微臣絕不負圣上重托,一定造出拉索橋。”
“你只管按照自己的設計方案來辦,不要怕失敗,失敗一次就造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楊侗鼓勵道。
“多謝圣上信任。”
李春又驚又喜又是感動!
楊侗給他的這個機會、這份功勞實在太大了,一旦功成,那他李春必將名垂千古。
他不知道的是,已經完全的安濟石拱橋足矣令他名留青史了。不過黃河大橋要是在他手中完成的話,那么安濟橋的功績幾乎可以忽略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