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袁天罡這檔子事,一場軍事會議匆匆結束,隨軍文武以各種理由告辭離開,好在事先已經有了出征方案,各項行軍事宜都準備得井井有條。
“我說,那僚人公主怎么辦?”
中軍大帳后帳,衛鳳舞詢問。
“事已至上,還能咋辦?認了唄。”楊侗早就不拿臉當臉了。
衛鳳舞笑容一僵,強忍著心中酸味,狠狠的掐了楊侗一下,氣呼呼的說道:“你就不能假裝一下嗎?”
“嘶…疼,疼,疼!”楊侗吡牙裂嘴:“我要是當眾反對,你多沒面子啊。我這不是尊重你的決定嘛?”
“哼。”衛鳳舞松了手,感覺舒服多了,又說道:“可是我聽人說,僚人很野蠻,這個僚人公主會不會也是如此?”
“你是我楊侗最疼愛的女人,別說是僚人公主,就算是玉帝的女兒,也及不上你一根頭發。”伸手將衛鳳舞摟住衛鳳舞的嬌軀,楊侗霸氣的說道。
“霸道。”衛鳳舞嗔怪的笑罵一聲,心情又好了幾分。
“夫君?”
“嗯。”
“僚人真的很野蠻嗎?”
“他們終日與毒蟲猛獸為伍,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使得他們的血液里充滿了一種戰斗的血性,再加上教化不足,嘴巴笨,干脆就以最直觀的辦法去解決,久而久之,就成了這是一種約定俗成的處事習慣,他們也有是非善惡觀,不會動不動就出手傷人。”
之前楊侗獲得的情報中,僚人也并非是一個整體的民族,他們內部信仰的神靈各不相同,從而慢慢地因為信仰而成為一體,最終形成了現在的三十六部 這三十六部又以幾個大盟的方式存在,彼此之間錯綜復雜。而一些聰明點的部落首領,學會用漢家文明改善子民生活,從而獲得周邊寨子的信賴和尊重,使其實力慢慢仗大。但他們帶回去的習慣、技術或多或少與一些漢文化掛鉤,因此三僚的行為習慣都被漢文化潛移默化的滲透、約束和影響。
在這其中,黑白青三僚就是最典型的代表,他們生活在大山和平原之交,與益州漢人交錯雜居,受漢文化熏陶極重,生活方式都有極重的漢人痕跡。
“照你這么說,這個僚人公主和我們應該差不多。”聽了丈夫的大致介紹,衛鳳舞對僚人有了一點了解,也放心了許多。
“天姬不也是霫人嗎?你看她,現在除了相貌,行為習慣比我這個半漢人還像真漢人。”楊侗取下自己的戰甲,穿戴了起來。
“夫君,你可說錯了。”正幫陰明月束甲的水天姬一聽,笑著說道:“我和僚人公主不一樣。”
“你怎么就不一樣了?”熟練披甲的衛鳳舞好奇的問道。
“還不是被你給害的?”水天姬振振有辭的說道:“你以前以漢禮要求我,讓我侍寢,我信了,讓我生孩子,我也是信了,你讓我摁住麗妃,我還是信了…被你禍害多了,我能不學嗎?”
衛鳳舞聽她說起自己做過的荒唐事,感覺自己被冒犯了,羞惱的嗔道:“本宮可是皇后,水天姬你尊重些…”
“是是是,你不單是母儀天下的皇后,還有一個霸道的丈夫,就算不怕您,也怕您那執掌百萬雄兵的丈夫,誰敢不尊重您呀?”水天姬嘴上說是尊重,表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既然你覺得我丈夫這么好,讓給你好了。”衛鳳舞笑著說道。
“丈夫還是自己的好,我才不要你的。”
楊侗笑而不語,聽這兩個女人花式炫夫。
“圣上,各軍準備就緒。”溫馨的氣氛,終是被楊沁芳的聲音打破,口氣之中,似乎帶著一股濃濃的醋味,僚人公主的問題,顯然是惹惱了這位姑奶奶。
“知道了,讓老牛先行開道。”楊侗回了一句。
“喏。”門外的楊沁芳灰溜溜的走了。
“嘖嘖嘖,廬江這個‘喏’字酸不拉嘰的…聽得我頭皮都發麻,話說,你啥時候收了她?”惟恐天下不亂的水天姬問道。
楊侗望著簾外的云彩,悠然長嘆:“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個太監上青樓。”
“沁芳這么漂亮,喜歡她的人多的是…”衛鳳舞替他將頭發扎了一個發髻,嬌笑道:“她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
“大姐,他心里不知有多高興呢。”
“像我這樣的男人…”說了半句,楊侗一時沒詞兒了,向一邊的陰明月說道:“明月,你來說說我的優秀。”
陰明月看了他一眼,竟然想起了自己多年的暗戀生涯,以及后來被他抱入船舷時的情景,最后實話實說的來了句:“賤人,就是矯情。”
陰明月言下之意十分明顯:
你楊仁謹明明對我陰明月有野心,偏偏裝出不以為然的模樣,白白害我傷心那么久。這不是矯情又是什么?
作聆聽狀的衛鳳舞、水天姬噴笑出聲。
“…”面對女人這種迷之自信的自戀,楊侗實在是無話可說。以前他對陰明月的的確確沒野心,只是現在生米已經煮成煮飯了,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他。
當楊侗和老婆們整裝待發之時,兩山口外、果洛山下的吐蕃大營同樣在嚴防戒備。
與忙碌的士兵們相比,朗日贊普卻顯得比較清閑,帶著幾名文武重臣登山遠眺,他長得面相黑瘦,眉如刀刃,一雙眼睛有如鷹隼一般銳利,高大的身軀勻稱健碩站在山巔,給人一種雄渾聳峙、無懈可擊的感覺。
望著飛掠在大營上空的巨大金雕和無數雄鷹,意氣風發的說道:“泥婆羅王也已答應與我通婚,等到擊潰隋帝,我要在紅山之上修建九百九十九間殿宇,連同我在山上的修行宮殿共計千間,兩者連為一城,以此作為迎娶泥婆羅公主的賀禮,同時也是為了永傳后世,讓后世子孫銘記我吐蕃立國榮耀。”
身后百多名吐蕃勇士目睹贊普之英姿,莫不神情激蕩的振臂高呼。
聲浪滾滾,直上九重云霄。
但是吞彌桑布扎卻苦著臉的上前潑冷水,“贊普,臣以為泥婆羅公主可以先放一族,當務之急是先把隋帝打敗,然后將唐朝公主迎娶過來,中原百家之技才是我吐蕃急需之物,就算贊普要大興土木也該為唐朝公主,以此為由,向唐朝更多工匠和技藝。”
吞彌桑布扎知道贊普要和泥婆羅聯姻的原因是吐蕃的信仰源自其國,一旦贊普和吐蕃信徒視圣地的泥婆羅成功聯姻,贊普在國內的地位和統治會更加堅固。
然而作為一名政客,他不太贊同和泥婆羅聯姻,因為泥婆羅是一個神權至上的國家,新王繼位也要先得到天竺佛教承認方能上位,要是天竺佛教覺得國王不行,只需一句話,國王就得灰溜溜的滾下王座。
贊普與泥婆羅聯姻,確實可以令吐蕃信徒歸心,但他們歸的是教派,而不是贊普本人,長此以往,吐蕃會變得和泥婆羅一模一樣,贊普和臣子必將受制于天竺佛教。唐朝則不一樣,它能給吐蕃帶來實實在在的技藝,以助吐繁榮富強、國力鼎盛。
朗日贊普自然明白老伙計的意思,不過他卻有些不以為然:“唐朝公主代表的是先進的技藝、完善的體制;泥婆羅公主代表的是信仰之力,和兩者聯姻,我既得實利,也獲信徒信仰。”
嘴上雖說“一視同仁”,但他現在看重的其實是泥婆羅,原因是吐蕃在他之前,存在十多個國家和多如牛毛的大小部落,他這幾年南征北戰,以一種野蠻的方式把這些大小勢力一一打服。然而以前的部落首領全成了吐蕃國的貴族,這些人仍然擁有自己的私軍和土地,現在是懾于他的武力、貪圖戰爭紅利,才蟄伏于他麾下,但只要利之所趨,這些人隨時都能反噬己身。
唐朝的先進技術一旦入境,受益的首先是這些貴族,然后才是他這個國王,當這些貴族的實力超過了他,肯定對贊普之位產生邪念。而泥婆羅公主代表著信仰的力量,能夠幫助他穩固統治,增加子民凝聚力,有這些信徒的支持,貴族們想反也沒有多少人追隨。
所以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朗日贊普認為完成統合人心這一步之后,才會迎娶唐朝公主,用中原技藝造福百姓,唐朝現在拖延送公主入藏的時間,又何嘗不是他之所愿?
但是貴族們的想法,與他恰恰相反。
作為吐蕃名臣,吞彌桑布扎面相粗獷,但性格細膩,自然知道贊普真實想法,轉了話題,道:“贊普,您認為此戰如何?”
吞彌桑布扎認為贊普將吐蕃各股勢力統合在一起,從而締造了吐蕃有史以來的最強盛世,的確是英明神武、霸氣無雙的雄主,但當他知道隋帝楊侗的戰績以后,才知道今之大隋是何等的強盛,也才知道聽大王子達贊干布一家之言,就決定與大隋為敵是贊普何等倉促草率。
而朗日贊普聽了這話,如刀鋒一般的濃眉微微一皺,語氣凝重道:“隋軍雖強,但我吐蕃勇士如云,擁有雄兵數十萬,且占有高原天險之利,我當然有信心打敗敵手。”
吞彌桑布扎也聽出了贊普口氣中的不自信,建議道:“贊普,隋帝一言不發就拉了幾十萬大軍登上高原,實力之強、態度之堅,出人意料。如今兩國尚未開戰,要不與隋帝講合好了?”
朗日贊普眉頭深鎖。
之所以圖謀吐谷渾,一是因為吐蕃內部矛盾重重,一旦失去戰爭紅利,各個勢力就會和他離心離德,所以非戰爭不能打破僵局;二是楊侗拒婚之舉,讓百戰百勝的他傷了自尊,在國內很沒面子,繼而惱恨在心,想要討回這個場子;三是隋朝經過十多年的動蕩和戰亂,諾大江山一片狼藉、民不聊生,使他認為大隋定以內戰為主,只要不涉及到大隋的根本利益,只要他的兵還沒有參與隋唐之戰,楊侗就不會為一個吐谷渾與擁兵幾十萬的吐蕃為敵。然而楊侗的反應出人意料,竟然為了一個吐谷渾,真就放下統一大業來戰。
要是被楊侗打敗,那他就會從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神壇之上跌落,這對他對內部的掌控極為不利,之所以急著和泥婆羅聯姻,其實也是為失敗而準備的一記后手,只要泥婆國公主嫁給他,即便是敗給了楊侗,他也能借助宗教影響力,維護他對吐蕃的統治。
當然了,這并不是說他就怕了楊侗,而是比之前多了幾分慎重,從咄咄逼人的攻勢改為防守,實則也是慎重表現。
想到這里,朗日贊普說道:“我吐蕃與隋朝遲早有一戰,如今打上一場,正好探探對方底細。”
“贊普想怎么打?”
“下戰書,明天叫陣,決一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