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場突如其來、來去匆匆的特大暴雨席卷中原大地。
郁郁蔥蔥葉尖掛著的豆大水滴,在下午的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經過雨露滋潤的蟬鳴,顯得更加明亮,大地上的水在陽光暴曬下熱氣蒸騰,悶熱的氣流難忍受到人差點窒息。
今夏格外炎熱,天氣也有些異常!導致老人說是亂世死太多人,太多怨魂貪戀人間,不愿歸去,弄出無數‘怨魂’的楊侗自是嗤之以鼻、不予理睬。對于這種學說,哪怕楊侗是一個異類,也抱以置疑,就算世上真有鬼,但這些‘物質’活著的時候都打不過自己,沒有身體支撐的‘物質’還能怎樣?世人怕鬼,實際對自然界奇異現象未知的一種表現,當人們無法解釋一些東西的時候,便給神秘的現象冠上神秘的色彩,比如說枯骨自燃的磷火,因為在墓地上亂竄,且色澤陰森、恐怖,常被害怕的人們說成是‘鬼火’。
道理都是一樣的,有些東西一旦破解了就不值一提了。
洛陽,王府中。
楊侗正在處理公務。
軍事行動有楊善會、羅士信、薛萬均、秦瓊、李靖、裴行儼、杜如晦等人組成的豪華陣容負責,楊侗比自己親臨前線還放心;但中原政務方面如同一團亂麻,稀奇古怪的問題都會發生,一些首次發生的個例,都要他這個皇帝過目、決定、批準,下面臣子才能執行。哪怕是經過郡縣、三省九部整理篩選之后送到楊侗這里,但幾百萬人的事情產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也足夠將楊侗忙得天昏地暗。
楊侗將一封加急文書交到一名修羅衛手中:“加急,將這份文書送往鄴城。”
“喏!”修羅衛答應一聲,迅速離開。在楊侗的王朝里,一切雜事都由身邊的修羅衛來做,王宮之中雖不至于沒有太監,但太監這個特色產物卻也極少極少,楊侗出征之時,身邊更是沒有一個太監的存在,安全防衛和日常起居等雜七雜八的事情都由陰明月負責的修羅衛打理。
“圣上,您已經從早上忙到現在了,稍作歇息再批閱公文吧。”
陰明月端著一碗冰鎮梅湯來到楊侗身邊,卸下戎裝的陰明月一身華貴白袍顯得瀟灑飄逸,容光照人,語聲之中充滿著無奈。
至于楊侗則是上穿著沒有衣袖的短衣、下裳的兩條褲管也被撕了一截,僅能蓋到膝蓋部位,以這個時代人的眼光來說,這種清涼的著裝自然是毫無帝王形象的‘乞丐裝’了,飽受房玄齡等人的抨擊,但他們說他們的,楊侗依然如故,不過在正規場合,他還是要穿上正裝,只是讓他意外的是魏征這面大名鼎鼎的‘人鏡’不但沒說他一句,反而勸說房玄齡他們去了,老魏認為不是正規場合的時候,這些小節無須在意,這么通情達理的老魏讓楊侗大為驚奇。不過后來仔細一想,就大致猜到‘人鏡’消失的原因。
首先、魏征以前是一個道士,他并不是單純正統的儒家子弟,而道家核心思想是崇尚自然,楊侗這一身‘奇裝異服’是為了散熱,這符合自然之道;況且楊侗又沒有在正規場合這么露面,所以魏征不僅不反對,還抱以支持,楊侗甚至懷疑魏征家里也有這么一兩套衣服。
其次、是‘屁股決定腦袋’的定位問題,在李二王朝的魏征,是廢太子李建成的人,如果他沒有找準定位,就算李二留下他可也未必把他當成心腹,魏征甚至還怕李二哪天不高興把自己給咔嚓了,所以他得找準自己的定位,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懟天懟地對文武的孤臣,反正他是一個沒有軍權的文人,當他在朝堂上沒有朋友的時候,李二自然沒有將他當成威脅,這樣一來,他的人頭就保住了;而李二嘛,畢竟干過弒兄殺弟逼父親的丑事,這行為不說在古代,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紀,那也是臭不可聞的丑事,李二知道自己當不了‘仁’帝、‘孝’帝,無法在仁孝方面讓天下人信服和推崇,于是把自己定位成一個善于納諫的帝王,這樣魏征就成了李二的道具。魏征這么聰明的人,哪還不知道李二的用心所在?他本來就對殺了舊主的李二有一肚子怨氣,還不得不當‘仇人’的小弟,這火氣就更大了,當他發現李二默許他去懟的時候就樂了,每當自己心情不爽了,就隨便揪住李二的小辮子使勁的噴,李二陛下每天要處理的公務成千上萬,想不出錯都難,而李二的錯誤便是老魏找開心的樂子了,這樣久而久之,就成就一段君臣美名,至于真相,則早已深埋在歷史長河之中。
現在的魏征一不是李建成的臣子,二沒有史上的那段經歷,本身又是一個內道外儒的人,自然不會在一些小節上懟楊侗了,事實上,但凡有活路的正常人都不會也不敢去懟皇帝,更何況,魏征還楊侗手下干得很快活,楊侗也不是昏君。‘人鏡’消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朕也不想,可是想到這么多郡縣的事情要及時處理,這么多百姓等著朕的政策及時安置,朕不想忙也得忙啊。”楊侗無奈的說道。
隋制的推廣在中原受到極大的阻力,自從撤銷降官、均分田地等制度開始執行的那一天起,民部楊師道、吏部房玄齡、刑部魏征、御部劉政會、商部凌敬,乃至各地黑冰臺成員都忙得腳不沾地,就算是楊侗自己,也忙得除了吃飯睡覺,大多數時間在處理各地送來的公文,隨著各項制度的開展,降而復叛的事情也偶有發生。有時候楊侗十分不理解這些人的‘愚蠢’之舉,隋朝收復的這些郡縣實際上大局已定,可這些人居然還敢造反,這就真是讓人無語了,那些維持地方秩序的大隋‘衙役’可全都是從軍隊上退下去的士兵呢,這些人雖然被裁,但也是通過激烈競爭上崗的佼佼者,個個都上過戰場開過光、見過血的優秀戰士,特別是前來收復區調維穩、鎮壓的這些戰士,他們的職能形同未來的‘武警’、‘特警’,戰力絲毫不比作戰部隊差,經過特別訓練后,已經很熟悉非常規作戰了。
當然,一些世家根深蒂固的城池依舊要費時費力,但正如前文提到那般,楊侗為首的大隋要討好的是底層百姓,當有了這個數量龐大的群體的支持后,楊侗壓根就不怵那些歷史比各個王朝還要長的世家大族。原因自然是楊侗不像歷朝皇帝那樣,需要世家大族來共治天下,所以,他才能夠肆無忌憚的行事。
在廉價紙張、書籍尚未大量普及之前,使讀書成為普通勞苦大眾一件不敢想象的奢侈之事,而世家大族壟斷了教育資源,通過族學培養出一個數目龐大的‘人才庫’,歷代王朝需要世家的人才治理天下,不得不與世家共治天下。即是說,在與朝廷博弈之間,世家大族最厲害的武器是‘人才’這個軟實力,而不是積世財富和廣闊的良田,因為這些有形資產,朝廷是可以通過暴力手段奪取的,單憑一個家族的幾十、幾百、數千家仆,又怎么干得過掌控天下兵馬的國家?所以,世家大族的武器是朝廷所需的各家人才,當這些人才出仕之后,又反饋家族,從而讓各世家逐漸壯大。只不過楊侗擁有自己的人才寶庫,且有強大的軍事實力保障,使世家大族的的生存法則在楊侗為首的大隋行不通了。
當然了,這也是關東世家,而與之不同的關隴世家卻是以軍事起家的一個個豪門,他們通過家族子弟、門生故吏的關系,掌控著一支支軍隊,所以關隴的根基在軍隊。而在楊廣時代,隋朝明明擁有六十多萬戰力過人的常備軍,卻還是從軍隊、民間挑出身強力壯、驍勇善戰的青壯之士,重新組建了驍果軍,原因就是在于這六十多萬常備軍早已被關隴集團滲透到骨髓里,楊廣知道自己若是和關隴集團明刀明槍的干的話,這支數目龐大的軍隊根本不受他的控制,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擔心自己不在了,關隴集團依仗軍隊將他的子孫推翻,因為老楊家的江山就是這么來的。楊廣的擔憂,其實跟發動‘陳橋兵變’后,玩一手‘杯酒釋兵權’的趙匡十分相似,若是那些宋朝將軍沒有乖乖移交兵權,恐怕就不是后來的安享富貴晚年,而是成為‘火燒慶功樓’慘案中的一具具焦尸了。
陰明月猶豫了一下,將梅湯遞了過去,“還是休息一下吧,否則武妃又要說末將了。”
“那就讓她說去唄,晚上我幫你訓練她。”
水天姬現在有一個小目標,她不僅要當武妃,還要創造一個歷史,那就是憑軍功當上大隋第一任女國公,所以哪怕天氣熱得要死,也成天成天的往軍營里跑,帶著飛羽弓騎在炎火夏日下訓練,只有到了晚上,她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府,白天的時候,楊侗想見上一面都難。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早就到了待嫁之年的陰明月自然明白男女之事,楊侗這句充滿歧義的話讓她玉面飛紅,“圣上好不正經!”
“朕怎么就不正經了?”楊侗接著梅湯,大大的飲了一個,冰涼的感覺爽透心。他扭頭看了神情古怪的陰明月一眼,靠在椅背之上,淡然問道。
“圣上您懂的…”陰明月玉面更紅了。
“哈哈!”楊侗大笑起來,他發現一些后世的流行語其實一直都存在,只不過沒機會爆紅而已。
“圣上一點不正經。”
“…”楊侗無語了,這哪就不正經了?不過,他沒有傻到去猜一個女人的心思,他知道那玩意你永遠也猜不透!
一陣無言的沉默后,陰明月開口道:“圣上處理公務這么久,讓末將幫您按壓放松一下?”
“行啊!”從早上干到下午的楊侗,腦門都有些發脹,自然樂得享受美人服務,于是便仰躺在椅子上了。
“圣上,房尚書求見。”就在陰明月面紅耳赤、心跳加速,準備將楊侗攬入偉大胸懷之時,一名修羅衛快步進來,對著楊侗躬身道。
“請他進來吧。”楊侗直起了身子,笑對陰明月道:“你看,朕想休息一下就難。”
“王八蛋!”陰明月咬牙切齒的低罵一聲。
楊侗奇怪的看著陰明月:“你干嘛要罵朕?”
“沒有。”
“朕聽到了!你罵朕是‘王八蛋’。”
陰明月委屈死了,氣得胸都快要爆炸,口不擇言道:“末將是罵房玄齡,這個王八蛋每次都壞事…”
“他壞什么事了?”
“呃,因為,因為他每次,他每次都帶來壞消息,末將覺得就是這樣子。”
楊侗笑道:“也不全是啊。”
陰明月信誓旦旦:“末將感覺是這樣。”
“圣上!好消息啊!”溫文儒雅的房玄齡抱著一堆文書,笑容滿面的快步進來。
“呵呵…”楊侗笑看著陰明月。
“…”陰明月如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蔫了,她的整個世界全是黑白色,襯托得帥氣的房玄齡更加光彩奪目,格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