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陰郡下蔡縣,淮水北岸,一片巨大的軍營駐扎于此。此時在中軍大帳,雄偉威武的單雄信望著面前的一群部將,憤怒的咆哮道:“整整一個月了,居然過不了一條小小小的淮水,你們是干什么吃的?”
單雄信原本是翟讓的部將,歷史上,翟讓被李密所殺后,瓦崗軍內部離心離德、貌似強大,內部卻是矛盾重重,單雄信翟讓的兄弟,一直對李密懷恨在心,在邙山之戰中,單雄信狠狠地坑了李密一把,他先在激戰時按兵不動,接著又勒兵自據,讓李密無法進入洛口城。因此可以說,李密在邙山之戰中的慘敗,和單雄信有直接關系!
但如今的天下已經大變模樣,翟讓死在宇文化及之手,導致李密直接上位,李密為人公平公正,處事不偏不倚,在瓦崗素有威望,更重要的是李密使瓦崗寨發生了質的轉變,不再是劫掠鄉村、搶奪商人的亂匪強盜,而是爭奪天下的政治勢力。因此李密很快就坐牢了首領之位,李密得到單雄信、徐世績等瓦崗元勛支持下,得以成功的去除瓦崗,建立起了大魏王朝。這身份的轉變,也使他們從一個野人,成了衣冠整潔、彬彬有禮的貴族。不再是土匪的魏國,也獲得許多人才的投效。
而單雄信也從歷史上的反對者,變成了李密的鐵桿支持者,深受李密的重用,冊封他為大將軍,于軍中的地位僅在李密之下。
他是南征杜伏威大軍的主將,但兩者之間,卻有一條天然的戰略屏障,那就是淮水。
淮水發源南陽桐柏山老鴉叉,直入大海,杜伏威在李密來犯之后立刻下令向渡橋焚燒,并將所有民用船只全部控制在手,讓簡略的水軍阻擋李密大軍南下,淮水湍急,又寬又深,沒有船只和渡橋,李密的大軍根本渡不過去。而鎮守對面的杜軍守將是王雄誕和闞稜,這兩名勇將是杜伏威的義子,性格十分頑強,膽識和忠心都夠,且二人十分聰明,他們兄弟二人一個死守渡口,一個率領派水軍巡游在淮水上下,將單雄信準備搭建浮橋過河的計劃給徹底破滅。
單雄信知道李密的南下戰略,就是迅速撲滅南方的大小勢力,然后以南方之力和李淵、楊侗急一雌雄,雖然李密從來沒催過他,但他很清楚攻下江淮,對李密的重要性。特別是現在,李淵已經對蕭銑發出強烈的攻勢了,若是李淵如愿以償的拿下荊州,那李密南下荊揚的計劃不說是胎死腹中,卻也受制重重,繼而會影響雄霸天下的大業。
“大將軍,這附近的船只都被王雄誕和闞稜派人搶光了,現在好不容易二十多條漁船,有的甚至還漏水,而且就算有,也不是杜伏威那正規的戰船的對手,據說他們的那些戰船都是楊廣時期所造,別說是淮水,就算到了黃河長江也能縱橫無阻。”一名部將硬著頭皮說道。
“而且就算我們有戰船,我們也必須有一支強悍的水軍,可是我們沒有人會打水仗,上了船也會是活靶子。”另一人弱弱的說道。
“是啊!要不和大王說說,先找些會水性的將士訓練幾個月。一邊找來工匠緊急造船。”
“這…”單雄信頓時無語一愣,隨即嘆了一口氣,他的這些兵雖說不完全是旱鴨子,如果真上了船,己方最大的優勢就等于徹底被廢了,只是雖然明白這道理,但是給魏國的時間實在太少了,連半天都浪費不得。
“爾等知道,我大魏的南下戰略是奪取荊揚以養民,爾等也知道李孝恭先在淅陽和南陽蕩平了朱粲,又在荊州連戰連捷,而我全部困在淮水北岸,一步未進。若是蕭銑被李唐殲滅,我們不僅失去奪取荊州的機會,甚至連揚州都難以敞開著打。到時候,我大魏又有何資格爭霸天下。所以我們再難也要攻到對岸,再難也要在李淵奪取荊州全境之前將揚州奪過來。否則,我們有何臉面對大王?”單雄信厲聲道。
眾將一個個面色難看的低下了頭,對淮水這條河、對那橫行在江南上的杜軍痛恨無比。
“大將軍不必擔憂。”正在這時,只見帳篷突然被掀了開來,一身盔甲的李密帶著幾名親衛走了進來,他是剛剛到來的。
“參見大王!”大帳內的眾將紛紛行禮。
“哈哈,大家無須不必多禮!”李密進入帥帳后,一臉笑意的向跟在身邊的房玄藻吩咐道:“先生,將士們這些天都辛苦了,吩咐下去,今日加一餐肉食。”
橫亙在眼前的淮水不僅令魏軍難以逾越,也嚴重的打擊了士氣,他必須要好好安撫一下,讓他們重新鼓起勇氣。將士們在戰場上賣命無非是為了四樣東西,一為權、二為名、三為利、四為吃飽穿暖,前面三個,李密暫時還不能給得了,但吃飽穿暖這一項還能勉強做到。
“喏!”房玄藻立刻應道。
李密坐下后,望著一個個面色難看和羞愧的將領,笑著安撫道:“諸將不必如此,此戰失利不在爾等,皆在本王小瞧了杜伏威,小瞧了水軍之利,是本王準備不足,要論罪的話,罪魁禍首也是本王。。”
聽到這話,眾將的臉色都緩了,心情也平復起來,房玄藻敬佩的看了一眼李密,為臣主者,先責已再責眾,如此才能眾人一心。
“大王!”單雄信略顯擔憂道:“淮水上下盡為杜伏威的水軍掌控,而我大魏沒有水軍,且多不熟水性,末將擔心這樣拖下去,李淵會奪了整個荊州,之后,就會和我大魏奪揚州了。到時候再打揚州,將現在復雜百倍、困難百倍。所以,我軍必須速戰速決,畢竟,時不待我啊。”
“哈哈,大將軍所言甚是,強渡淮水現在看來是不行的了,當年盧明月也沒有強攻,一是因為江都還有楊廣坐鎮,二是怕發生這樣的事情,所以我軍也要改變戰術。”李密笑容可掬的說道。
“不知大王有何妙策?還請明示。”單雄信立即詢問道。
“隨著李淵的到來,南方微妙的平衡已經被撕破,如今李淵攻城掠地,已經引起了王世充之擔憂,他愿和我們徹底停戰,聯手對付李淵以后,再決一雌雄。本王覺得王世充的意見很有必要。”
“話是如此,可王世充為人狡猾,他的話豈能盡信?”
“當然不能盡信,在邊境我們還需要戒嚴的。”李密十分自信的分析道:“朱陽關現在落入了李淵之手,他的弘農郡處于李淵的兵鋒之下,僅只一天時間,李淵的大軍即可打到洛陽城下,李淵是他首要擊敗之敵。在擊退李淵之前,他是不會對我們下手的。”
房玄藻接說道:“王世充治下不過河南、弘農、滎陽、襄城、淯陽五郡,這五郡從亂世開始,兵災便一直持續至今,雖然經過王世充一年的努力治理,比以前繁華了很多,但也勉強足夠供養十萬軍隊。兵微糧少的他,根本不敢主動開辟兩條路線。所以,王世充可暫時放在一邊。”
單雄信點了點頭,不再詢問王世充的問題,而是回歸到了當下最為迫切的杜伏威軍:“那杜伏威怎么辦?接著打還是放他一馬?”
“我們沒有水軍,自然只能放他一馬了。”李密很無奈的說道。
“末將愿意在下蔡組建水軍,為攻伐杜伏威以及長江以南的大小勢力做準備。”單雄信滿臉不甘的請命。
李密哈哈大笑道:“大將軍是我大魏第一將,接下來的戰事有大將軍在身邊,本王才放心。訓練水軍這種小事自有其他人負責。”
“多謝大王看重,末將萬死莫辭。”單雄信感激道。
李密極擅長籠絡人心,他知道對于不同的人當以不同的方式待之,對單雄信、徐世績、王伯當這些人,只要真心付出,只要讓他們感到了你的感情,他們便是真心效命,萬死不辭,若是行之以利、行之以詭,反而落得下乘;而對于孟讓、左孝友、赫孝德這些以前的小寨主則需要以其道而行之。
他滿意的看著單雄信,欣賞之極的說道:“大將軍擔心是對的,水戰非我軍之所長,若是在此對杜伏威長期對峙,我軍在時間上耗不起,因此,我和房尚書決定改變下戰略。”
“杜伏威只是芥鮮之疾,影響不了大局,等水軍訓練完畢,即可護送我大軍渡到對岸,一戰即可定,他可以暫時緩一緩。我軍連夜拔營,沿河西進,來他一個虎口奪食,奪取蕭銑的荊州義陽、漢東、安陸、永安、沔陽等郡,務必將李淵軍勢阻在漢水以西,完成這一步戰略,再回頭來收拾杜伏威也不遲,到時候,即便水軍尚未成熟,我們也可以從陸上東進弋陽、廬江等地。”
房玄藻在李密示意下,比較嚴肅的說道:“蕭銑或是不堪一擊,但大家千萬不要小看了李淵,他之所以屢屢戰敗,實因遇到了更強的對手。李淵此人能夠讓關隴權貴心甘情愿的誠服,能夠在短短數月內克并州、入關中,而且為了一己之私、一家之利聯絡突厥對付同族,可見此人之雄心、此人之狠辣、此人之手段不可想象,而且他主力雖已喪失,但他掌控的巴蜀幾十個郡,未受戰亂影響,隨手即可拿出幾十萬大軍,我軍若不能在他虛弱的時間內拿入漢水以東的廣袤區域,日后就很難了。”
聽到這話,眾將眼中現出一絲緊張,但同樣也有一抹期待。
“不過,大家也不用擔心!”李密臉上閃過一絲豪氣,以必勝的口吻道:“李淵損兵折將,手中的殘兵敗將也少得可憐,其精銳力量更被李世民敗光了,所以我們面對的其實是一群新兵罷了。而且,在我軍攻伐蕭銑這幾個郡時,王世充也會對淅陽、南陽發動攻擊,而那兩個郡才是李淵的地盤,所以,我們的壓力至少會少去七成左右。”
“大魏萬勝。”眾將站起狂吼。
“哈哈!好,全軍飽餐,今天敞開著吃,晚上再出發。”李密高興的大笑著下令。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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