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楊侗率領大軍縱橫馳騁于契丹本土之時,李靖與鄧暠聯軍,度過白狼水,與契丹精銳決戰于北岸、柳城南郊五十里外。
李靖與鄧暠聯合在一起,有五萬人,而羅藝和契丹人也不過是六萬左右。
只不過隋軍盡是步卒,而敵人全軍皆騎。
但是主戰的李靖三萬大軍卻擺出了一個非常厲害的陣式,這個名叫六花的戰陣是李靖結合諸葛孔明八陣圖的基礎上推演的一門陣法。李靖潛居馬邑多年,見到突厥騎兵縱橫無敵,便經常思索以步克騎的戰陣,這個六花陣就是那個時候推演出來的。
接手大軍后,李靖便以此陣練兵,大陣中有小陣,陣陣連環,厲害之極。
“好一個六花陣?”在指揮塔上觀戰的鄧暠望著戰場中的隋軍,贊不絕口。
他也是兵法大家,看了一會兒,就能看出六花陣的不同凡響之處。
六花陣分了方陣、圓陣、曲陣、直陣和銳陣五種陣型,五種陣型又各有數種變化,共有數十種變化,就算是鄧暠也不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參悟,指揮者根據不同的敵情、地形攻防等布列不同的陣型。
六花陣中以中軍居中,右廂前軍、右廂右軍、右虞侯軍、左虞侯軍、左廂左軍和左廂后軍等六軍在外,六花陣大陣包小陣,大營包小營,各陣營相連,不同兵種之間相互配合,看上去極為復雜,極為玄妙。
“故弄玄虛,漢人就是如此,我騎兵一次沖擊就能將這些人盡數斬殺。”契丹一名酋長望著緩緩前移的大陣,很是不屑地說道。
“不能小覷漢人。”
渾不知后方大變的契丹大酋多科提醒道。在這種情況下,李靖不僅以步對騎,還主動出擊。要么是他迫不得已,要么就是有絕對把握。
“羅將軍,他們是在干什么?”多科望著越來越多的士兵,這些士兵除了拿著各種武器,還有許多面旗子,這些五顏六色的旗子看上去十分怪異,而且這些士兵聚集的方位也不一樣,居然不是聚集在一起的。難道就不怕被大軍一隊隊吃掉嗎?
“這是中原軍隊的戰陣。”羅藝目光閃爍著復雜之色,中原戰爭史源遠流長,從古到今,軍事家們寫下許多兵法韜略,發明了各種各樣的陣勢,利用最少軍隊發揮最強大的戰力。當然,不是所有將領都能布下陣勢,也不是所有將領都能發揮出陣勢最大威力,有的陣勢布下了只是有其形,而無其神。也不知道李靖布下的陣勢會是什么樣子。
“哈哈,這個李靖肯定是怕死。”等到三萬大軍全部出現時,多科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他指著遠處的大陣道:“看看,他的大纛之下,大約有數萬大軍,而在大軍外卻只有數千人方陣,這不是怕死是什么?”
不光是多科這么想,其他人也都如此,眼前的六花陣,外面有六個三千人組成的步兵方陣,宛若是花瓣一樣,而在大軍的中間位置,大纛周圍卻是一萬多人的圓形方陣,且多是騎兵組成,護衛著中軍大纛,外弱內強,就像是花蕊一樣,讓人無法理解。
三千精銳雖然很多,但在幾萬騎軍中根本經不住一個沖鋒,只是羅藝卻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方陣,他從沒見過這種看著極為簡單的陣式。
按照一般人的作法,或者是兵馬平分,或者就是聚集大軍,御敵在大陣之外,可這個古里古怪的戰陣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派一個萬人隊進攻。”多科想了想,作出了決定。
“大酋,我去。”說話的是一個酋長,話音剛落,他就率領一萬騎兵朝前面六花陣殺了過去。
萬名騎兵令大地一陣陣顫抖,氣勢洶洶,極為強悍。
排在前面的是裴行儼,他望著呼嘯而來的契丹兵,臉上不見任何驚駭之色,而是對將士們說道:“不過是一萬只兔子沖過來就是了,等下盾牌一起,你們做的事情就是刺,順著縫隙直刺就是了。等到我喊讓開的時候,就讓出一條道路來。”
“是。”
裴行儼的聲音在三軍之中響起。
“舉盾!”裴行儼一聲大吼,瞬間就見第一排士兵舉起一面大盾,盾牌約有人高,數名士兵靠在盾牌后面,一起抵擋即將沖過來的戰馬,戰馬沖擊力很強,只有數人合力才能勉強抵住。
“刺。”裴行儼一聲大吼,瞬間就見數百長槍從盾牌的縫隙中刺出,瞬間就傳來戰馬一聲聲凄厲的慘叫聲,一道道血光狂飆而出,瞬間就沾滿了大地。契丹人的攻勢瞬間受到阻擋。
當然在六個花瓣中間部位,還有不少的騎兵順著縫隙沖了進來。
“出擊。”
中軍的李靖瞬間下達進攻命令,蘇定方率領騎兵沖了出去,瞬間就將大陣中間的縫隙堵上,而在周圍,還有一些步兵,端著長矛紛紛刺出,給沖進來的契丹人造成巨大的傷害。
“快,沖出去。”這名酋長發現了不妙,一萬大軍一起沖進來,但是一部分人被盾陣阻擋,一部分是沖進來了,卻是分了幾個縫隙,大軍進來后并不能形成戰斗力,很快就被分割成了幾個部分,而敵人卻是一起出擊,一名士兵要面對兩三個甚至更多人進攻,很快就被對方砍殺,他想也不想,就尋找了一個縫隙沖了出去。
“哪里走!”李靖看得分明,張弓搭箭,一聲厲嘯,就見這名酋長落下戰馬,很快就消失在亂軍之中。
“好一個李靖。”
戰斗很快就結束了,探路的一萬士兵,一個時辰不到就被消滅了,真正逃出來不過千人左右,其余的人都陷在大陣被滅掉。
多科聽著逃回來的士兵訴說著大陣中的情況,忍不住道:“漢人雖然懦弱,但是他們陰險狡詐,在大陣之中,能以絕對的優勢來擊敗我們的勇士。”
逃回來的士兵四面八方都是敵人的武器,連人都沒看到就死了。多科知道敵人利用陣勢,合理的分配兵力,達到以多擊少的目的。
“那就出動所有兵馬一起對付李靖。我就不信,不能擊敗李靖。”多科大吼道 羅藝道:“他們分了六個小方陣,只要我們一同進攻,他們就無法相顧,即使到了陣中,我們也能發揮騎軍的優勢,擊敗六個小陣的力量,然后一起殺向中軍。”
多科道:“就這么辦。”
全軍一分為六,同時朝六花陣的六瓣花瓣殺去。
“學聰明了,不過,就這樣就想破六花陣,恐怕還不夠。”李靖望著呼嘯而來的大軍,嘴角露出不屑笑容。
在李靖的指揮下,六個花瓣瞬間轉動,一輛接著一輛戰車忽然呼嘯而出,瞬間擋了連續而來的敵兵。逼得騎兵不得提馬改道。可是全軍速行進,前面的士兵一停,便被后來者撞了前去。
剎那之間,人擠人、馬擠馬,動彈不得,被一支支從盾牌縫隙中疾刺而出的槍支盡情刺死。
“怎么回事?”多科正在進攻,忽然發現前面士兵一陣大亂。
“是戰車”一人大聲說道。
但,這是戰車么?
其實都一些臨時拼裝的糧車、馬車,三支叉而已。
只是這些玩意卻顯出強大的戰力。最起碼把騎兵速度和沖擊優勢抵消了,而且還使大軍分散開來,被里面的敵人以絕對優勢殲滅。
見敵人全部入陣,等了許久的李靖下達了進攻的命令,只見六個花瓣往兩旁一分。
敵軍攻勢稍稍一快 多科大喜道:“敵軍撐不住了,給我殺進去。”
此時呈現在契丹騎兵面前的是一支身著重甲的陌刀手,陌刀身在陽光照耀下,是對付騎兵的法寶之一。
隨著這一支軍隊的出現,契丹騎軍被殺得一片人仰馬翻,戰馬慘嘶。
這一切都在李靖的意料之中。
騎兵的沖擊力可怕嗎?
非常可怕。
在正常情況下陌刀手陣能擋得住騎兵嗎?
一定擋不住!
但是六花陣環環相扣,兵種之間相互配合,取長補短!
各種拼湊的‘車’已經將騎兵最強勁的沖鋒給抵消掉了,弓箭又射亂了突擊陣型,陣式又分散了敵軍的力量,緩緩前行的騎兵沖擊力根本撼動不了經過特別訓練的陌刀手。
沒有沖擊力的騎兵,還是陌刀手的對手嗎?
在最前沿的陌刀手用實際行動來宣告結果。
陌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砰…”的一聲巨響,刀與馬上騎士來了一個親密接觸,那無堅不摧的力量,直接壓著騎士的身體,刀刃破開了他的肚子,那股力量絲毫沒有因此而有所減弱,繼續劈砍在了馬背上。
人馬俱碎。
盡管一波又一波的契丹騎軍如狂濤駭浪般的沖擊,但陌刀手卻如海邊的礁石,任敵軍騎兵沖擊,他們卻巍然屹立,最初的慌亂已經消失,陌刀手越來越鎮定,開始發動主動進攻,如一堵墻一座山向前推進,每前進一步,都將數百名契丹騎兵絞殺在刀下。
羅藝被眼前的情況驚呆了,將士們就這樣一瞬間被斬殺了,一點浪花都沒有起來,極為輕松,連做出調整的時間都沒有,就死在對方的陌刀之下。
“如墻前進,人馬俱碎!”李靖看到陌刀手的厲害,忍不住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楊侗一直說陌刀是克騎利器,甚至不惜動用王權干涉李靖練兵。
李靖原本有些不舒服,直到此時,親眼目睹了陌刀手的威力,才發現楊侗是何等的英明。
前面有陌刀手層層推進,兩邊有長槍手突刺,外有游騎清除漏網之魚。
大局已定。
望著拼命往外沖殺的羅藝,李靖令旗一指,早已按捺不住的裴行儼策馬沖出陣中,一個沖刺之間,馬槊帶著一股無敵的威勢,向羅藝殺去。
“好強!”
如此可怕一擊讓羅藝面色雪白,槊雖未到,但那恐怖氣勢,卻似乎將他禁錮住了,絕世猛將與一流武將之間的差距頓時展現無余。
當羅藝用盡全身力氣阻擋上去后,卻發現架了個空。
裴行儼最恨這等賣國叛,出手毫不容情,威猛絕倫、氣震山河的一槊由下而上。
勁風狂飆呼嘯,羅藝腦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沒有時間思考應對,只能純粹依靠感覺在胸前橫槊抵擋!
“噗”地一聲悶響,銀色槊刃長驅直入,刺入了羅藝的心臟。
以一邊倒的屠殺姿勢結束后,李靖與鄧暠不費吹灰之力奪回柳城(營州城),李靖則揮師東進,鄧暠留五千精銳守城,親率一萬五千余人開進契丹本土,負責打掃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