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旺說到這里嘆了口氣:“可惜的是他后來遇到了一件事,因此被技工們疏遠和孤立,沒人愿意跟他來往,也都不再談論關于他的事情,不然的話陳方華在廠里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默默無名。”
牛小強心說:難怪我從未聽人提起過陳方華的名頭,按理說這么年輕的六級銑工無論放在哪里都應該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感情他是因為被大家疏遠和孤立才默默無名的啊。
他想到這里忍不住問道:“是什么事情讓大家疏遠和孤立他的呢?”
陳方華的臉上閃過一絲倔強之色,搶先回答:“因為我把當時帶我的師父舉報了,他在加工一批材料的時候搞錯了規格,雖然我提醒過他,但他仍然固執己見,根本就不聽我的,我一看繼續下去生產出來的全都是不良品,肯定會給廠里造成損失,于是就向班組的小組長上報了情況,事后證實我是對的,我的師父也因此被廠里記大過,提前退休了,事后大家卻認為我是想頂我師父的班,所以才會故意打小報告,他們全都覺得我太陰險,不愿意跟我來哉了,牛秘書,你給評評理,我有做錯嗎?”
牛小強笑著點點頭:“你沒有做錯,換成是我,我也會這么做的,說句實話,國內的風氣也應該改改了,尊師重道沒有錯,但不能因為尊師重道就忽略了原則性問題。”
國內確實是這種風氣,法理和人情的界限劃分得不是那么清晰。有的時候明明做了對的事情,卻因為道德倫理的原因而被人鄙夷,說起來當真是讓人無奈。
牛小強執行的管理制度從某稱程度上來講就在跟這種風氣相對抗。他覺得工廠之中應該嚴肅紀律,該是什么就是什么,如果因為人情的關系就放松管理,長此以往廠里的紀律性將會蕩然無存,這家工廠距離關門也不太遠了。
陳方華得到牛小強的認可后顯得十分開心:“總算是遇到一個明白人了啊!”
牛小強覺得陳方華的脾氣十分對自己的胃口,加上對方確實是一個極為難得的人才,于是就想重點培養一下。
“陳方華同志,你先去吃午飯,吃了午飯后去我的辦公室辦理救急金的相關手續,如果你家里忙不過來,這段時間就不用來上班了,我給你特批帶薪休假,等到你母親的病治好了之后,我會給你重新安排崗位。”
陳方華一臉好奇的擺手:“我家里有人照顧我媽,用不著給我批假,牛秘書,你能不能提前告訴我一下,你準備給我重新安排什么崗位啊?”
牛小強故作神秘的一笑:“等會兒在辦公室再說吧。”
李克旺拍了拍陳方華的肩膀:“走吧,先去吃飯,吃了飯你就知道結果了。”
陳方華帶著滿臉的狐疑,跟李克旺一起離開。
牛小強來到機械加工車間,找到了正在指導七級技工干活的朱師傅。
朱師傅身為廠里的兩位八級技工中的一位,在工人當中的威望不容置疑,那些七級技工在他面前十分聽話。
別看七級技工跟八級技工只相差一個等級,看似相差不大,但實際情況并非如此。
八級技工之所以厲害,那是因為他們對于精度的掌控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精度越高,就越能體現出他們的實力。
七級技工有的時候還要憑借著運氣才能達到高加工精度,但八級技工卻是信手拈來。雙方之間的差別可見一斑。
牛小強走到朱師傅跟前,笑呵呵道:“朱師傅,您吃了午飯沒有?可別因為忙于工作就不注意身體啊。”
朱師傅扭頭一看,發現來人是牛小強,立馬滿臉微笑:“原來是牛秘書,謝謝你的關心,我已經吃過午飯了,歡迎你來視察工作。”
牛小強搖搖頭:“我不是來視察工作的,有您這位大師傅坐鎮,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朱師傅被牛小強這一記馬屁拍得十分舒坦,他哈哈一笑:“言過其實了啊,我可沒有那么厲害,你既然不是視察工作的,難道是來專程找我的?”
牛小強嗯了一聲,招呼朱師傅走到一旁,這才開口:“朱師傅,我想自作主張幫您收一位徒弟,不知您是什么意見?”
八級技工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給人家當徒弟的,他們吃香著呢。想要給他們當徒弟的人猶如過江之鯽,選誰或者不選誰要看他們自己的意思,其他人是不敢強求的。
朱師傅雖然不太喜歡被人強行安排徒弟,但牛小強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他知道方東平對牛小強十分器重和喜歡,廠里的大小事情基本都是牛小強在把持,自己雖然是八級技工,但也沒必要得罪牛小強。
朱師傅好奇道:“不知是誰有這個福分,居然被牛秘書如此推崇和欣賞?”
牛小強也不隱瞞,直接報出了陳方華的名字:“是陳方華,我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材,想讓您調教一下。”
朱師傅聽到這話露出了猶豫的神色。他是個老派作風的工人,思想相對比較保守,對于陳方華曾經的所作所為很是厭惡。
但是牛小強的神色卻很認真,看起來他這是執意要把陳方華塞給自己,并沒有跟自己打商量的意思,這不免讓他感到為難。
牛小強一看就知道朱師傅的顧慮,他主動解釋道:“陳方華的那件事我已經了解過了,在我看來他并沒有做錯什么,如果他當時不上報情況,他的師父就會一意孤行,最終給廠里造成巨大的損失,在這種情況下,難道要讓他對師父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嗎?”
朱師傅面色凝重,并未開口,明顯還是接受不了。
牛小強接著說道:“朱師傅,311廠之所以會垮掉,除了因為陳天厚的貪污腐敗,也因為廠里的紀律太過渙散,很多規章制度都形同虛設,大家沒有肩負起自己應該肩負的責任和義務,都抱著得過且過的想法干活,這肯定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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