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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牛課與水課并存

  “你不要胡說,我對女神的信仰是虔誠的!”

  “你敢說自己是虔誠的?你難道不是指望有所回報么?”克里斯蒂娜逼問道。

  在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后,學生回答道:“我確實希望女神保佑我順利繼承爵位。”

  “還算誠實,敢于面對本心,你坐下吧。這就是我要教給你們的第一課,破除對神的盲目崇拜,理性思考,承認我們對神有所求。”克里斯蒂娜大聲說。“我們需要神保佑我們做這個,保佑我們做那個,總是希望有一些好處,我們還會期盼他們的牧師用神術幫助我們。”

  這段話讓阿爾伯特在心底里大聲叫好,但教室里的學生們看起來都怒氣沖沖的,沒幾個服氣的。

  “對不起,克里斯蒂娜小姐,我認為您這種對神不尊敬的態度是不可能得到神的幫助的!”另外一個學生站了起來,大聲爭辯道。

  “呵呵…”克里斯蒂娜冷笑了一陣,“我為你那可憐的智商而感到悲哀。我說個你能聽得懂的比喻罷。你家領地上的領民,霧起時開始下種,每天從早上干到深夜沒有一刻休息,霧季和風季在家中忙著做手工,雨季忙著防洪排澇,晴季除蟲、收割,一年到頭休息的時間不會超過七天,收成絕大部分都交了各種稅收,這虔誠程度怕是比你們對神還要虔誠的多。但是!若是某年收成不好,他們餓的活不下去,你們能允許他們捕河里的魚么?”

  那個少年被問得面紅耳赤:“我會允許他們拖欠一部分稅收,不會讓他們活不下去的!”

  “你能允許他們捕魚么?”

  “我會派人煮粥,然后分發給他們,讓他們盡可能的活下來!”

  “你能允許他們捕魚么?”克里斯蒂娜提高了音量,直視著少年。

  “我…我不會。那是傳統!那是不可更改的傳統!河里的魚,山上的獸,林里的樹,地下的礦,都是領主的財產,如果允許他們捕魚,就是在縱容他們偷竊!”少年的音量越來越高,最后的一句話,更是吼了出來。

  “安靜,孩子。”克里斯蒂娜雙手向下壓,“我只是想告訴你,就像你不會因為領民們辛苦工作而允許他們捕魚一樣,眾神也不會因為你的虔誠而給予你更多的憐憫。”

  這個比喻讓學生們都安靜了下來。少年的眼神陷入了迷茫。虔誠無用?這種說法跟從小到大他們接受到的完全不同,偏生這個比喻足夠貼切他們的生活,有著強大的說服力,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沖擊。

  “聽不明白?那我再給你舉一個例子。如果你喜歡上一個女孩,狂熱的追求并不會讓她喜歡上你,反而會讓她覺得你面目可憎。”克里斯蒂娜頓了頓,總結道:“盲目的付出并不會理所當然的獲得回報,愚昧的虔誠也不會獲得神明的喜愛。”

  這個比喻就更能夠引起少年們的共鳴了。現在學生們都聽懂了。那少年的眼睛越睜越大,咬牙切齒的瞪著臺上的女教師。

  當理想信念被否定的時候,不是所有人都能很快接受現實的,更多人寧可否認現實,也不愿意接受任何改變。

  “坐下吧,孩子。”克里斯蒂娜的聲音里帶著奇異的蠱惑人心的力量:“每一名法師都應該清楚的認識到一點:我們是聯邦的主人,是聯邦真正的根基。眾神,以及那些牧師,是我們必不可少的盟友,但千萬不要被他們的經文迷惑了你的智慧。”

  “說的好!”阿爾伯特在心里說。他甚至想給這個女教師鼓掌。太精彩了!

  但這時他聽到抽泣的聲音。他轉頭看過去,簡妮在用手帕偷偷的擦著眼淚。他伸手攬住少女的腰,少女順勢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火發女士一定不是這樣的…”少女喃喃地說。

  阿爾伯特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帕,默默地遞過去,又接過少女的手帕,用“魔法伎倆”處理干凈。

  環視四周,因為信仰幻滅而落淚的并非簡妮一人。更多的人眼里充滿了迷茫,只有少數人顯得若有所思。

  “這門課的名稱是宗教知識。你們知道什么是神明嗎?”不待下面的學生說話,女教師繼續說:“神明,是居住在外層界域、掌握領域和神職的強大存在。他們能回應信徒的祈禱,能賜予追隨者神術,擁有神秘而不可思議的偉大力量,和法則有著緊密關聯。”

  “外層界居住著很多強大存在,神和這些強大存在最根本的區別就是和法則的關聯。這種關聯是神明的本質特征,其他的特征都不是神明獨有的。”

  “很多人搞不清神明和其他強大的外層界生物的區別,把他們統統混為一談。元素君王在感興趣的時候也會回應信徒的祈禱,一部分惡魔大君和魔鬼領主也能夠賜予追隨者神術。強大的生靈弒神的事兒也曾發生過不止一次。但只有神靈與多元宇宙的法則緊密相關。”

  “在對神明的認識中,人們走過許多彎路。蛛后羅絲也居住在無底深淵中,但她不是惡魔大君,是邪惡陣營的強大神明;星之女王莫維爾居住在奧林匹亞的星之王庭,她的力量強橫無比,不比幾個弱小的神靈差,但她仍然不是神靈。豺狼人牧師的神術來源于豺狼人領主耶諾古,但耶諾古只是一個惡魔大君。”

  “很多人認為神明是慷慨大方、無欲無求的,實際并非如此。”

  “牧師們是神明的仆人,他們從神明手中取得神術,用神術爭奪信徒、影響力和財富。神不需要財富,但牧師們需要,因此神會要求信徒奉上財富,來喂養自己那些仆人們。”

  “不要對圣武士產生誤解,他們和牧師是不一樣的。圣武士是基于善良和美德而生的職業,他們的神力來自秩序和善良的本源。一部分圣武士會因為對自身對教義的理解和認可投入相應的教會,但也有很多人獨自踐行著他們的道。神不會介意墮落的牧師繼續為他服務,但失去本心的圣武士決不可能獲得秩序與善良本源的認可。”

  “我們和神明、牧師是盟友。除了極少數極端教派,聯邦允許任何神明在境內公開傳道,無論善惡。”

  “如果沒有宗教的話,想想你那些一無所有的領民。他們終年辛苦勞作,絕大部分收入都會成為你們穿著的華美衣服、享用的珍奇寶物和儲藏起來的金銀珠玉。他們還要把妻子和女兒獻出來供你們玩樂,新鮮感一過就被棄如敝履,那些可憐的女子只能在無人處獨自飲泣。”

  聽到這里,簡妮不由得顫抖起來。阿爾伯特把少女摟得更緊了,他對著少女的耳朵輕聲說:“我保證,我會永遠愛著你,決不拋棄你。”

  少女低聲說:“我相信你。”

  而這時,克里斯蒂娜還在用冷漠的語調闡述著讓人渾身發冷的事實:“…如果不幸遭遇了災難,他們很可能就會死去。沒有被拯救的希望,得不到任何的幫助,如果再沒有對死后世界的期盼,他們會怎么做?”

  這話說的讓阿爾伯特也目瞪口呆。太赤裸裸了吧!這些話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來前世馬哲課上對剝削階級的批判,耳邊仿佛響起了“英特納雄耐爾終將會實現”的旋律。

  呸呸呸,要認清自己的位置。現在自己不再是那個996的可憐程序猿了,現在我是金龍,是這個國家的貴族,站在金字塔頂端,是享受著這個殘酷剝削體系好處的一員,站在普通勞動群眾的階級對立面上,要有主動維護腐朽的封建統治的階級自覺性。

  在什么山頭唱什么歌,沒毛病。

  “…孩子們,世界的真相是殘酷的。羊在狼面前毫無反抗之力,狼在獅子與老虎面前也是如此。成群結隊的雙足飛龍足以摧毀一座小鎮,但一只少年龍就能把它們吞食殆盡。流淌著牛奶和蜂蜜的應許之地是真的存在的,但那不是給蠢貨們留的。”

  “你們是法師,是領主,是未來的統治者。要用狼的思維來思考問題。那些為羊群準備的經文,你們要大聲的念給羔羊們聽,這樣他們才會安分守己,創造財富。但你自己若是真的相信了,只會被人當成羊一口吞下去。這些年把財富和領地奉獻給教會的傻瓜還少嗎?這就是今年會在一年級就開設宗教知識課的原因。”

  “怎樣才能從眾神手中實打實的獲得一些東西?正確的方式是明確的說明自己的要求,按他們定下的規則支付代價。就像你不會允許你的領民挖礦,但是你不會介意把礦石賣給路過的商人。虔誠是換不來任何東西的,目的明確的交易卻可以實現。”

  “慢慢消化我說的東西吧,孩子們。”看著下面或咬牙切齒或一臉茫然的學生們,克里斯蒂娜不耐煩的擺擺手,拉開一扇黑色的傳送門,走了進去,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知為何,阿爾伯特總覺得她在走的時候看了自己一眼,也許是錯覺吧。他并不想和這個冷酷而強悍女人發生任何牽連。

  學生們開始議論紛紛。他們受到的沖擊太大,需要好好交流一下。

  “嗨,哥們。”前座的金色頭發男孩兒轉過身,他的臉上遍布著淡淡的雀斑,鼻梁很高。“你來扇我一巴掌吧。這節課上的,我懷疑我還在睡覺。”

  “讓她掐你一下就行了。”阿爾伯特笑著指了指他身邊的女伴。

  “唔,也對。”

  那個女孩子真的用勁去掐了他一下。“啊!”少年痛苦的喊了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忙不迭給他道歉。

  這時他感到自己的胳膊被搖了搖,轉頭看向簡妮。少女眼紅紅的,說:“你也來掐我一下吧。”

  阿爾伯特一用力將少女帶入懷中,俯身親吻著少女的紅唇,過了好一會兒才放開。

  現在少女的臉也是通紅的了,把頭埋進他的胸口里。

  這時,金發少年轉過頭來說:“如果那女人不是不萊梅堡的教授,我一定會讓人把她抓起來,更不會聽她多說一句廢話。”

  “但這里是不萊梅堡。”阿爾伯特提醒道。

  “是啊,這里是不萊梅堡。怪不得從前經常聽人議論法師都是一群不敬神的無信者,果然如此!”

  “你現在也是法師了。”阿爾伯特提醒道。“而且聽了她說的這些話,你還能像以前一樣看待眾神嗎?”

  “…不能。”

  “咱們還是學著按照法師的態度來看待眾神吧。”

  少年垂頭喪氣的。“我現在知道為啥大人總說自己羨慕孩子無憂無慮了,一定是腦子里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我現在恨不得根本沒聽過這堂課。”

  “但是她說的好像有道理啊。”

  “啊…頭疼。”少年瘋狂的撓頭,把自己漂亮的頭發搞的一團糟:“希望接下來的歷史課不要再這樣了。再這樣,我會死的。我可以不去禮拜,但我不能舍了爵位不要啊!”

  事實上,跟其他的課比起來,歷史課顯得平淡無奇。負責教授歷史知識的安道爾·赫奇教授甚至本人都沒有到場,而是指派了一具用他本人做藍本的擬像代替自己上課。

  “擬像”是一種七環法術,可以制造出一具用冰雪制造的受操縱的化身,化身的職業等級是藍本的一半。

  那具純白色的擬像穿著法師袍站在講臺上抑揚頓挫的念著課文,下面就像放了羊,做什么的都有。直到溫絲萊特動用首席的權力懲罰了一對直接進行特殊行為的學生后,秩序才稍微好了一些。

  “真無聊,我要是光聽人念書,干嘛要坐在這里。”簡妮抱怨道:“還不如我自己抱著書讀呢!”

  “對啊。我與其在這里聽一具擬像在這里念書,還不如聽你讀呢。”

  少女的臉又紅了。

  “只能說,即使是再厲害的學校,都會有水到不行的課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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