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宿舍公敵,范賢前世也遇到過。
那是大學時的一位舍友。
小伙長的挺精神,談了個女朋友,經過半年多的預熱期,終于在某個深秋的夜,完成了本壘。
次日,宣布被踹。
舍友們都以為小伙的某方面能力,可能有些不盡如人意。再三逼問,原是人姑娘嫌他那來自地獄惡犬般的鼾聲。
真·憑實力單身 痛定思痛,在舍友們的勸說下,小伙去做了鼻中隔偏曲矯正術。手術很成功,舍友們開啤酒慶祝。
信心滿滿求復合,被拒。
姑娘說,其實打鼾是能忍的,有些卻事關一生性福…
咳,由此及彼,想起前世一些細碎點滴。
范賢不禁莞爾。
“可惡的家伙,他又開死了。”
撒爾諾夫斯基胡亂搓著一頭卷毛,坦露著胸肌發達、毛發茂密的上半身,抓起桌上一塊抹布,走過去直接塞進了熊玘的嘴里。
電鉆聲變成了悶電鉆聲,刺耳程序大幅度降低。
但這其實是不可取的,熊貨真要被悶死了,算誰的?
范賢搖搖頭,走到熊玘身旁時,指間已經扣住了三根銀針。在熊貨身上三處穴位施針,不多時,鼾聲漸小,基本達到不影響他人睡眠的程度。
“太神奇了,樂天,你是曾么桌到的?”
撒爾兩只碧綠的眼珠子,放射出‘我好想學’的光芒。
范賢笑笑拔掉熊貨嘴里的抹布,向撒爾展示手中的三根銀針,道:“沒什么神奇的。
你們摩羅劍法,專挑關節、要害處下手,這跟我們施針入穴的道理,其實差不多。”
“樂天,窩發現,你真是個很友好的人。”撒爾由衷說道。
“你也一樣。要是摩羅國人都像撒爾你這么友善,我們大盛也不會與摩羅發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范賢說罷,撒爾眉頭便皺了起來,他嘆了口氣坐到磚床沿上,眼眸低垂道:“你們大盛那位皇帝,認為是我們摩羅人指使圣火教四處搞破壞。
但并不是這個樣子的,摩羅神主在上,那些圣火教的昏蛋,弄的我們摩羅好幾個大城很糟糕。我們也是受害者,大家都是受害者。”
你要說這個事,那我可就不困了。
范賢微笑著坐到撒爾旁邊,暫將與酒翁夜談所得悉數存檔,醞釀好情緒,準備與這位異國大公之子,進行一場走心的深切交談。
次日凌晨,卯時。
天光未亮。
呂文乙早早醒來,躡手躡腳地出了居所,施展起三腳貓輕功,像只笨重的呆鳥,向酒池峰后山腰遠離釀酒作坊的一處密林進發。
這是他之前與大家一起探索酒池峰時,找到的最佳嗑藥地點。
倒不是說非要避著人,不過,能不顯露盡量不顯露。
一則他不想暴露自己本身底子很差這個很沒面兒的事實,二則郡主姐姐交代過,這八寶丹可是神佗山丹道高人所煉。
財不露白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到達密林后,呂文乙很快找到自己此前做過標記的一塊圓石,盤腿打坐,打開錦囊,將那藥香撲鼻的八寶丹送入口中。
閉目、凝神,雙手呈上下虛抱狀置于丹田處。
緩緩旋動氣機,釋放出氣海中并不多的罡氣,仔細感受著丹藥慢慢融開后勾連自身罡氣的流轉。
仿似體內有一條溪流,于腹部攀升,漫游諸穴;
先至巨闕、紫宮,再到兌端、陽白,達至上星后,自百會、風府向下,過天柱、身柱、神道,在懸樞、命門兩處大穴盤旋了幾個呼吸后,轉回中極、關元、神厥。
如此往復了九個來回,呂文乙只覺得通體舒暢,身體內部諸竅大穴好似被那溪流沖刷了一番,一股充盈的氣血之力,于無形中聚攏回歸氣海。
神、清、氣、爽。
“爽!”
痛快地大喝一聲,驚飛林間早起的雀鳥。
抬頭一看,天色已有幾分露青。呂文乙摸了摸收進腰袋里的錦囊,心底又再感謝了一次郡主姐姐。
神佗山丹道高人,當真名不虛傳。
倒不是說他神侯府出不起這點丹藥錢,關鍵在于,神佗山門人一心問道求仙、不理世事,即便上門去求,人家也不見會看在他老爹的面皮上,做這樁買賣。
沐老王爺,不簡單啊!
心底一嘆,呂文乙自圓石上一躍而起,感覺整個人都輕了幾分似的,腳下松快地施展輕功,離開這處。
前行約摸一刻鐘,靠近山側那掛清泉瀑時,縱高躥低、不時躍出密林的呂文乙,遠遠看到那掛瀑布一側的峰外云霧,似有些怪異。
呂文乙找到一棵最高的大樹,躍到樹梢頂端,舉目細細眺望。
便見那峰外云霧,不似往常那般寧靜,如海浪般翻騰滾動,像有山雨欲來之前的天象。
然而,細細一看,并非如此。
那云霧便是平時最常見的淺灰摻白,而不是暴雨來前積重的黑云;浪潮般翻滾奔騰的,并非峰外所有的云霧,僅僅是靠近酒池峰這一側的局部區域。
這、就很奇怪了!
呂文乙想了想,又向前躥飛數十丈,躍至更高的樹梢。
視野更為開闊,所見更為清淅。
這回,呂文乙看清楚了。
那如浪翻卷的云霧,并非滾滾向前,而是像被什么吸住攏于一處、又被前推如水浪般溢出。
一張一弛間,好似有一張巨口,在將那云霧吞進吐出。
好生奇妙!
當呂文乙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又再往前躥飛出幾十丈,近到清泉瀑百米開外時,他漸漸感受到一股無法名狀的氣息。
隨著他愈來愈靠近清泉瀑,那股氣息就越來越明顯。
雖然是個渣渣,但好歹也入了品,呂文乙再不濟也能明確感受到,那氣息必然來自于,人。
并且,這氣息給他的感覺并不壓迫,也不像一般高手那樣,會令低階武者產生恐懼之感。
是酒翁嗎?
還是,這酒池峰上其實還有個隱世高人?
呂文乙心底猛的一緊。
茶樓話館他可沒少去,還將京都城有名的說書先生請到自個兒府上,專給他一個人說些壓箱底的好故事。
所以,話本里不都是騙人的。
自己這是真的遇到世外高人,馬上就要得高人指點、一飛沖天了!!
如此想著,呂文乙循著那股氣息,加快速度向清泉瀑一側躥飛。
“退!”
近到清泉瀑跟前的呂文乙,呆愣于原地,不敢再往前半步。
空曠如云外飛仙的男聲,在寂靜的林中回蕩。聲音不重不輕,聽上去也全無威嚇之意。
就像是在提醒呂文乙,不要驚擾了那山中仙人修行。
“前、前輩!”
呂文乙本著‘機會在前寧抓不放’的做人原則,大著膽試探喊了一聲。
“回!”
又是一個字。
呂文乙深吸了一氣,一咬牙,微微顫聲道:“前輩!晚輩呂文乙,無意冒犯前輩,偶然路過此地,能見前輩修行,晚輩三生有幸。”
說完一句話,呂文乙整個人都濕透了。
前半身是被那瀑布飛濺出的水花打濕,后半身是緊張汗的。
人生有沒有奇遇,就看這一哆嗦了!
寂靜。
除了嘩嘩的水聲,便是那峰外云霧被卷來時發出的風聲。
這樣的寂靜,持續了約有十來個呼吸。
“且去,三日后,此地。”
短短一句話,一字一頓,極為緩慢。
大概,這就是高人與眾不同的地方吧!
呂文乙自行腦補,并同時如蒙圣恩般欣喜若狂,對著瀑布躬身一拜,很歡快又笨拙地飛走了。
“這位前輩定然是不世出的高人,那云霧被吞吐的場面,也太驚人了!”
就當呂文乙抱著激動的心、邁著顫抖的腿,回到居所之時。
清泉瀑一側,一處內凹的山洞里。
“呼!”
盤腿坐于洞中的一尊‘粉人’,長吐一氣,緩緩收回高舉的雙臂。
但見,三丈寬的洞壁上,滿布刀痕。刀痕長寬不一、深過半尺、交錯縱橫。
乍看之下,還以為此處關了頭體型碩大的猛獸。
洞壁底下的地面,鋪著一層厚厚的齏粉。
粉人撣去自己頭頂、滿身的粉塵,露出一張普通二十歲的年輕路人臉。
“酒翁的酒,絕逼有問題!”
這年輕路人臉的主人,也不是旁人,正是昨夜灌了一口‘仙釀’的范賢。
與卷毛撒爾促膝長談至深夜,在孔喧和呂文乙兩人搞…聊完回到居所時,范賢去沖了個澡。
原本打算夜里好好復盤,將從酒翁處得來的信息、撒爾處套來的話,整理一番,卻不想,竟是倒頭便睡了過去。
約摸寅正時分,也就是凌晨四點的樣子,正熟睡之中,突覺通體一陣清涼。
范賢猛然醒來,便發覺顱內像似攤開了薄荷腦一般,清冽至極。
隨之,氣機旋動,耳中似有萬把利刃,鏗鳴作響。
當下,只穿了條褲衩的范賢,急匆匆自開著的窗翻出去,一路追星逐月般飛奔至清泉瀑。
此前在摸索整座酒池峰時,他就在清泉瀑附近發現了一處凹洞。
當時便想著,之后若需修習便來此處,沒成想,這一天來的這么快。
甫一落地,強行壓制的氣機,便再也鎖不住了。
氣海開,狂放的罡氣,排山倒海般傾泄四溢。
若不是范賢在罡氣出體之前,將之凝壓成刃風,送出洞外。這一小片酒池峰,勢必會被轟得山震木斷。
只是,仍有部分刃風溢在范賢身周,將這原本寬不過丈的凹洞,生生‘刨’成了三丈余寬。
這一地的齏粉便是先前那四溢的風刃,刨出來的杰作。
隨后,范賢便在此地,固氣固了將近一個時辰。
而呂文乙所見,峰外云霧似被仙人吞吐般的異象,便是因范賢在此運功,有張有弛地將自身罡氣收攏于氣海。
而這一切,范賢自己卻是不曾目睹,只覺得此時自己的氣海似乎又再拓出了些許;其內充盈的罡氣,又好像發生了極其細微的變化。
至于是何種變化?
放出精神力感知周遭,確認無人窺探,范賢步出凹洞,此時其實可以正式稱之為山洞了。
來到清泉瀑一側,抬手、翻掌,數道無形刀意橫斬而過。
便見,垂流直下的瀑布,被攔腰切作五段。
持續了一個呼吸,像被定格了的瀑布,恢復流速。
“怎么會?”范賢皺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喃喃輕語道:“并沒有突破啊,為何功力又向前邁了一截?!”
只使了一成功夫,便輕松將流速極快的瀑布攔腰截斷;以氣刃持續了片刻停頓,感受水流的沖擊,以此測算自己的修為,確定比一個時辰前的自己,又精進了一步。
這樣的變化,算不上很大,但屬實太過突然。
范賢此時的品級,已到了極難有寸進的階段。
此前,老師方墨儒便推算出他已經到達臨近突破的圓滿狀態。
事實上,因未明自身之道,范賢保持圓滿狀態已經快要一年了。
這一年內,他盡量讓自己不習刀法、不悟刀意,但氣海滿則溢卻是他控制不了的。
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夯實,夯到‘地基’都快要起高樓了,他還是遲遲不想突破。
其實,范賢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或者說,自己在抗拒什么。
“不想成為天下最快的辣個男人”,這只是句自嘲的笑語。
或許,是因為他還沒做好準備吧。
眼下這般功力,差不多跟老娘口中的偽…
咳,不至于不至于。
幸好自己此時在這深山老林,老娘、七爺和老師,都不在。不然的話,分分鐘手動助他突破。
人生處處都是坑啊!
自己老老實實的做份工,莫名其妙又精進了。
全賴酒翁,悔不該喝那假酒,假酒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