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力量的差距到了令人絕望的程度,足以抹滅所有技巧的地步,獵魔人約爾已然有了放棄反抗的覺悟。
龍夏無趣地看著趴在一堆碎石里的獵魔人,祂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正打算放棄和這個獵魔人的玩耍。
這時,一只火鴉落在了碎石邊。
“嘎嘎,想要娶美人魚的勇士就是這么容易放棄的嗎?”
即將熄滅的火焰再度燃起,獵魔人約爾扭頭看向一旁的火鴉,不爽地吐了口血痰,接著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吼~”
厭倦了敵人弱小的龍夏歪著頭,祂覺得這樣的家伙已經沒了樂趣。
獵魔人約爾感受到了那雙眼睛里的輕視,內心僅存的驕傲讓他舉起了手中的牙鬼大劍。
“嘎嘎~”火鴉霧尼轉而看向龍夏,用龍族的語言(由簡陋的地龍語發展而來)說:“不要客氣,他很愿意跟你玩。”
龍夏看向能夠和自己溝通的火鴉,說:“父親不讓我傷害他。”
火鴉霧尼展開翅膀,頗為大氣地說:“他很結實的,少爺可以隨便打。”
“真的嗎?”
“嘎嘎~是的。”
沒等獵魔人約爾解讀出火鴉霧尼與小黑龍交流的古怪言語,他便看見原本無精打采的小黑龍突然張開了大口。
“嘎嘎~”
火鴉慌張又靈活地逃離自己的犯罪現場,數道雷霆再次撲向獵魔人約爾。
正想退縮的獵魔人約爾眼前忽然浮現出一片蔚藍的海面,一個若有若無的美妙身影正在海面下徘徊。
一剎那,獵魔人約爾改變了心中的決意。他首次舉起了大劍,勇敢地沖向了迎面而來的雷霆。
劍與光彼此交錯,閃耀的雷霆在利刃的導引下散向四面八方,打在各處的石壁和石像上,濺起數塊亂飛的碎石。
飛在空中的火鴉霧尼慌慌張張地躲閃著四散的電光,眼睛好奇地看向煙塵彌漫的走道。
“我切開了雷電?”
毛發乍起的獵魔人約爾驚詫于手中大劍展現的力量,竟一時忘卻了流竄的電光對他身體造成的痛感。
小黑龍龍夏也對這個玩伴的實力感到了詫異,饒有興趣地探出了利爪。
這時,空氣突然如同凝固了一般,讓身處其中的生靈感受到了窒息的威脅。
頂著疲憊的身軀,虛瞇著眼的陳應緩緩站起身來。準確地說,巨龍只是稍稍挺直了頸部,微微張開的赤色瞳孔映入了小黑龍和獵魔人。
龍首緩緩扭動,轉向一旁的火鴉。一不小心被電光打到的巨龍顯然有些煩躁,他猛然吼了一聲,蠕動的山體頓時包裹住了獵魔人和火鴉。
世界清凈了,疲倦的巨龍立刻陷入了沉睡。
山坡間的林地,一時失去平衡的獵魔人在地面翻滾著,直到撞上一棵大樹的軀干。
“嘎嘎~”
無情的嘲弄從頭頂傳來,火鴉霧尼一個盤旋落在了獵魔人約爾的眼前。
暴怒的獵魔人約爾揮動了還纏在右手的大劍,卻只見到幾片翎羽落下。
“嘎嘎~可憐的家伙,你的腦袋都被那把大劍占據了嗎?”
獵魔人約爾幾近赤色的眼睛緊盯著飛起來又落下的火鴉,“該死的,這把劍…”
看著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獵魔人約爾,火鴉霧尼突兀地變大,巨爪一把壓住了暴怒的獵魔人。
“你這個笨鳥,快把這把劍從我手里拿走。”
“嘎嘎~它就是你的考驗,你想變強嗎?戰勝它你就可以稱得上強者了?”
獵魔人約爾暴怒地扭動著身軀,“不,我只要安麗娜,我只想和安麗娜在一起。”
“你的弟弟約爾呢?”
“他早就死了。”
“不,他還活著。”
“你是個該死的騙子。”
“他確實活著,嘎嘎,而且活的比你強大,比你自由。”
“他在哪?”
“他在的地方你可去不了,你這個弱者。”
“我可是獵魔人,最初的獵魔人。”
“一條都沒完成的升華之路。”
“你這該死的騙子火鴉,你果然不知道獵魔人后來的路。”
“它就在你的手里。”
“把它拿走。”
火鴉霧尼嘲諷地一笑,“嘎嘎,不行,它注定是你的。”
“啊~”
赤色的火焰漫上大劍,同源的烈焰在林地間無情撕咬著。
撕咬著獵物,深海中一群不停扭動的陰尸正貼在一只海獸的軀體上。
血色的綢帶在海水中飄蕩,約爾孤獨地游離在陰尸群外,死亡喚醒了身體內潛藏的記憶,鮮活且富有光影的記憶。
“約爾?”
孤獨的陰尸之王撫摸著自己腐爛的手臂,又喚來最近的一條血色綢帶。
鮮艷的綢帶拂過他的軀體,原本腐爛之處一一恢復了原貌,藍色的鮮活肉體。雖然,效果只是暫時的,卻讓約爾有了短暫又朦朧的喜悅。
約爾有了情緒,這種鮮活的東西本不該存在于陰尸的體內,但他終究有所不同。
當約爾遭遇那次海詛魚帶來的災難后,他的身體在海水中遇到了變形者族群中的一個上位者,他被寄生了并活了下來。
如果只是這樣,他本該成為一個懵懂無知且又被變形者操縱的玩偶,成為天神監控地界的一只眼睛。
但是后來約爾又遭遇了一次災難,他體內的寄生者被火鴉霧尼和陳應發現了。他們逼得那個寄生者不得不激發約爾體內為數不多的生機,拼盡氣力跳入了深海。
約爾被海怨靈大蛇吞入了腹中,在那個充滿怨念的特殊環境里,約爾的自我意識蘇醒了并奇跡般地壓制了寄生者。
一切在這一刻發生了轉變,陰尸之王約爾就此誕生了,他那獨屬于不死者的惡臭讓大蛇都不得不主動吐出了他。
在這個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不死的存在,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至高存在以外,
但約爾是不同的,他不同于靠著怨念重新凝聚身軀的海怨靈,也不同于以執念和信仰之力塑造的英靈戰士。
陰尸之王不僅保留著靈魂和意志,還保留著一具腐爛卻又沒毀壞的肉體。
肉體是靈魂的載體,一具沒有毀壞的肉體足以勉強承擔原本就與它不分彼此的靈魂。因而,陰尸們無需依靠某種執念或者怨憎來維持自己,他們接近于真正的不死。
既然靈魂與肉體都有所保留,那些模糊卻又深刻的記憶自然也會在陰尸的腦海里偶然泛起,一遍又一遍地消磨著他們的生存意志。
日漸強大的約爾就在經歷這個過程,他越強大,那些過往的記憶就越鮮活。
到了現在,這位陰尸之王忽然開始追念往日的故事,他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