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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上門要賬

  一直到躺在床上,張俊山還在那念叨著住三人間太浪費了。

  張俊平很無語,沒想到這位本家大哥居然還有唐僧的潛質。

  張俊山是村里出了名的老摳,關于他摳門的笑話在村里一大堆。

  以前村里很多人除了種地,就是到縣城去給供銷社拉貨賺錢。

  那個年代,拉貨用地都是排車,拉一車根據遠近,有時候是幾分錢,多的時候能有一毛錢。

  一天下來,也能賺個兩三毛錢。

  賺的雖然少,可那時候物價也便宜,一碗面條才五分錢。

  這是縣城最便宜的飯了,而且可以續面湯。

  面湯自然是不要錢的,喝面條可以隨便加湯。

  出大力的一碗面條自然是吃不飽的,很多人,都是要一碗面條,然后續湯就著自己帶來的窩頭吃。

  七十年代可沒有私人飯店,都是國營的,能讓續湯已經屬于飯店服務員服務態度好了。

  你想不要面條光要湯,根本不可能!

  而且,你買面條的時候,那碗也不是隨便可以用,一個碗要先交五分錢的押金,回頭你吃完飯,把碗送回來,再退押金。

  這難不倒張俊山這位老摳,他做一旁等著,等同村人吃完飯,然后借同村的碗,跑到窗口上去要求續湯。

  一連續了五碗面條湯,喝了個水飽。

  借碗喝面湯的事,只是張俊山摳門事件中的一件。

  據說曾經有一次,張俊山大解,解完手,發現那個什么里面有一粒沒有消化的黃豆。

  張俊山直接伸手撈出來,跑到水井上洗了洗,又給吃了進去。

  還有,說張俊山小便都要忍著尿到自己家地里。

  這些事,是不是真的,張俊平不知道,但是今天他算是領教了張俊山的摳門,不光是對自家摳,花公家的錢也一樣摳。

  雖然張俊山嘮叨的煩人,但是張俊平并沒有和張俊山計較。

  八十年代農村的窮,張俊平是見識到了的,家家戶戶飯桌上的饅頭都是五顏六色的,黑色的地瓜面,黃色的玉米面,還有灰色的,是全麥面饅頭。

  誰家要是能吃白面饅頭,那絕對會被笑話敗家。

  就連炒菜,里面的油也少的可憐,菜湯里面都看不到油花。

  這還是八零年,分田到戶之后,張俊平看到的景象。

  就算是現在,已經是八六年了,村里絕大多數人家,飯桌上主食依然好幾種顏色。

  七十年代的時候,自然是更窮,雜糧能吃飽都已經是幸福的了。

  如此想想,張俊山的摳門也就不那么討厭了,都是窮給逼得。

  “大哥,錢已經交了,你再心疼也沒有用了!

  再說了,我身上可是帶著好幾十塊錢呢!

  住大通鋪,萬一晚上錢被人偷走了怎么辦?”實在是被這位本家大哥給嘮叨煩了,張俊平直接一句話懟了過去。

  “那可以你住三人間,我和建軍住…”

  “我自己帶著錢住三人間,招待所肯定往房間里安排別人,或者把我安排到別的房間里去!

  和住大通鋪有什么區別?

  我睡覺死,萬一錢丟了怎么辦?”

  張俊平知道自己這位本家大哥心疼錢,所以抓住這一點,問的張俊山不說話了。

  花幾毛錢住三人間,和冒著幾十塊被人偷的風險住大通鋪,如何選擇很明確。

  其實,這是個偽命題,根本就不存在這個風險。

  現在已經是八六年了,可不是八十年代初,剛剛經歷過嚴打,社會上還是很安全的。

  很多倒爺,帶著幾百上千塊錢,照樣住大通鋪,把錢當成枕頭,往頭上一枕,照樣睡的很香。

  第二天早上,張俊平帶著張俊山和董建軍兩人去喝了一碗陽春面。

  因為怕了張俊山的嘮叨,張俊平都沒敢要求飯店加雞蛋,更沒敢提議吃肉包子。

  吃完飯,把張俊山送到鐵路貨場之后,張俊平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節約是美德,但是摳可不是好習慣。

  摳門之所以令人討厭,因為摳門往往會給別人帶來很大的困擾。

  在張俊平看來,我出來費心巴力的為家具廠要賬,住舒服一點的三人間,吃幾個肉包子,陽春面里加個雞蛋,一點都不過份。

  但是,就因為張俊山的摳門,讓張俊平多花一分錢都有一種負罪感。

  送完張俊山,張俊平又和董建軍回到儀表廠。

  儀表廠也是家具廠的客戶,還是欠錢的那種。

  到了儀表廠,張俊平被門衛攔了下來,“你們是干什么的?”

  張俊平掏出煙遞給看門的老大爺一根煙,又拿出介紹信,“大爺您好!我是金河家具廠的,有事找你們廠長!”

  看門老大爺接過張俊平的煙,又掃了一眼張俊平介紹信上的紅章,才開口道:“金河家具廠?你等著,我給你打個電話問一問!”

  也許是張俊平的煙起了作用,看門老大爺沒有為難張俊平的直接轉身進傳達室去打電話。

  這年月,工廠的大門比政府機關的大門還難進。

  很多行政機關雖然也有傳達室,門衛,但是你進去,傳達室根本不會阻攔。

  反倒是工廠,不是本廠職工,想進廠區,根本不可能。

  必須要在傳達室登記,請示之后,才能進去。

  就在張俊平心里琢磨著一會進去,見到廠長之后怎么開口,看門老大爺回來,對張俊平說道:“廠長去開會了,不在廠里!你改天再來吧!”

  “大爺,能問一下,咱們廠長什么時候回來嗎?”張俊平忙又低了一根煙,笑著問道。

  “這個我哪知道,領導開會哪有準?

  也許一會就回來,也許一天都不回來!”

  “謝謝您了,大爺!

  我也不抽煙,這包煙您留著抽吧!”張俊平把手里半包煙塞到看門老大爺的手里。

  “這個…”看門老大爺有些遲疑,想接又不好意思。

  “大爺,我向您打聽個事,咱們儀表廠的廠長姓什么?”

  一聽張俊平打聽的是廠長姓什么,這么簡單的事,老人頓時松了一口氣,順勢把煙塞進口袋,“我們廠長姓李!”

  離開儀表廠之后,董建軍有些犯愁道:“虎子,廠長不在家,這可怎么辦?

  之前我爹和三舅也來過幾次,第一次還好,后面幾次都是這樣,不是出差就是去開會!

  也不知道他們哪來那么多會!”

  “呵呵!二哥你以為廠長真的不在家?

  人家是不想見咱們!”

  “啊?!

  那怎么辦?

  見不到廠長,這賬怎么要?”

  “沒關系,走吧,咱們去儀表廠宿舍打聽一下!”

  “打聽什么?”

  “打聽一下儀表廠廠長住在哪里,然后我們直接去他家里找他!”張俊平說完,帶頭離開儀表廠。

  來到供銷社,買了兩條帶過渡嘴的大雞煙,又買了四罐黃桃罐頭,四罐麥乳精。

  “買這么多東西?”董建軍有些心疼的說道。

  這些東西加起來可是不少錢,帶過渡嘴的大雞煙一條就要十塊錢,四罐罐頭,四罐麥乳精加起來也要二十塊錢。

  為了買這些東西張俊平身上的錢花了個七七八八。

  明天再要不到錢,他們兩個人就真的只能去睡候車室了。

  張俊平和董建軍都算是一表人才,張俊平一身藏青色的一副,董建軍一身黃綠色的舊軍裝,看上去就不像壞人。

  所以,很輕易就打聽到了廠長的家。

  打聽清楚廠長的家,張俊平帶著董建軍返回招待所。

  一等到晚上,吃過晚飯之后,兩個人才拎著東西來到儀表廠廠長家。

  張俊平沒有讓董建軍跟著自己上樓,而是讓他在下面等著。

  送禮,人太多不好。

  張俊平上前敲了敲門,一個中年婦女打開門,看著張俊平問道:“你們找誰?”

  “您好!我們是金河家具廠的,來找李廠長!”

  中年婦女看了看張俊平手里的東西,回頭喊了一句,“老李找你的!

  你們先進來吧!”

  進了門,只見一個帶著眼鏡的中年人正做在沙發上看電視。

  張俊平隨手把東西放到靠近沙發的地上。

  “您好!李廠長!”

  “你是?”

  “李廠長,我是金河家具廠的新任廠長,這是我的介紹信!

  今天白天去廠里拜訪您的不巧您不在,只好晚上來打攪您了!”

  “金河家具廠的廠長?你找我有事?”李廠長不置可否的重復了一句,然后問道。

  “咱們儀表廠是我們的老客戶,我這不剛上任,過來拜訪一下老客戶!

  看看咱們儀表廠這邊對我們的產品有什么要求或者說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

  我們也好改進,為咱們儀表廠提供更好的服務!”

  聽了張俊平的話,中年人再一次用審視的目光看了一下張俊平時。

  張俊平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目光平視著李廠長。

  “你貴姓?”

  “我姓張,弓長張!”

  “張廠長,吸煙?”李廠長拿起茶幾上的煙沖張俊平讓了一下。

  “謝謝!”張俊平也不客氣,接過煙,到了一聲謝,幫李廠長把煙點上。

  “張廠長真是年輕有為啊!”

  “您夸獎了!我這個廠長和您可不能比,您是國營大廠的廠長,我只是村辦小工廠的廠長!

  就是帶著鄉親們混口飯吃!”張俊平謙虛的笑著說道。

  “張廠長這次來是為了之前你們廠的那些賬吧?”

  “有這方面的意思,當然最主要還是想要拜訪一下李廠長,看看以后我們還有沒有合作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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