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感興趣嗎。”
就在江心看著地上那些遺留的泥巴、草繩有些出神的時候,一道聲音在身后響起,扭過頭去一看,卻是方才和自己在大堂內談話的楊存仁。
和這位老爺子一起的,還有一個拎著一個盒子,不知道裝著些什么的壯漢。
不知道這位老爺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江心來回打量了一下,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還好。”
“還好?”
得到江心這個答案,楊存仁倒是不惱,反而哈哈一笑:“行了,別光顧著打量了,跟我來。”
說完,楊存仁對身后的壯漢眼神示意了一下,接著便向著村子南邊走了過去,那邊是江心一直都沒有去過的地方,那里不僅沒什么人跡,就連院墻也是高高大大的,看起來就極為森嚴。
相比起村子的其他地方,這里靜悄悄的,哪怕是最為頑皮的孩子也從來不到這里胡鬧,想必是被打怕了。
身側略過一道道院墻,楊存仁最終帶著江心停在了一個院門前,按著劃分,這里是村南最中心的地帶,一路走過來,江心看到了不下十個用于巡邏的雕塑,而且每個還都有人陪著。
沒有理會江心的心思,楊存仁一把推開院門走了進去,迎面一陣微風吹過,走進去一看,一塊用墻圍起來的空地上,放著幾十上百堆泥巴,除此之外,便只有兩把凳子。
坐在凳子上,楊存仁從壯漢手中接過那個看起來不小的盒子,砰的一下放到了江心面前:“原本我是打算直接做一個泥人給你帶走算了,但是我又仔細想了想,覺得這么做有些不太妥帖。”
聽到這話,再看看一邊那個不知道裝了些什么的盒子和各色各樣的泥巴堆,江心心里瞬間生出一些不妙的預感:“老爺子,您不會...”
“沒錯!”楊存仁點了點頭,突然咧開嘴笑了一下:“我覺得親自教你怎么做泥塑,讓你自己將那泥人給雕塑出來。”
聽到這話,江心心頭頓時一涼,他別的不知道,但光從那個楊剛那句‘塑五年,雕五年,蘊育十載’就能感覺出泥塑不好學。
他對自己的手工學習能力有一定的信心,但光憑這一股信心去學人家村子里傳了少說也有百年、運轉起來神妙不弱于法寶的手段,江心還沒這么的自負。
天知道這位老爺子給自己定的標準是什么,萬一要學個兩年三年的,指不定外面的事情已經全部都塵埃落定了。
他這身上已經有了一大堆的能力,弄得現在都沒時間去仔細熟悉運用,結果現在又要他學這什么泥塑,還真應了那句雜而不精了。
呆楞了一下,江心干笑到:“楊老爺子,這不好吧。這泥塑是你們村子里的家傳手段,冒然傳給我一個外人,不太合適吧。”
“我楊家沒這規矩,捂著不讓人看只是防止有心人學出去當禍害。”楊存仁擺了擺手:“我現在是楊家家主,這片地界,我說什么就是什么。你不學完,走不了。”
眼看著這位老爺子的態度如此堅定,江心只能放棄了勸說的想法,轉而說到:“那老爺子,我這要學到個什么程度才能離開,您總得給我個標準吧,我外面家人還等著呢,總不能在這里呆久了吧。”
聽到江心這話,楊存仁倒是沉默了下去,先前溝陳也沒和他仔細說過江心家里的情況,只以為江心現在說的都是真話,這下他倒是要好好考慮一下。
你要說定的線低了,這家伙學了三拳兩腳出去只能丟人他們楊家雕塑的人。定的高了,萬一真給人家里老一輩招出來,自己又打不過。但他又不能在一個小輩面前認慫。
于是......
“我說你什么時候過關,你就什么時候過關,別想著打馬虎眼給我混過去!”楊存仁打手一擺:“行了,別給我廢話,過來仔細學著點,早點學完早點出去。”
眼看著搬出家里還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長輩都唬不住這位楊老爺子,江心只能長嘆了口氣,坐了下去。
這一坐,便預示著他苦逼學習生涯的正式開始。
“我們這些玩泥塑的,施展出來的手段看起來厲害,但實際上還是屬于匠人。匠人,就必須要又適合自己完成工作的工具。”
一邊說著,楊老爺子一遍拉過了一旁的盒子,一層層的打開,露出了里面不下雙十之數的工具:“你是新手,基礎很重要,先從將這些工具全部認全開始吧。”
“外面常用的工具大概是木棒、拓刀、塑刀一類的,我們村子里分的還要再細上一些,共計有69個,再加上描筆工具,共計84種,你全部都要識得,并明白如何使用。”
“84種!”江心看著面前擺了整整半圈的東西,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可是清楚的看到這里面不少東西可是雙頭的,兩端的摸樣用途一看就知道是不同的。
這算下來將近100種工具的使用,全部都要學?
江心嘴角微微一抽,看向楊存仁:“我在村子里轉過,大多數人似乎并不用這種工具,而是純靠手捏,那炁似乎就能起到一些奇特的用途。”
“你想學手塑?”楊存仁瞥了江心一眼:“你以為那動作看起來簡單就真的簡單了,那手上的勁力可比外面尋常功夫還要難上三分。”
江心笑著抓了抓頭:“您讓我瞧瞧,要是不成,我再來學這些工具的用法。”
“行。”
這種情況似乎見得多了,楊存仁伸手在一旁泥巴上一撫,將一團泥巴收攏到了掌中:“去,抓上一塊。”
“哦,好。”江心站了起來,學著楊存仁的手勢在那泥巴上一抓。
嘶的一聲,五道抓痕留在了上面,江心也抓起了一團泥巴,那是用指頭強行抓下來的,數量比起楊存仁少了大半之多。
楊存仁見此倒也沒說什么,只是將泥巴放在掌心,伸手平攤出來:“看好了,現在的我手上可是一絲一毫的炁都沒有。”
江心運起觀法點了點頭:“是。”
“賊小子。”看到江心眸子中的炁光,楊存仁嘿嘿一笑,另一只手負到身后,抓著泥巴的那一只手則施展起來。
不調動體內絲毫炁息,楊存仁單手數十個關節、肌肉像是一個個互不關聯的機器一般運作起來。
原本靜置在他掌心的泥巴在掌心肌肉發散的勁力下漸漸變換、位移,而那五根手指像是精妙的機械臂一般不斷在上面雕琢著。
江心也說不清過了多久,只覺得自己還沒來得及看清這位老爺子手上的動作,便發現一個滿是對稱紋路的泥球出現在自己面前。
將雖說隨手之作、卻也別有花樣的泥球放到一旁工作臺上,楊存仁看向江心:“小子,這是我練了幾十年才做到的手上功夫,你覺得你要多久才能學會,一個月行嗎。”
江心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搖了搖頭:“不行。但我還是要學!”
楊存仁看了江心一眼,突然哈哈大笑:“好小子,有抱負。不過人家花了十幾年的時間才能學會,你準備學多久。”
“你小子的練炁天賦卻是高超,但著手上的功夫和炁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這村子有不少沒有練炁功夫的將這手段學會了,反倒是練炁苗子學不會這一手。這東西可不是你想學就能學會的。”
“我想試試。”江心笑了一下:“這種精妙的控制力我還是第一次見,不試試太可惜了。”
江心這話說的道也沒錯,但更多的原因則是他從這手法中看到了一些別的東西,再加上想看看這手法能不能用到身上其他地方,這才如此要求。
至于馬仙洪的神機百煉和唐門的丹噬......江心仔細想了想,前一個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到手。后者...隨緣吧,反正有紫焰在手,他倒不是非常缺這種大殺招。
殺下打量了江心片刻,楊存仁帶著少許說不明意味的笑點了點頭:“行,你想學,老頭子我就教教你,正好最近也閑的太無聊了。”
好歹也是一個家族的族長,楊存仁雖說給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如何,但一手教人的本事還是有的,要不然也不能將這偌大的一個村子給傳下來。
看看風門村的那位溝老爺子,從頭到尾出了給江心丟出一個神鬼禁制和翻譯之外,上面都不交,完全一副看你自己悟性的樣子,和眼前這位構成了明顯的反差。
將自己的雙手放在江心面前,楊存仁肌肉筋骨發力,原本平整的掌心之中漸漸波動起來,好似浪潮一般。
只是用肉眼看去,那肌肉運動并無絲毫獨特之處,但在楊存仁附上了一絲絲炁息之后,一團渾圓的‘球’便出現在他雙掌之中。
“看清楚了嗎,這便是我們楊家家傳的手段。原來的名字已經不知道了,經過不斷改良,現在的名字叫做元手,乃是我楊家一切手法的基礎和源頭。”
“看清楚了,掌中勁力混元一體,隨心所欲,才算是將這元手連成了。”
說著,似乎是想讓江心看的更加清楚一些,楊存仁十指微動,手掌肌肉運動方式也發生些許改變。
仿若抽絲剝繭一般,原本混元的球被漸漸拉伸起來,只是片刻,一個人形便從那球中‘破殼而出’。
雙手勁力漸漸散去,楊存仁看向江心:“我看你的觀法也頗有神異之處,想必剛才我手掌上的炁息流動你應該都已經看清楚了吧。”
“是,看清楚了。”江心沒有隱瞞,直接點頭應了下來:“不過我看那炁息運轉的似乎并不符合手上經脈的走向?”
“當然不符合。”楊存仁點了點頭:“那炁息是我刻意引出來穿行在鼓膜之內的,象征的便是那勁力發生和散去的先后順序,你這全程看下來,還記得多少?”
“沒記得多少。”江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您手上那個球太亮了,擋住了手上那些勁力的運行,只記得開頭那段了。”
“記住了開頭那一段?”楊存仁雙眼微微一睜:“既然你記住了開頭那一段,那好,現在演示給我看看。”
“可以用炁?”
楊存仁沉默了一下,隨后點了點頭:“讓你苦熬功夫太費時間了,可以用炁,只要你你呢個模擬出來那勁力的流轉就行。”
“那就好。”江心嘿嘿一笑,伸出手去,元炁匯集之下,只是瞬息便被引到了相應的位置,隨后模擬那股勁力流轉了起來。
炁有的時候就是可以做到常人所不能,又或者江心的元炁實在是過于神異。
在江心主觀意識的控制下,元炁好像是更加精密一籌的手臂一般,推動拉扯肌肉松張,將一股股潛藏在細胞中的勁力強行而又精巧的擠了出來,隨后漸漸的流通、匯集想雙掌之中。
片刻后,一個看起來有些稀薄的球出現在江心手中,但沒有下一步勁力的運轉指引,很快便再次散去。
“呼!”
散去手中的元炁,江心深呼了口氣,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看向楊存仁:“您看我這算是學會了嗎?”
楊存仁心中一陣抽動,默然片刻后才牽動嘴角吐出了兩個字:“還行。”
說完,不等江心在說什么,楊存仁將他急匆匆的他拉到了一個祠堂樣的建筑中,里面只有一個數米高的人身像,大約是楊家的先祖—塑圣楊惠之。
“先前忘了和你說了,要學我家的手段,先要拜師的。我看你身上有各家所長,也不強求你入我楊家門下,我只收你為記名弟子,也有個名目傳你我家的手段。”
“不過,你要是拜了師,有些規矩還是要守的。一:在外不同門相殘,有什么事回來村子里解決;二:不得許可,不得將村中所學手段私傳他人,一被發現,輕則押回族地,重則收回所學;三: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村子所在。”
“村子里的人一般不出去,你只需要答應保守秘密,我便可以收你為徒,楊家上下全部手段你都可以去學。怎么樣,你愿不愿意!”
江心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來:“我本人可以答應保守秘密,但是外人強行搜魂......”
“我們家自有辦法對付那些人。”楊存仁毫不在意:“先祖面前立誓便代表你已經接受了這規矩,只要你本人不說,沒人能奈何的了你。”
說著,楊存仁伸手憑空一點,一道烏蒙的炁光自那塑像之中蔓延而出,空中結成符文之后化作一個手鏈綁在了江心手上。
下一刻,江心便明白了那是手鏈是個什么東西—禁制,一個禁止他同門操戈、外傳楊家手段和楊家族地所在的禁制。
眼看那收斂漸漸隱沒,楊存仁這才開懷大笑:“沒想到我這到老了,反倒能碰上個人才,溝老鬼總算是做了個好事。”
看著江心,楊存仁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從今以后你就是老夫的弟子了,只要是我會的,你全部都能學,我不會的,我找人來教你!”
帶著江心離開祠堂,楊存仁心中卻是一嘆:“老不死的東西,還真讓你給說對了,你們這一家子,果然都是天才。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