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日野彩香的交涉并沒有浪費青野太長的時間。
在認出了神田雪繪,并且看到她對青野如此依賴的神情,日野彩香對青野的警惕就消散了大半。
——如果不是特別信任和親密的人,根本不會露出那種表情。
其中青野的顏值,也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人們總是下意識的認為長得好看的就是好人——這算是基因深層潛在的影響因素。
再者說了,相比于身邊那只化作石像的不可名狀。
青野的外形好歹是一個人類,這一點,才是她們信任的基礎......總不可能在那好看皮囊下,隱藏的是某種更加可怕的怪物吧?
“好小子,我欣賞你!”
劍客的性格直來直去,十分單純。
直接在見到青野的第一刻,就伸出了大拇指,表示他的贊賞。
轉過頭又抱著自己的斷劍——“嗚嗚嗚,寶貝,我只能找別的劍來繼承你的遺志了。”
看起來。
這把劍被折斷,對他的影響,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大。
用劍客自己的話來說,他練劍的時候練斷的劍可不是一把兩把——從那絲毫不留手的出劍姿態也可以想到這一點——這一把長劍的使用壽命其實也不過一年不到。
準確來說,他心中執著的是“劍”這個概念,而不是單獨的某一把劍。
——渣男發言石錘了。
坐上直升機,青野等人很快來到海邊。
帶上了井田龍馬還有冰塊中的游客們,趕往隸屬于東京別動隊名下的醫院。
——高島步的能力固然好用,但代價是異常巨大的,能少用就少用。
更何況在表世界,不要過多使用超凡能力,一向是早就廣為流傳的定律。
既然能用現代科技手段治療,就無需用超凡手段治療。
在乘坐直升機離開的過程中,青野則是注意到另一件事。
不少身穿黑色風衣的東京別動隊成員,正在駕駛著游艇、小船,向那巨型海星的尸體處靠近。
“這是?”
青野發出疑問。
神田雪繪從他的背上被放了下來,只是還不愿意松開他的手,于是被青野放在椅子上,保持著小腦袋靠在他肩膀上的姿勢。
日野彩香看到這一幕,心里莫名有點羨慕。
她的丈夫,在一次特殊行動中不幸去世了,至今已經獨守空房將近十年。
倒不是有別的什么想法,只是單純的覺得這種畫面挺美好的。
“在祂被修正之前,我們要盡可能榨取祂的價值。”
默默收回視線,日野彩香為青野解答疑惑。
“修正”,守夜人他們也采取了相同的形容詞來描述,表世界自動排除異物的效果。
“價值。”
青野咀嚼這個詞語,立刻就想到了巨型海星那違背常理的鱗片。
即便下面的血肉變成灰白色,那些鱗片可沒有變化。
——這就像是人們身體上的牙齒,本就是沒有生機的事物。
至于利用的方式也很簡單,只要簡單加工,便能夠成為相當好用的防具或是武器。
而看那些特別行動隊成員們的動作如此熟練。
想來,這樣的事情,他們也早就不是第一次做了。
這是人們在漫長和異常怪物斗爭后流傳下來的經驗。
“我們有特殊的處理方法,能夠讓一些材料能夠保存下來。“
日野彩香繼續解釋道。
視線又放在了一旁自家女兒的臉上。
井田龍馬也坐在旁邊,不過他現在的神色異常尷尬。
他和日野留美子要是真的成了的話,這位可就是他的丈母娘!要是不尷尬那才怪呢!
來到東京別動隊的專屬醫院。
由一個私人醫院偽裝而成,目的便是應對這類突發狀況。
神田雪繪和日野留美子都不算重傷,僅僅是體力、精神力消耗過大,只要休息一段時間就能蘇醒過來。
而那些陷入海水,被日野留美子救下的游客們,就沒那么好的運氣。
一共九個落水者,在醫生的搶救下,救回了五個。
有兩個人,是在還沒離開大海時,便被海水里的迷失之霧侵蝕而死。
即便是高島步,也沒法使死者復生——那是神明才擁有的權柄。
這兩個人中,就包括了平田陽介的一位同學。
這天晚上。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在自己狹小的旅館房間里,平田陽介再也無需在他人面前偽裝出那幅溫和的姿態。
——這房間本來是他和另一位同學的,只是對方再也回不來了。
平田陽介的雙目通紅,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臉皮,用力向下拉著。
露出一片鮮紅和眼球的眼白。
用力過猛,抓得臉上都出現一道道血痕,像是要把整張人臉都拉扯下來。
狀若瘋癲。
形似瘋魔。
總之,不像是一個正常人應該做出的舉動。
“砰!砰!砰!”
他的手握成拳頭,一拳一拳的擊打著手里的小麻袋。
“吱——”
小小的麻袋里,傳出某種小動物凄慘的叫聲——大概是兔子那類生物。
伴隨拳頭的擊打,一下又一下。
只是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無力。
直到最后再也沒有任何聲息。
“真是......沒勁。”
平田陽介幽幽嘆了口氣,隨手一扔,像是丟垃圾似的丟在了地上。
些許鮮血,從麻袋里浸潤了出來。
一動也不動。
這種程度的暴力,依舊無法緩解平田陽介這時暴虐的心情。
只因為下午發生在海岸邊的事情,沒有像他預料中那樣發展。
反而變得和平、安詳。
像是一陣不痛不癢的風刮過,受到波及的人只有那么幾個。
“怎么會這樣呢?”
在他預料中,數百乃至數千人都要被淹沒在海水里。
迷失之霧會帶他們去另一個世界。
那種慌張、無助,還有空氣中的血腥,倒在地上的尸體,才是平田陽介最想看到的畫面!
“是他,一定還是他!”
平田陽介敏銳的意識到。
這一切幻想的破滅,一定是因為那個該死的、好看的家伙!
他心中的直覺,得出了這個結論。
也只有那個人,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要是讓我抓到你......”
平田陽介低聲喃喃道。
涼風從身邊吹過。
忽的,一股不安且不詳的感受,極其突兀的在他心里徘徊。
在遇上黑霧、而且信奉祂以后,平田陽介就幾乎沒有產生過這種感覺。
“咚咚!”
與之伴隨的,是突然的敲門聲。
平田陽介呼吸一滯,緩緩的打開門。
夜風吹拂而過。
出現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平田君,你房間怎么這么.....吵?”
這是平臺陽介的一個同學之一。
他長著青春痘的臉上,滿是困倦,揉著眼睛問道。
他半夜聽見隔壁的房間里傳來奇怪的響動,被吵醒了,這才走過來看看情況。
只是他的視線,立刻看到了那張平平無奇的臉龐。
看到了那被指甲劃出的血痕。
“平田君,你的臉......”
“沒事,只是被貓抓了而已。”
平田陽介露出溫和的笑容,平淡的解釋道。
“剛才有只貓跑進來了,我在趕它呢。”
表情稍帶歉意,像是一不小心犯了錯誤。
“嗷,原來如此。”
睡眼朦朧的同學很自然的相信了平田陽介的話,可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余光卻瞥見了地板上的小麻袋。
鮮紅的顏色,已經浸濕了一部分地板。
他愕然睜大眼,話語情不自禁的結巴起來。
“平、平田君,那那那......那是什么?”
他這時才隱約聞到空氣里那股淡淡的血腥味,稍顯肥胖的臉立刻煞白,背后滿是冷汗。
只覺得渾身發涼。
“嗯?你在說什么”
平田陽介奇怪的問道。
像是根本沒有看到那地板上血淋淋的事物。
“那里,什么都沒有。”
他用肯定句說道,語氣虛無縹緲。
“不,那......”
他的同學起初還想辯解一下,可是看著平田陽介那普通的臉,眼神逐漸茫然。
最后自我肯定道。
“是啊,那里什么都沒有。”
隨后轉身向門外走去。
“山田君。”
在他即便走出房門時,平田陽介又忽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還有別的事嗎?”
山田同學奇怪問道,背后沒來由的涌現一股寒意,像是......被一只披著人皮的怪物盯上了!
平田陽介那雙幽暗的眼睛里,恍若燃燒著漆黑的火焰。
“不,沒事了。”
火焰在下一刻熄滅,他再度溫和笑道。
“晚安。”
“嗯,晚安。”
直到山田走出他的房間,平田陽介才終于放下了顫抖的手。
他的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
興奮和激動!
就在剛才,平田陽介無數次的想要親自動手,殺死這位同學。
但是最終,他還是忍耐了下來。
不是由于他不敢動手——恰恰相反,死在平田陽介手下的人,其實早就有好幾個。
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剝面人事件,還有幾個沒有在剝面人身上找到人臉的案件,被解釋為他沒有把那些臉留下來珍藏。
然而事實上,其實是殺害他們的兇手,另有其人!
便是平田陽介,只是他采取的手段和剝面人極其類似,發生的時間又高度一致,所以才無人知曉。
至于剝面人本人,則是早就在瘋狂的折磨里自殺死去。
死人,是沒法說話的。
平田陽介不動手的原因,純粹只是這不符合他的美學要求。
而且一時的忍耐,帶來的,只會是更長遠的快樂。
如果真要把平田陽介歸為超凡者的范疇,那么他的超凡能力大概是——
——普通。
就是“普通”這個形容詞。
從出生到現在,除去早亡的父母外,平田陽介的一切都是普通的。
普通的相貌,普通的身高。
普通的學習成績,普通的人際關系。
乃至一切......
他就像是一個最正常的孩子一樣,慢慢長大。
只是不會有人理解,普通的他心底真實的想法。
很早開始,平田陽介便極度厭惡人們同情的眼神,尤其是在得知他父母去世后。
那眼神從不讓他高興,只會讓心中的荊棘遍地生長,把他自己割得遍體鱗傷。
‘你們,憑什么同情我?’
‘為什么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過于普通的人生,令他很快對許多事情都不再感興趣,仿佛一個冷漠無情的旁觀者,漠然的生活。
平田陽介認為生命是毫無意義的。
不僅僅是他的生命,別的生命也同樣如此。
直到......
他遇見了黑霧。
黑霧侵染了他的內心,但他并不認為那是污染。
在他看來,這是一次洗滌心靈的凈化。
那時,平田陽介才終于找到了人生的意義——
——扭曲普通的存在,摧毀正常的秩序。
他覺得,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而平田陽介的能力,幫助他做到這一點。
在許多情況下,人們會自動忽略他些許程度的不正常舉動,認為那沒有什么好奇怪。
尤其在黑霧加持后,這種現象開始越發明顯。
比如之前的校醫,伴隨他一起旅游的同學,路上經過的路人。
人們習慣了他普通的外殼,便不再認為他會做出某種異常的事情。
內心的毒酒,在時間的作用下,發酵得越發甘甜香醇。
平田陽介不再追求于殺死一個人,或是一只動物,而是想要親眼目睹很多人的生活被徹底破壞。
那會給他一種,“我還活著”的感覺。
——只是偶爾,他還會親自動手,用動物發泄隱藏內心的殘暴。
等到某一天。
平田陽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那時,他便會擺脫“人類”的桎梏!
不過現在看來,好像沒有等到那一天的可能。
“晚上好,平田君。”
青野的聲音從他的身后悠然響起。
好似和自己的老朋友打招呼,語調輕松愉快。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就來到這房間里,只是在等待那個同學離開而已。
“青野君。”
平田陽介叫出了青野的名字,和剛才一樣的疑惑問道。
天真懵懂,讓人下意識的以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在這兒?”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真以為你的偽裝對我有用吧?”
青野的視線冰冷的落在平田陽介臉上。
不像是看著一個活人,而像是看著一個死物。
“好了,招呼打完了。”
“是時候......送你上路了!”
青野手中的灰色棍子,沖著平田陽介當頭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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