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打亂王蛇道人的布局只是巧合,他反噬王蛇道人的過程更是兇險——不過以高寒的層次,他還不知道自己如何反噬了王蛇道人,莫名其妙就成功了。
其實,在高寒身在半空的那一刻,只要高寒在心中真正產生自我放棄的念頭,王蛇道人便可以趁虛而入反客為主,取得高寒顯意識主動讓出的掌控權,進而奪舍成功——奪舍之法本來就源于天魔之道,天魔變化詭秘莫名,其中微妙之處難以描述。
要知道,在那一刻,王蛇道人當真施展了全身解數,演化種種理由來引導高寒放棄掙扎,安享哀榮。
任憑天魔變化萬般奧秘,但是原理皆不出明道典的范圍,而明道典更是長光界所有道門傳承必讀的基本常識。
如果成功取得高寒顯意識的主導權——哪怕是一瞬間——王蛇道人便可以將潛意識和顯意識合二為一,凝定這具身軀的命魂,徹底成為這具身軀的主宰。
那剩下的事情不過是磨滅高寒的殘魂而已。
對于王蛇道人來說,磨滅高寒的殘魂雖然不算是易如反掌,卻也不會有什么無法掌控的意外——如果還能完成高寒未了的心愿,打消其中執念,這一步還可以更快一些。
一般來說,別說像高寒這樣未經世事、心志未經打磨的男孩,有王蛇道人操縱潛意識引導壓制,就算是身經百戰,心堅如鐵的鐵血戰士,到了這一步也多半放棄求生意愿了。
但是人心隔肚皮——哪怕沒隔著肚皮,王蛇道人也萬萬想不到,高寒竟然是那種到了黃河都不死心,一定要掙扎到最后、死都不放棄的那種人。
平日里意志表現根本不算出色的高寒,在必死的境地下,竟然出乎王蛇道人預料,迸發出強烈執拗到極點的求生意志——你可以讓我死,但任何力量都不能讓我放棄。
王蛇道人要由潛意識轉化來吞并顯意識奪舍高寒,所以潛意識敞開對接顯意識,本來等到高寒起了一絲半點放棄的念頭,他便可以接管高寒的整個顯意識。
可是,當高寒突然迸發出熾烈如火的求生欲望時,顯意識發出的強烈求生信號就順著王蛇道人鋪設的意識對接通道,瞬間傳遍了整個身軀。
無論王蛇道人如何潛移默化,改造高寒的身軀,組成這身軀的最微妙本質,依然是高寒的生命本質——這就像是計算機的操作系統雖然被王蛇道人通過種種手段覆蓋掉了,但是計算機的各種硬件和已經燒入芯片的源代碼卻還是換不掉的。
若是高寒主動放棄,讓王蛇道人覆蓋了桌面操作系統(大腦顯意識)也就罷了,可高寒竟然發出了源于生命源代碼層次的求生命令,頓時把只覆蓋到匯編語言層次的王蛇道人坑了。
所以,在那微妙的一刻,死都不肯放棄求生欲望的高寒,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反噬了王蛇道人,他以王蛇道人的轉世陽神為柴薪,一步登天,精神達到某種難以形容的高峰,短暫的凝聚命魂,并溝通了自己的天魂。
本來到這一步,高寒依然難以避免摔死的命運——在修成陽神之前,精神境界都難以大規模干涉物質。
可是,天蛇道畢竟并非邪道,王蛇道人作為天蛇道的傳經之人,平日里也是德高望重,備受天蛇道弟子們的尊敬。
王蛇道人是求道之人,雖然他一生不喜出門、少歷紅塵,但是千載修行中,一顆道心卻也打磨堅定。
王蛇道人早就沒有那種‘我倒霉了,希望別人更倒霉’的陰暗心思——那種貨色在長光界里根本就不是求道人的心性,壓根不可能獲得真傳。
當王蛇道人發覺自己一步踏錯,無力回天——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王蛇道人在一瞬間,決定用自己剩下的一點力量彌補受害者高寒,順便在這個世界傳下天蛇道統,也算為自家宗門開枝散葉。
所以,王蛇道人順勢激發了高寒潛力,施展出‘天蛇行空’,也算是救了高寒一命。
除此之外,王蛇道人還用自己余下的力量幫助高寒開辟出識海,幫助高寒越過修行路上的一大難關。
至于他最終將自己的殘余消散在高寒識海中,卻是為了給高寒留下至關重要的傳承,他把承載天蛇經的傳承之器天蛇環綁定在高寒識海之中。
天蛇環那是王蛇道人千載修行的本命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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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顧家祖宅。
“大老爺,高家和李家的情況昨晚已經查清楚了。
大小姐的救命恩人高寒先生的父親是一名孤兒,廣元大學畢業,目前在文化部檔案二科擔任科長,沒有什么緊密的社會關系牽扯,母親何恬女士出身何家旁支——就是東區的那個何家,目前在何家企業海星環境綠化公司里當人事部副經理。”
“李家的情況和高家差不多,李恒同學的父親李元初是文化部檔案科副科長,雖然級別比高城先生低了半檔,但是前途更被看好一些。”
顧明臣一家三口正吃著早餐,方管家站在一旁將昨晚整理出來的材料一一匯報。
顧家這樣的人家規矩不少,吃飯時候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不過顧明臣除了是顧家長子之外,還是國內最著名的醫生之一,誰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一個診療任務。
別看顧明臣在醫學方面擁有下卿資格(大約相當于院士以下最高等級),但是云天帝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一個下卿級別的醫學專家也不算什么,如果某些大人物生了重病,顧明臣就算在半夜里也得被叫起來,連夜乘坐飛機前去救治——也就是這幾年顧明臣年過六十,這種事情才漸漸少了。
工作繁忙的顧明臣,平日里和家人一起吃早飯的時候并不多,但女兒剛剛險死還生,他自然要加大關注。
“這么說來,那兩個男孩家里都沒什么牽扯了?”顧明臣問道。
“是的。”方管家肯定的答復道。
“你去準備一份合適的禮物,等下我要親自登門道謝。”顧明臣說道。
“遵命。”方管家轉身離去。
“父親,我要一起去嗎?”顧婷婷說。
“你不要去了。我和你母親去就行了。”顧明臣擺了擺手,說道。
他是學貫中西的醫學大家,自然知道從十幾米的高處落下,會對人體造成何等沖擊,尤其是那位高寒到現在為止,沒去過醫院檢查,那就更說不準了。
高寒如果沒事還好,如果他內傷發作,女兒前往反而不美——顧明臣如此急著登門道謝,也有準備親自給高寒把把脈,看看他有沒有受內傷的意思。
“爸爸,您準備怎么謝謝他?”顧婷婷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她是在半空中被高寒拉回來的,心中對高寒舍己救人行為極為感激——跳橋的時候顧婷婷倒是毫不猶豫,可是一跳出去她就后悔了,只是人在半空中回不來。
“這事你就不用管了,你這三個月在家里禁足,不許出去。”顧明臣沉聲道。
“可是我覺得,你們應該問一下他真正想要什么。”顧婷婷被父親說得低下頭,然后又把頭抬起來,努力爭辯道。
這不是光為救命恩人考慮,也是因為她不希望這種命運落在救了自己身上——常常有人給孩子送黃岡密卷之類的禮物,想必大多數孩子在接過此等禮物時,都是臉上強顏歡笑,心里各種mmp。
顧婷婷這次跳橋自殺的原因,就是被父母強行逼著學彈琴(古琴而非鋼琴),她一怒之下把琴給砸了。
聽了女兒的話,顧明臣和李青一愣,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
顧明臣緩緩點了點頭:“我會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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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今天怎么還不起床?平時早就起來了。”
上午十一點,母親何恬一邊扭頭和丈夫說話,一邊轉動門把手,打開高寒的臥室房門。
“現在放假了,小寒想多睡一會兒,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好了,不用去叫他。”父親高城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來。
“那也睡得太久了。”母親何恬一邊說一邊推開房門,走進兒子的房間。
高寒雖然有自己的房間,但是他的房門卻沒有鎖死功能。
父母們總是覺得孩子需要及時督促檢查,才能認真學習、按時睡覺。
很多孩子的房間說是獨立空間,其實他們時時刻刻都要豎起耳朵,小心提防父母突然闖入。
比如名為學習,實際上偷偷看卡通動漫時,父母要是突然闖進房間,那就將面臨一場****——到這個時候,就得考驗耳力和手速了。
高寒房間是家里次臥,這間臥室比他父母所在的主臥面積要小一些,沒有獨立衛生間,不過面積也有二十多平方米。
這樣的房子,如果在云天帝國一線城市,價格就不是高寒他們家能負擔的起了,不過在海星城這樣的二三線城市,又是半賣半送提供給衙門人員的福利,所以高寒家還是住的起的。
母親何恬進了高寒的房間,她先是整理高寒亂七八糟的書桌,然后又把胡亂扔在地上的拉力器、啞鈴和兩個做俯臥撐的支撐架收起來,一邊整理房間,一邊不滿的說:
“放寒假也不能放松,你自己成績什么樣自己心里沒數嗎?趕緊起來學習了,鍛煉身體這種事可以放一放,現在學習最重要,如果考不上大學,以后你有的是時間來鍛煉身體——以后去工地搬磚不但能鍛煉身體、還能賺錢呢。”
“聽見沒有?還裝睡?”
“嗯,什么味道?”何恬說了一陣,發覺高寒沒有反應,剛想發作,突然覺得房間里有一種氣味。
有氣味是正常的,高寒的房間向來帶著一種臭襪子味道,有時還有衣服的餿味,但是現在母親何恬聞到的氣味,卻絕不是襪子和衣服的餿味。
何恬疑惑的順著味道來源望去。
床上,高寒兩眼緊閉,口鼻和脖頸處有一灘凝固的鮮血,染紅了一部分枕頭和被褥。
“啊——!”何恬發出驚恐的尖叫。
“怎么了?怎么了?”高城連忙從廚房里奔了過來,連手里的菜刀都來不及放下。
“小寒、小寒他——”何恬渾身發抖,她手指著床頭,腳都有些站不穩,整個人搖搖欲墜。
高城順著妻子的手指看去,頓時大吃一驚。兒子口鼻處全是干涸的血跡,血流了一大灘,光是這等出血量就很嚇人了。
高城把菜刀扔到一邊,自己撲到床前,急忙伸手去探兒子的鼻息,一股溫熱的氣流撲在他的手指上——兒子還有氣!
高城松了一口氣:“恬恬,不怕不怕,小寒還沒死、還有氣,我們趕緊把他送醫院。”
“——啊,小寒沒死?”何恬如夢初醒。
“嗯,小寒呼吸穩定,心跳也有力,沒事的。”高城一只手放在兒子的鼻孔前,另一只手伸進被子,捂在兒子的胸口,感受著兒子有力的心臟跳動,心里稍稍安穩了些。
“我這就叫救護車。”何恬連忙轉身去拿手機。
“叮咚——”一聲,門鈴響起。
“我去把人打發了,你給小寒裹好被子,等救護車來了我們就把小寒搬下去。”母親何恬一邊撥打電話叫救護車,一邊焦急的說。
母親何恬打開門,門外是兩位氣度不凡的男女。
男子頭發有些花白,穿著一身得體的灰色男性士子服,面料是精品絲綢,幾顆扣子更是名貴的羊脂玉石;女性風姿綽約,穿著一身修身的寶藍色女性士女服,同樣是絲綢面料。
(士子(女)服是士大夫以上的人才能穿著的服飾,是從古代官員服飾中改良過來的,講究舒適和美觀大方,同時兼顧了運動性,是云天帝國在正式場合穿著的傳統服飾——相當于西裝革履。)
“請問,這里是高寒同學的家嗎?”頭發花白的男子開口問道。
“是的,請問您是?”何恬心就算因為兒子高寒而心中急躁,對此等人物也不敢失禮。
“昨日高寒救了小女性命,今日我們夫婦特來致謝。”
顧明臣何等人物,醫學中更有‘望聞問切’的說法,他一眼看去,就知道開門的這位女士心情焦躁之極,他也不多客套,直接轉入正題:
“是不是高寒同學出了什么事情?我是顧德醫院院長顧明臣,在醫學上有幾分造詣,如果可以的話,讓我來看看高寒同學。”
顧德醫院是海星城最好的一家醫院,有三百多年歷史,幾乎和海星城歷史等同。
顧家的主業是制藥集團。
顧德醫院是顧家核心產業鏈上的產業之一。
何恬正在撥打的急救電話,也是顧德醫院的電話。
她原本就想把兒子送到顧德醫院得到最好的救治,沒想到人還沒出門,人家院長就找上門來。
“啊——您是顧明臣先生?”何恬大吃一驚:“請進請進,快請進。”
這時候,她拒絕誰也不會拒絕顧明臣。
更何況,人家說兒子高寒救了他女兒的性命,雖然兒子昨天回來半個字都沒提,但是能讓顧明臣這等人物親自上門道謝,這件事顯然不可能是假的。
顧明臣來不及換鞋,他直接踏在地板上,急步朝里走去。
一般情況下,客人上門主動換鞋是對主人的尊重,不過此刻情況不同,看病人要緊,慢條斯理的換鞋并不合適。
“您是高寒同學的母親吧?高寒同學昨天救了我們的女兒婷婷,明臣在醫學上造詣高深,一定不會讓高寒這孩子有事的。”李青輕輕拉住何恬的手,和聲說道。
她的聲音溫和而堅決,讓何恬一聽,就感覺自己一顆急躁的心安定不少。
顧夫人李青也是醫學方面的專家,擁有下大夫醫學職稱,大約相當于副教授級別,她不但對內科有相當水準,為了教育子女,在青少年心理方面上也有一定水準。
不過,學來的心理知識對于實際操作并不一定有用,不然她女兒也不會跳了橋。
但安撫何恬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