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洪承疇來說,尚可喜近來萎靡的態度令他十分頭痛。
當然站在尚可喜的角度他也能夠理解,畢竟尚可喜的長子落入明軍之手很難活命,這種情況下讓尚可喜斗志昂揚也不現實。
但是尚可喜一直這個態度,很會動搖清軍的軍心。
畢竟情緒是會傳染的。
尚可喜這個情緒,萬一耿繼茂也是這個情緒,那這仗還怎么打?
而且洪承疇隱隱能夠感覺的到,尚可喜和耿繼茂很不對付,二人之間的裂痕在尚之信落入明軍之手后進一步的擴大。
是以他決定親自去勸一勸尚可喜。
尚可喜在南昌城中的住處是一套獨門獨院的三進宅子,里外都由尚家本家兵把守,端是一只蒼蠅也飛不進去。
洪承疇只帶了幾個親兵,來到宅子前卻是被尚家的本家兵攔了下來。
“本經略有要事拜訪平南王。”
洪承疇中氣十足的說道。
“我家王爺心情悲痛,什么人也不見。洪經略還是請回吧。”
洪承疇沒想到區區一個親兵態度竟然這么強硬,一時竟是愕然。
“咳咳,本經略知道平南王剛剛喪子,可眼下軍情緊急,若是平南王不能及時調整,整個江西戰局可能都會受到影響。”
本來洪承疇是不想對這些尚家本家兵說這些的,可是他被生生攔在了門外,只能想要以口舌之快勸這些親兵打開大門。
誰料對方諷刺道:“洪經略還知道我家王爺為何如此悲痛?不知道是誰下的令,命世子殿下開赴宜春。恐怕洪經略早就知道明賊強悍難敵,這才叫我家世子前去送死的吧?現在你可別在這里貓哭耗子假慈悲了。”
這番諷刺端是把洪承疇惹怒了。
再怎么說他也是大清兩朝元老,太宗皇帝都對他十分禮敬。
這些尚家子弟算是什么東西,竟然敢這么諷刺挖苦他。
“放肆!這里沒有你們說話的份。閃開!”
洪承疇跨步上前,那些尚家本家兵卻是抽刀出來厲聲道:“誰敢!”
洪承疇又驚又怒,冷笑道:“你們是要造反嗎?”
“洪經略少在這里給我們扣帽子,我家王爺也不是軟柿子隨意讓人拿捏。如今鬧成這個樣子,我們也不打算善了!”
“你!反了反了,真的反了!”
便在這時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尚可喜從門后走了出來。
跟在他身后的幾名心腹。
可以看出尚可喜這幾日明顯老了許多,他朝洪承疇拱了拱手道:“洪經略,讓您看笑話了。本王近日身子不爽利,便沒有去巡撫衙門。”
洪承疇還在氣頭上,冷冷道:“平南王不把老夫放在眼里無所謂,但是不能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命平南王帶兵到江西的是皇上,平南王這是對皇上不滿?”
尚可喜嘆了嘆道:“洪經略又何必如此呢?本王白發人送黑發人,難道就連痛思幾日都不行嗎?”
“若是平時自然可以,但現在大敵當前,平南王這樣不管不顧的,讓其他人怎么想?”
“洪經略是說靖南王吧?”
尚可喜也似來了脾氣。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本王和靖南王不和。洪經略老謀深算如何會看不出來?”
尚可喜頓了頓道:“那靖南王先是慫恿犬子帶兵增援,隨后又在背地里挖苦,明顯是覬覦本王封地,欲吞并之。可是本王偏不會遂了他的愿。本王雖然不才,但兒子還是有很多的。便是傳給一個傻子也不會叫野狗奪了食。”
洪承疇見尚可喜說的這么難聽,面上掛不住了。
“咳咳,同朝為官平南王何必如此刻薄?說到底大伙兒都是皇上的奴才,又何必斤斤計較呢?”
尚可喜大笑道:“本王本以為洪經略是個講道理的,卻不曾想只會和稀泥。既如此,本王也把話撂在這兒。要本王出兵可以,但本王不會和靖南王一齊作戰!”
尚可喜這話便算是擺明了態度,休想讓他和耿仲明合作。
二人若是各自為戰,對于洪承疇的整體布置是極為不利的。
他能夠調動的只有綠營兵和那一萬八旗軍。
一盤好棋就這么被打的稀爛,直是氣煞人也。
但他也沒有什么別的辦法。至少現在尚可喜還答應留在江西。若是他再激下去,難保尚可喜不會一怒之下率部離開。
若是尚可喜成了第二個吳三桂,那是洪承疇萬萬不愿意看到的。
是以他只能先順著尚可喜,把這個重要助力穩住。
“好,本經略答應你,不會讓平南王和靖南王一齊出戰。”
洪承疇作出了退讓,也希望尚可喜能夠退一步。
“既如此,本王便聽洪經略安排。不過還請洪經略將具體事宜交代給我的部將,本王會仔細琢磨的。”
尚可喜說罷竟是轉身離開。
他身邊的一名部將跨步上前道:“洪經略清講吧。”
洪承疇被氣得直跳腳,可能怎么辦呢?
他若是壓不住火氣,這棋盤就徹底砸爛了。
思量再三,他只能忍氣吞聲的和這面部將交待。
回到府邸后,洪承疇氣得摔了不少瓷器。
下人們一個個嚇得噤若寒蟬。
他們很少見得洪承疇如此氣憤,不知道今日發生了什么,竟然能夠把如此儒雅的老爺氣成這樣。
誰都不敢在這個時候進屋觸洪承疇的眉頭。
洪承疇砸的累了盡興了,這才氣喘吁吁的躺倒在床上。
作繭自縛,這真是作繭自縛啊。
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他把尚可喜招惹到了江西,再想讓尚可喜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算是看清楚了,尚可喜是不會那么干脆的走的,即便走也會讓清廷給予他足夠的封賞作為補償。
至于耿繼茂,此人更像是一只狡猾的狐貍躲藏在暗處,隨時等著撲出來搶肉吃。
這兩個藩王,都是人精中的人精,都不好算計。
即便是那個江西巡撫張朝璘,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他明面上看著對洪承疇百依百順,實則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此刻洪承疇十分懷念自己的愛徒趙良棟。
若是當初他離開貴州時把趙良棟帶在身邊就好了,也不至于現在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全得靠自己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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