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高其實沒打算留下來吃午餐。他那天親眼所見,趙教授在飯點都告辭離開。
怎么說呢?現代社會的飲食越來越重視養生、健康,特別是中老年的富豪,忌口比較多。你真以為他們和普通人一樣吃“金龍魚”嗎?轉基因的大豆油、菜籽油、調和油,這些人都是不吃的。
他們一家子吃飯有時候都要各自炒菜。比如,他在深城和王石頭一起吃飯時就知道,王石頭不吃豬肉。
總之,如果臨時拜訪,留下來吃飯是件挺麻煩的事。趙教授都不留下來吃飯,井高更沒這個打算。但都談到這個飯點,女主人章婷邀請,井高倒不好直接走掉。
更關鍵的是,任總的關鍵部分還沒講啊,到底應該把樂視的那部分資產加進去做收購用呢?至少他對樂視的資產沒有特別想要買的。
“走吧!”任河招呼井高一聲,先出了書房。任治跟在父親身后,客氣的和章婷打個招呼,“章阿姨。”
章婷微笑著點點頭,拍拍他的背,“去吧。我做了你最愛吃的咸鵝。”刻意的落后兩步,和井高說話,和氣的道:“我年紀大一點,托大叫你一聲小井吧。你的腳沒事了吧?”
章婷穿著件藍色的襯衫,青色長褲。足有一米七二的身高,高挑又曼妙。四十三歲的年紀保養的非常好,皮膚白皙水潤。有著成熟優雅知性的風韻。
非常出眾的美熟女。這是正常的。一般而言,大富豪的二婚妻子姿容、氣質都不會太差。此刻她和氣可親,像一個鄰家大姐姐。
井高答道:“章姐,沒事了。”他這才恍然發現,時隔將近十天,任總臉上的淤青已經消失。而他挨的一腳也好的七七八八。
一聲“章姐”讓章婷禁不住一笑,帶著井高往客廳里走,道:“老任年輕的時候喜歡練武術,打打沙袋什么的,到老也沒改。動手沒個輕重,你多擔當下。”
井高一陣汗顏。其實那場架,任二哥打輸了。他畢竟是年輕人,每天堅持鍛煉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而且每周都還會去踢足球,力量、爆發力都在巔峰。
“章姐,您太客氣。任總剛剛指點我在商業上的事,我獲益良多。”
章婷輕挽一下秀發,知性優雅,笑吟吟的道:“你們能聊得來就好哇。老任現在朋友越來越少。你是趙教授看好的年輕人,以后多來家里走動。”
井高客氣的道:“章姐,我會的。”
他這會算是明白過來。任二哥將時間約在中午,本身就有請他吃飯的意圖。歸根結底,還是對不久前的那場架聊表歉意。不過,任二哥這個人有點傲嬌,很多事只做不說。
挺講究的一個人啊!
這也有點京城的習俗的意思。井高的好友謝大少是京城本地人,大概京城這邊的風俗是不管什么事,最終都是要擺個局、吃頓飯,這才算是徹底的完。
任家的這棟別墅一共三層,但任河兩口子都住在一樓。布局是四合院的風格。書房這邊算“東廂房”。從書房出來,穿過走道,拐到一間花廳里,這里便是餐廳。
“你們先坐,我去端菜出來。”
片刻后,章婷帶著保姆將菜肴一一端出來。很豐盛。
井高最喜歡吃的是那盤紅燒肉。沒有油膩,肥肉軟、瘦肉勁道、入口綿軟,味道很好。一邊吃,一邊和任河聊著剛才的樂視的話題。
見井高吃得歡,章婷笑著起身將紅燒肉調到井高面前,“喜歡吃就多吃點。你待會別睡午覺,去運動下就把油脂消耗掉了。”
任河吃味的對妻子道:“我也要吃。”他是個寵妻狂魔。
章婷好笑的道:“你就饞著吧。想吃肉,把三高減下去再說。”又安慰似的把一盤黃瓜轉到任河面前,道:“你吃這個。我特意給你做的。一片都不許留。”
任河就笑起來,和妻子說著日常,透著一股親近感。
任治低頭扒著飯,對老兩口的“秀恩愛”不去看。
井高則是有點呲牙。這是被喂了一把狗糧的感覺。他有點明白當日任二哥為什么說:自古多情空余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這人到老年,任二哥時年五十一歲,但身體很差,鬢角斑白,和六十多老年人差不多。能有一個女人陪著、寵著,這便是幸福!哪里還有想法去“照顧”更多的女人?
真要是連妻子的心都傷透,搞不好最終要落一個古龍那樣的結局:臨死前問,為什么她們都不來看我?
一頓飯吃完,井高走出香山腳下的任家別墅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半許。
章婷的手藝非常好,除開紅燒肉,還有幾個葷菜燒的很不錯。井高挺喜歡的。反倒是任氏父子都沒吃。
任河是想吃被章婷管控著不讓吃。他身體非常的差,各種慢性疾病都找上他。任治則是對肉食不怎么感興趣,吃點咸鵝下飯,再加點青菜就完。
而在餐桌上把書房里的話題繼續完,由任治代任二哥送井高出來。任治今年二十三歲,白白凈凈的,身上有種閑云野鶴似的寡淡,對人都是客客氣氣的。但內心里其實是非常驕傲的。
別墅門口的山道兩旁樹木成蔭,環境幽雅。井高的情商早練出來,微笑著和任治握手道別,“小任總,留步。”
任治直白的道:“井總,我送出來,是有話要和你說。”
井高有點詫異,笑了下。等著任治的下文。
任治表情有點淡,遞了一支“華子”給井高,抽著煙道:“井總,黃柏和我們家里是世交。她給我打電話,說之前和你有點誤會,請你見諒。改天我做東,請你們喝杯酒。”
井高愣了下。黃柏他有印象,很漂亮的一小姑娘,在酒吧里充當大姐頭,背景深厚。席思顏幾個都惹不起。他最近除開談妥程炎熙和其背后圈子投給優步的4億美元,再就是昨天剛和樂視賈總談成的手機業務,沒搞出什么動靜啊?黃柏怎么想著主動和他“化解”恩怨?
井高想了想,沒駁任治的面子,道:“行啊。等我把樂視這筆生意談完。”
任治無可無不可的道:“可以。另外,井總我還有件事要和你說。”
“嗯。”
任治看著井高,告誡道:“井總,我小姑對我們這些晚輩非常好。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你又不會娶我小姑,你勸我爸同意她離婚干什么?誰能像我小姑父一樣忍受她的脾氣呢?最少她當時是自由戀愛,還有一個女兒在。我小姑已經三十歲。離婚之后,她下半輩子怎么過?”
井高表情有點錯愕。
任佳慧回深城辦理離婚的事了?他因為明確拒絕任佳慧和席思顏的愛慕之意,這段時間根本沒有和她們倆聯系。不知道她的近況。聽任治這話,似乎任二哥聽了他的勸。但結果卻引發任治對他的不滿。
井高吸口煙,沒回答任治。這事根本沒法解釋。果然是“疏不間親”啊!看來在別人的家事上,盡量不要發表意見。即便是一個很善意的建議。
他本來是來請教任二哥關于收購樂視的事,聊得挺好的。估計任二哥的套路,賈布斯都吃不消。還見證任二哥和章姐的恩愛。但沒想到臨走時還有這么個“轉折”:被任治指責。
任治見井高沉默,便點點頭,徑直轉身回到屋子里。將他骨子里的驕傲展露無遺。
井高將煙頭丟在地上,用腳碾滅,坐車回貿大那邊。他對教他的任河是發自內心的尊重。做人,要尊師重道。但對任治這個態度是相當不爽的。
之前,章姐還叫他常來走動,他確實是客氣,但愿意和任二哥來往。這很正常的。誰都愿意和牛人做朋友。但現在看來,就任治這個態度,他不必再來,少和任二哥這邊的圈子打交道。
鬧出個不愉快來,任總是偏向兒子,還是偏向他,這是不用問的!這也是人之常情。
接下來幾天,井高的生活重心都是收購樂視相關的業務。9月9日,周五的上午,樂視舉辦了一個小型的簽字儀式,將所持有28.9的酷派集團股份轉讓給鳳凰基金。價格為3.96億美元。
曹丹青代表鳳凰基金出席簽字儀式。這也是她第一次在媒體上亮相。鳳凰基金的總裁、副總裁都是美女,特別是副總裁更美,引得網上不少人評論。
然后,井高在微博上看到一些不堪的評論,把鳳凰基金的公關部門負責人給狠狠的罵了一頓。曹丹青在鏡頭前不要凸顯她的美麗,而是凸顯干練、穩重的總裁范兒。
形象就沒設定好!想要在鏡頭前不那么出彩,這并不是難事。帶個土的掉渣的黑框眼鏡,衣服服飾偏穩重、暗色的風格等等。當然,這是個小插曲。
在記者會上面對記者提問時,樂視致新的負責人梁菌說道:“鳳凰基金是國內極其優秀的資本,實力雄厚,未來樂視和鳳凰基金還會有合作。請各位媒體朋友拭目以待。”
這話一出,財經媒體們就爆了,紛紛到處打聽消息。直接發郵件、打電話要求采訪鳳凰基金的,這部分信息全部給攔在喬霜那邊。推不掉的大媒體,就由她出面說幾句。
周日的上午,井高和李夢薇在一起聽歌、看書時,京臺的頭牌主持人舒曉雅給井高打了電話,“咯咯,井總,我發現自我認識你之后,你就不斷的刷新我的認知啊。”
井高在書房里接著電話,笑道:“舒老師,這話說的!好像我天天在干壞事一樣。有什么事嗎?”
舒曉雅笑吟吟的道:“哪兒能啊!我是說你在商業上取得的成就讓我驚訝、佩服。是這樣的,我有個同學畢業后進央視工作,負責一個財經類的節目。他想采訪下你。最近鳳凰基金動靜很大呀。你們這是要進入手機行業?”
酷派是一家港股上市公司,持有將近30的股權在上市公司中就意味著控制權。
井高琢磨了一下,說道:“舒老師,等一段時間吧。現在還不合適。”
舒曉雅心里有點失望,但還是熱情的笑道:“咯咯,那說定了啊。我幫他預定下你這個大忙人一次專訪。”
井高沉吟道:“行啊。”
聊完之后,井高琢磨了下,給賈布斯打個電話過去,給一個正式的答復。
梁菌作為樂視致新的負責人,主要是管著大屏生態。同時,他還兼管著手機業務。到他這個地位,其實也沒什么周中、周末的說法,白加黑,五加二的干。當然,薪酬、股權的回報是很豐厚的。
周日的上午,陽光明媚。
梁菌好不容易抽出半天的時間出來,和妻子一起在公園里走走,準備中午吃頓飯。這時,忽而接到賈約亭親自打來的電話,“老梁,你現在來公司一趟,我們一起開個會。”
梁菌詫異的道:“賈總,怎么了?”
賈總嘆口氣,“老梁,我之前給你說過,正在和鳳凰基金的井總談融資。他給了我一個答復。條件…,總之,你想不到。我們一起開會討論下吧。”
“行,我馬上到。”
同樣的一幕,發生在其他的樂視高管身上。
這場會的規模不小。可見,在面對井高開出來的條件時,賈總內心中舉棋不定。
2016年的上半年,樂視高舉高打,一副迅猛擴張的態勢。當時的財經媒體網易財經給樂視的核心高管團隊做了一個報道:賈約亭的人馬。
說樂視的高管就像是當年美國《商業周刊》資深作家在“藍血十杰”里所描述的那樣。以此來比如樂視高管團隊的能力,水平。
賈約亭在周日中午召開的高管閉門會議,就都是曾在財經新聞中有名有姓的人物。
計有:負責樂視致新的梁菌、樂視網的CEO劉宏、樂視影業的CEO張昭、樂視控股高級副總裁、樂視移動總裁馮幸、樂視視頻總裁的高飛、樂視云、戰略項目部負責人吳亞洲、樂視體育雷振劍、樂視超級汽車負責人丁磊。
其實樂視的慣例是在周日的下午兩點召開跨部門協調會。各個業務線的負責人來匯報。一般要開到晚上8點鐘。今天這個臨時的閉門會議直接將慣例的協調會給覆蓋。
“鳳凰基金的收購方案是:樂視影業花兒影視合計60億,樂視云估值2億美元,也就是約14億元。擬再出40億元分三次投進樂視汽車中。第一批資金為1億美元。我們可以對外宣布拿到鳳凰基金總價114億元的投資。”
橢圓形的會議桌最盡頭,賈約亭神情疲倦,簡略的復述了鳳凰基金開出的條件。他上午接到井高的電話時,肚子里都在罵娘。他在酒吧里把井高搞定,但回頭這小子就變卦。真特么的難搞。
張昭直接的道:“他在做夢吧?樂視影業只給四十多億的估值?消息傳出去,我怕那些明星股東會罵死他。”
吳亞洲道:“賈總,2億美元就買樂視云?這怎么可能?他怕不是沒睡醒吧?”
樂視超級汽車的負責人丁磊道:“賈總,我們的汽車項目運轉的非常好。正在和各家風頭談融資。馬上就要談完大約10億美元的A輪融資。他投個1億美元算什么?趁火打劫嘛!”
“就是。”
“這個詞用的精準。”
賈總看了一下心腹樂視致新的梁菌。梁菌敲敲桌子,吸引眾人的注意力,道:“各位,樂視缺錢!”
當即就有人道:“老梁,缺錢也不能賤賣資產啊。”
在座的很多人都是樂視各業務的小股東。比如樂視影業,樂視控股所占的股份大概也就51。負責人張昭就有3.83的股份。
張昭反駁道:“老梁,你聽清楚,鳳凰基金是把樂視影業和花兒影視整體估值60億。樂視真正拿到手里的錢,預估不到約25億。而且,沒法和其他股東交代。比如,我就絕對不同意樂視影業不到50億的估值。”
“賈總,這個價格不行的。鳳凰基金不同意,再和別的人談談。”
賈約亭一身黑色的T恤,沉默的坐在橢圓形會議桌的盡頭。他是會計出身,對數字非常敏感。樂視影業是他主導的,總共投了多少錢呢?51的股權,出資4.27億元。
若能賣25億也不算太虧!為什么5月6日發的公告,樂視網擬收購樂視影業,現在9月11日還沒有完成?因為目前影視市場的大環境不好啊!
而且,樂視影業在14年,15年持續虧損,累積近10億。在今年,還需要13億的現金融資,才能繼續制造電影。
在財務報表上樂視影業的資產是29.57億。鳳凰基金給不到50億的價格,還是溢價的。
當然,井高壓價是真的狠啊!一口咬到肉上。這是一個讓他非常難受的價格,想要接受又想要拒絕。而且,井高看中樂視超級汽車,卻又采用分批投資的方式。
井高背后出主意的人不簡單吶。
在賈約亭沉思著時,一幫高管們相互爭論著。還是有部分人傾向于賣掉樂視影業。雖然酷派手機進賬約4億美元,暫時緩解資金壓力,但樂視還是缺錢。
花兒影視,股權都在樂視網手中,一言可定。價格浮動在正常范圍,基本沒爭議。
而對樂視云的價格爭議一直在。10.8億美元的資產賣2億美元,誰都不甘心。但樂視云怎么回事,都是心里明白。
樂視網的CEO劉宏道:“賈總,樂視云的控制權必須拿在我們手里。這是我們樂視生態核心一環。我建議把這塊拿掉。咱們對外宣傳的融資,可以把手機那邊的4億美金加進來。數字一樣好看。”
這個會一直開到晚上六點,賈約亭拍板道:“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