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一下子涌進來幾十個人,寬敞的空間,頓時變得有幾分擁擠。一些人也十分機靈,紛紛站了起來,把自己的椅子搬上去。
張煌揮手阻止,“不必了,外面準備好了,大家直接去…試戲。我想看一眼,你們這段時間,學習的成果。”
試戲搞出這么大的陣仗。
騙鬼啊?
有人心里吐槽,但是不敢表現出來。
反正大家在張煌的指示下離開了大殿,來到了浮園前面,也是建筑群的精華部分…外景拍攝地點。
走近了,大家驚訝的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這里已經架起了各種搖臂、軌道。
另外各種道具,也把空蕩蕩的殿堂房間充實起來,猶如古代的官宦人家,充滿了富麗堂皇的韻味。
眾人環視一眼,發現拍攝組在調試儀器,不由得傻了眼。確定這是試戲,而不是正式拍攝?
大家搞不清楚狀況,愈加的小心謹慎。
與此同時,張煌轉身問道:“施老,目錄表你也看了,你想看哪出戲,隨便點。”
“只要發生在浮園內的,不管是哪一段,我馬上安排。”
張煌語氣沉穩,充滿了信心。
他不會打沒把握的仗,一群演員都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哪怕這大半個月來,他都沒有出現過一次。
但是在私下,浮園許多人,都是他的眼線。他充分了解,每個人的學習狀況、進展、態度。
一切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謂浮園。
其實就是總督府。
確切的說,是總督府官員,聚居的地方。
不是一個園子,而是一大片建筑群,相互勾連在一起。
大大小小的官員府邸,建造得十分美觀,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園子,可謂是古代的高門大院,往來無白丁。
張博是總督府長史之子。
他自小就生活在這一片富貴人家堆簇的地方,在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是看慣了浮華。
傳記電影中,不少劇情就發生在這里。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鮮明、性格獨特,絕對沒有臉譜化。
除了一群接受了禮儀學習的演員外,張博還請了一幫真正的老戲骨坐鎮,自然不畏懼任何挑戰。
“什么戲都行嗎?”施龍燕態度冷淡。
在許多人的勸說下,他決定給張煌一個機會。不過他并不覺得,一群演員的“表演”,可以打動得了他。
這絕對是一場鬧劇。
“對。”
張煌強調道:“只要是劇本有的,什么戲都行。”
他就怕施龍燕點一段劇本以外的戲,這就超綱了,屬于存心刁難,沒有任何意義。
“哼!”
施龍燕聽出了弦外之音,不禁冷笑了下。張煌純粹是小人之心,他不會那么卑劣。
不過點哪段戲呢?
他轉身與幾個人商量了片刻,也有了決定,“我要看,總督受賄被查,讓長史頂罪的劇幕。”
張煌一聽,眉頭動了動。
真是刁鉆。
他還以為,施龍燕要看與主角相關的戲份,沒有想到…居然是不相干的片段。
哦,也不是不相干…
張煌沉思片刻,就明白施龍燕的用心。
畢竟總督受賄,長史頂罪的戲份,就屬于改編的范疇。
因為在史料上,大家只是知道,張博家道中落,但是怎么中落,沒有確鑿的說法。
所以在編寫劇本的時候,張煌、卜今等人,為了增加電影的戲劇可看性,干脆制造了這個矛盾、沖突。
長史罷官免職,張博家道中落,合情合理。
然而恰恰是這種劇情,最為讓施龍燕等人厭惡,覺得沒有任何根據的事情,這是臆造,不能這樣拍。
所以對方干脆挑這戲,看看演員怎么瞎扯。
“好…”
張煌沒拒絕,一聲令下,劇組動了。
人群中,幾個人站了出來,在簡陋的化妝間,換衣服、做造型。另外還有許多工作人員,搬道具、布景。
大半小時之后,一切就緒。
“總督”、“長史”,相繼走了出來。
扮演總督的,是個沒有什么名氣的中年人。他在學習班中,十分的低調,喜歡安靜,獨來獨往。
但是做好了造型出來,大家只覺得眼前一亮。
他膚色一般,化妝師給他涂白幾分,然后粘上了胡須,稍微修飾了鼻梁、眼角。再換上了古裝常服,慢悠悠走來,在眾人眼前亮相。一瞬間,許多人就感覺到,劇本中的總督活了。
這是一個守舊的封建官僚,他養尊處優,皮膚白,略胖。
作為一方總督,他又十分重視自己的形象,所以胡須修剪整齊,儀態標準,官相十足。
在走路的時候,為了彰顯自己的威嚴,他速度一定不會快。
三兩步,就有微微的停頓,不晃不搖。
沉穩,莊嚴。
不過,他貪腐,庸碌,又有幾分陰狠。
所以扮演總督的演員,在腳步停頓的剎那間,刻意增加了一個瞥眼的動作。抿著嘴,下巴微微抬起,神色陰鷙冷漠。
但是一瞬間,這冷漠如春雪融化,又恢復了正常的狀態。甚至還有幾分笑意,好像平常的富家翁。
短暫的亮相,大家仿佛看到了,一個貪婪又虛偽的官僚,活生生站在了自己眼前。
懂的人自然明白,這個演員臉部表情的控制力,妙到毫巔。
花奈不是很懂,但是她察覺到了其中的氣場,那種無形的壓迫力,讓她輕嘆,“這個…老師,好厲害啊。”
“是啊…”
旁邊的韓小蔓,也輕輕點頭。
她與花奈,處于斗而不破的狀態。平時形影不離,經常呆在一起,名副其實的塑料姐妹花。
她們兩個,或許演技不行,但是眼力行啊。
更何況中年人上妝前與上妝之后的表現,不知道的人看了,恐怕以為是兩個人呢。
反正施龍燕等人,真有這樣的懷疑。
中年人進入化妝間,出來的卻是五六十歲的威嚴大官,這期間是不是偷龍轉鳳,找人來調包頂替。
當然,這事一琢磨,就知道不可能,也沒必要。
張煌看出他們的表情變幻,眼中有幾分笑意,故意輕嘆道:“這就是演員啊,演什么像什么。”
施龍燕不說話,目光又是一轉。
這時候,“長史”出來了,這是張博的父親,家里頂梁柱。
在張博放浪、墮落期間,就是他收拾爛攤子。
他一垮,張家散了大半。
這人物的性格、形象,也不可考據。
他到底是慈父,還是嚴父,后人也不清楚。
但是一幫專家研究史料,覺得他肯定是溺愛孩子的類型。
不然的話,張博年紀輕輕,經濟又沒獨立,怎么可能有錢縱情聲色犬馬,這無疑是父親的支持。
當然,國人習慣,作為父親,一定要有威嚴。
還有就是,總督府長史,盡管是總督的佐官,卻也是官僚階層,肯定要保持一定的官威。
所以大家看到的長史形象,卻是一個清瘦中年人。
他蓄了短須,有幾分儒雅的氣息,像是文人幕僚。但是站在“總督”的身邊,卻沒有幕僚的卑躬屈膝,只是落后了兩三步,微微欠一欠身體,以示尊敬。
畢竟長史,也是朝廷的正式官員,不是總督的奴仆,而是上下級的關系。在設定上,他是傳統讀書人,有幾分清高自傲心理,不認同總督的貪腐,但是又不敢告發。
所以從偶爾閃爍的眼神中,可以知道他有文人的軟弱性。
兩個人走出來,根本不需要張煌指示,就徑直走向了布置好的客廳之中。一舉一動,都符合他們本身的形象。
分主次落下,仆人端茶奉上。總督單手端杯,動作隨意,而長史卻雙手捧杯,以示尊敬。
細節非常豐富,以至于施龍燕等人,想挑毛病也找不到機會。
表演在繼續。
總督云講話山霧繞,其實是在暗示,朝廷派御史下來,調查他貪腐的事情,希望長史主動站出來,幫他攬下這些罪責。
長史聽懂了,再也無法保持儒雅風度,臉色一片煞白,根本不需要借用道具,額頭就直接冒出一層白汗。
“…這怎么做到的?”花奈又是驚奇,又是震撼。
韓小蔓也失態了,“這就是演技嗎?”
“是!”
周牧點了點頭,嘆息道:“他們不僅是在表演,更是已經代入到角色之中去了,就是所謂的戲如人生,人生如戲。”
“當然,這其中也有一些技巧。”
周牧解釋道:“如果你們剛才去摸一下,就可以發現他的身體,肯定是繃緊的,硬如鋼鐵,憋著一股勁…”
“咦?”
兩個妹子,看向了周牧,眼眸流露異色。
似乎在好奇,他怎么知道。
周牧沒好氣道:“我在學校的時候,老師不僅講過,也讓我們嘗試練習…”
“所以你也可以辦到嗎?”花奈驚訝。
“不行。”
周牧搖頭,坦然道:“這需要苦練,沒有三五年的苦功,根本不可能辦到。我練過,但是…早荒廢了。”
“對不起…”
花奈一聽,急忙合起了小手,舉過頭頂以示歉意。好奇心害死貓,她就不該多嘴瞎問。
旁邊一些人,也聽見了兩人的對話,神色各異。
其實他們,也可以理解,周牧的荒廢。
苦功,苦功,肯定很苦,很累。
換成是他們,也未必堅持得住。更不用說,周牧作為當紅的明星,隨便撈金、圈錢,傻了才會自找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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