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知府都嚇傻了。
勛貴之家發名帖辦事的規矩他自然是懂的,可從未聽聞有誰拿名帖去讓皇帝辦事的。
他感覺手中的紙張不是什么名帖,而是一張畫著猙獰笑容的催命符。
王霄好生安撫他說“你別害怕,你又不是做壞事。正兒八經的為民做主,皇帝豈會罰你。”
賴大是賴嬤嬤的兒子,自己是榮國府的管家,而弟弟賴二則是寧國府的管家。
至于那個賴嬤嬤,則是賈母的陪嫁丫鬟。
這是絕對的貼心人,自己人。所以賈母才會一力護著他們一家。
而這家人做過什么事情,她并非是真的不知道。
之前順天府拿賴大的名由,當然不是其阻撓施工了。
這家伙自己在外放印子錢,包攬訴訟,冒著榮國府的旗號開設店鋪什么的賺的是盆滿缽滿。
可這些事情都是經不住查的,只要一扯出來放在陽光之下,那就死定了。
別的不提,賴大用榮國府的名頭包攬訴訟,這種事情在順天府衙門們可是有著案卷的。
這東西拿出來,誰也保不住他。
而此時賈母的保護,在王霄看來極為可笑。
她在賈府之中的確是可以稱王稱霸,可問題在于,這天下又不是他們賈家的。
賈母的依仗,實際上是皇權賦予她的名位,以及儒門制定的孝道。
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她才可以為所欲為。
既然如此,那王霄就干脆用皇權去剝除其身上的光環。
沒有了光環護身,她也就只是一個糊涂老太太罷了。
她若是真有膽色,敢于直接對抗圣旨,王霄反倒是真的要敬佩她。
當然了,通常情況下沒人能指使皇帝做事,尤其是為了去去賴大這么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嘍啰。
這種事情也就王霄會去做,而皇帝為了拉攏他也一定會同意。
事情就像是王霄所想的那樣,等到順天知府戰戰兢兢的去了皇宮,皇帝得知消息之后當即就做出了安排。
這種安排并非是皇帝親自下旨去抓人,真要是那樣的話,就太給賴大面子了。
賴家雖然是國公府的管家,雖然家中錢財無數,雖然無論是府內府外都極為有面子。
但是,他們是奴仆是家生子的身份并不會有所改變。
皇帝親自下旨去抓個奴婢,不但皇帝面上無光,賈家也會因此攤上大.麻煩。
此時的皇帝正是要用到賈家的時候。
首先是賈家在京營之中人脈深厚,從賈源賈演時代起,就是世襲的京營節度使。
之前他啟用賈元春為賢德妃,就是為了走這條人脈線路。
而現在的話,王霄收了賈家的姑娘,某種意義上與皇帝還成了連襟。
那此時賈家的重要性,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
為了維護賈家那群無腦蠢貨們的名聲,皇帝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工作,跑了一趟慈寧宮找太后出面。
太后雖是皇帝生母,可兩人之間的關系并不好。因為太后最喜歡的還是長子,已經死了的那位廢太子。
不過難得皇帝張口求辦事,太后也不好拒絕。就派了身邊的宮中女官去了趟賈府。
禮教時代里,女人最風光的就是皇后,而最巔峰的則是皇太后。
太后來管束賈母,那是真正意義上的直接管轄上司。
具體的過程,王霄是后來通過王熙鳳的嘴知道的。
據說那位宮中女官,是帶著太后懿旨去的賈府。
當時大大小小的跪了一地,太后在懿旨上毫不客氣的訓斥賈母昏聵,識人不明,府邸上下弄的一團糟云云。
反正除了沒有直接罵臟話之外,那是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最后則說,太后讓她好好修身養性,女人家操持后宅俗務,別整天想著插手前邊爺們的事兒。
等到女官離開,賈母直接就是當場病倒了。
她都這把年紀了還被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訓斥,那真的是老臉都丟盡了。
如果沒有當場就被氣死,那唯一的選擇就是裝病躲起來等風波過去再說。
至于是真的病了還是在裝病,那就無所謂了。
“你都不知道,當時老太太的臉吶,白的跟涂了粉似的。”
王熙鳳翻身趴著笑“若不是鴛鴦扶著,當場就能倒在地上。”
她是王夫人的侄女,自然也是王夫人的人。
作為對頭的賈母倒霉了,她自然是很高興的。
王霄手法嫻熟的彈奏樂曲“賴家的人呢?”
“那賴嬤嬤當場就嚇暈了過去。”王熙鳳舒服的閉上了眼睛“賴大被捆著送出府交給了外面的捕快帶走,天還沒黑呢,捕快就到了寧國府把賴二也給抓走了。”
她睜開眼睛側頭看向王霄“賴家完蛋了,老祖宗也是威望大損。所有人都說是賴大得罪了你,那賴嬤嬤還拿了三百兩銀子與我,托我為她兒子找你求情。”
“瞧不起你啊這是。”王霄嘿嘿笑著“才三百兩,你鳳辣子的出場費也太低了些。”
“我可沒要。”
王熙鳳噘嘴“我才不跟他們家沾邊。”
“沒事。”王霄干脆的說“以后無論是誰找你辦事,求到我這里來。好處盡管手下,只需要說一句話能帶到,但是能不能成不敢保證就行。”
“這不成騙子了嗎?”
“讀書人的事,怎么能叫騙呢。你的確是幫忙帶話了,這就夠了。”
王熙鳳笑了起來“那就謝謝你了,給我一個賺錢的機會。”
“只一句謝謝也太沒有誠意了,你得有所表示才行。”
“不行了,再待下去迎春妹子就要起疑心了。”
“不著急。”王霄抬手點了點她的紅唇“時間還夠你表達一次感激。”
隔壁的院子里,賈迎春坐在凳子上安靜的翻看著棋譜。
曹老大是很有文學功底的,在他的筆下,賈家四春正好對應了琴棋書畫四個字。
四春的喜好與擅長,也大致與此有關。
這一點就寫在四春身邊丫鬟的名字上。
像是賈元春的丫鬟,叫做抱琴。
賈迎春的丫鬟,叫做司棋。
賈探春的丫鬟,叫做侍書。
至于賈惜春的丫鬟,自然就是叫做入畫了。
這種文字功底,就是本事啊。
賈迎春最喜歡的就是下棋,整日里就喜歡抱著棋譜翻來覆去的看,用來打發時間也是極好的。
‘咣當’一聲響,房間的門被猛然推開,嚇的賈迎春手中棋譜都掉在了地上。
風風火火闖進來的,是她的丫鬟司棋,后面還跟著繡橘。
“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里看什么棋譜。”
在女子之中算是高個子的司棋嗓門也大,看著賈迎春撿起了棋譜就氣不打一處來,直接跑過來奪走棋譜喊“我的好小姐,你究竟在想什么!”
很難想象這種事情會發生在丫鬟對待小姐上面。
不過賈迎春因為從小就不受重視,再加上性格內向,所以在賈母眼中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她的綽號是‘二木頭’,二是指她在賈府中排行第二,‘木頭’是指她性子好。
用手指頭戳她一下。她都好似木頭一樣沒有反應。
故而在賈府中,就連丫鬟婆子也敢欺負她。
所以現在司棋大喊大叫的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何事?”
賈迎春目光迷糊的看著自己的大丫鬟,不明白這是怎么了。
司棋雖然性子急,可對賈迎春還是不錯的。她拉著賈迎春起來就要向外走“去找老爺去。”
賈迎春大驚,急忙掙扎“不行的。”
司棋轉身看著她“你知道老爺現在在做什么?”
賈迎春面色微紅,側過身去“不知道。”
這真的是,撒謊都不會的姑娘。
司棋用力捏著拳頭,冷笑不止“那鳳辣子進去快兩個時辰了,什么樣的賬目要算這么久的。”
“別這么說,起園子花費大,算賬算的時間久些也是應該的。”賈迎春小心的為王霄辯解。
司棋冷笑更盛,目光看向一旁的繡橘“你跟小姐說。”
“小姐啊。”
小丫鬟繡橘上前拉著賈迎春的手說“我悄悄跑到院子外面偷聽了。他們,他們喊得...羞死人了,我說不出來。”
“現在知道了吧。”
司棋再次上前拽著賈迎春的手“咱們現在就去抓。”
“不行。”
一向怯懦的賈迎春,突然用力掙扎起來“憑什么去抓!”
一句話就說出了事情的核心問題,當家夫人去抓可以,可她是妾侍有什么資格去抓?
繡橘也是小聲勸說“還是不要了吧,若是惱了老爺,那可就糟了。”
“那鳳辣子自己沒臉沒皮,還不讓人去拆穿她不成?”
司棋卻是硬氣的很“我不管,今天必須把事情鬧起來,讓她以后再不敢過來。”
之所以對王熙鳳如此不滿,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司棋是王善保的外孫女,而王善保家的則是邢夫人的陪房丫鬟,是她的得力心腹人。地位與賈母身邊的賴家一樣。
理論上賈府應該是由長房長媳的邢夫人來管家,可實際上卻是被二房的王夫人與其侄女王熙鳳掌握了大權。
心眼小的邢夫人,自然是處處與其作對。
司棋身為邢夫人的人,當然也是同仇敵愾。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讓王熙鳳身敗名裂的機會,之前在賈迎春身邊快活到已經忘了自己身份的她,堅定的拉著賈迎春去鬧事。
等到她們拉拉扯扯的來到院落門口的時候,院門正好打開。
王霄拉著王熙鳳的手,笑呵呵的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