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賈臉色凝重的抬頭望著遙遠的東方。
心中更是有股講不出的滋味。
他又一次的感受到了帝國的強大。
這種感覺要比以往的那些感覺都要強烈。
自己帶著禁軍在西域不斷游走各國,也征伐過一些小的國家,讓大漢的威名開始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建立。
但是這一次,帝國給陸賈帶來的感覺卻大為不同。
在這件事情中,帝國明明什么都沒有做,卻僅僅只是依靠著帝國的威名,救下了整個使團。
陸賈不會貪功,也不屑于貪功。
事實就是如此。
若不是帝國在東方擊敗了匈奴,導致匈奴被迫西遷。
恰好烏孫和龜茲遭受到了匈奴的襲擾,又恰好因為他們內亂,給了烏孫和龜茲喘氣的機會。
抓到俘虜詢問了以后才知道,原來漢朝已經在這么強大了。
他們需要集中力量才能擊敗匈奴人的先頭部隊,而漢朝已經可以打的匈奴主力不得不西遷避禍了。
匈奴人來者不善,在還未露面的時候,他們就露出了兇狠的獠牙。
不論是烏孫也好,龜茲也罷,又或者是那個動了歪心思的大宛國。
他們都屬于行國,國內主要依靠畜牧業為生的。
本質上來說,他們跟匈奴沒有什么區別。
而依靠畜牧業為生的國家一般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對于其他部族的吞并,始終保持著高脹的熱情。
匈奴人已經露出了他們的本質,而事實又證明他們是真的打不過。
那么現如今,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只剩下了三個選項。
不為所動,等著匈奴來攻,到時候打一仗,真的打不過了就投靠匈奴,而按照他們的規矩,基本上就是加入匈奴,烏孫王或許會被封一個高官職位,但是烏孫也就此滅國了。
西遷避禍,遷到一個足夠遠,足夠安全的地方,繼續去搶占小部落的地盤來維持自己的生計。
以烏孫和龜茲的規模,并不用發愁找不到一個自己中意的地方,他們有足夠的軍事實力去搶奪一塊新的牧場。
交好漢朝,請漢朝出兵西域,直接在西域與匈奴人交戰。
但是這么做的話,也是會有一系列不可預估的后果的。
“帝國出兵西域,你覺得可能嗎?”陸賈望著東方,問著身旁的薛拓。
“一定會出兵的,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薛拓十分肯定的點著頭。
“是啊,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陸賈深深的嘆了口氣。
他當然知道!
這一點是不需要考慮的,他們此次出使的任務就已經證明了一切。
雖說尋找白疊子是最最重要的任務。
但是不要忘了,他們的使團中,都包含了什么類型的官員。
有兵部負責后勤的官吏,他們的任務是負責初步篩選適合建立驛站的地方。
還有尚書省的官吏,他們的任務是負責繪制輿圖,統計西域城郭的地理位置和人文情況。
有戶部的官吏,他們負責勘察地形,看西域是否適合大規模的推廣農業。
正常的使團,需要這么多職責不同的官吏嗎?
當然不需要!
陸賈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聰明!
從陛下給他劃分這些人進入使團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陛下的用意。
陛下為何又給了他一千禁軍作為護衛?
大漢有那么多的兵士,為何偏偏要從皇帝的禁衛軍中去選人負責保護使團呢?
那是因為禁衛軍的訓練最嚴苛,戰斗力最強,意志力最堅定,同時也是最忠誠的部隊。
說句不好聽的,這一次的使團,其實就是打著找白疊子的幌子,不斷的去刺探整個西域的虛實。
只要自己能夠拿著這些資料回到洛陽,皇帝立刻就能制定出進軍西域的政策。
從哪里進入?
進去多少人?
誰是敵人?
誰又是可以拉攏的?
陸賈甚至隱隱之間覺得,皇帝甚至都想到了該如何去治理西域這片陌生的土地。
但是出兵西域,又哪有那么容易呢?
很難!
大漢現在雖然很強大,但畢竟建立的時間太短,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來不及去做。
就是先秦時期的領土,大漢都還沒有完全收復呢。
雖然名義上收復了,但河套地區的一半面積,現在是暫時的讓給了月氏人居住的。
更不要說完全沒有任何動靜的河西走廊了,大漢現在對那里還沒有太大的欲望。
因為沒有足夠的人口,其主要精力又放在了北邊的匈奴。
現在大漢最西邊的邊陲之地便是金城(蘭州),距離烏孫,差不多有五千里那么遠。
遠征軍…
何其難也?
“陸使,這是好事啊,怎么瞧您如此不高興呢?”薛拓有些摸不著頭腦。
大宛已經被烏孫和龜茲聯合給干掉了,雖然從阿陀力那里搞到了不足百匹大宛馬,但是這批被干掉的大宛騎兵又被他們繳獲了上千匹大宛馬。
這個數量已經足夠多了。
而烏孫和龜茲又決定了出使大漢,各自派出了千人規模的使團,這其中各自派了六百士兵護衛。
加上漢軍,差不多是兩千人規模的戰斗力量了。
而兩千人的戰斗力量在這里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除了大自然以外,已經沒有人能夠對他們產生任何的威脅了。
“西域這地方,大有可為!只是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了…”陸賈回頭望了眼身后,說出一句令人迷茫的話來。
“陸使,您還不到四十呢,就算朝廷準備十年,您也不過四十多歲而已,正值壯年呢!”薛拓迷迷糊糊的勸說著。
陸賈笑了笑,沒有回答薛拓的這個問題。
是啊,自己還年輕。
可是十年后,陛下又會不會讓自己回來呢?
十年后,自己帶的這些人也都成長起來了。
十年后,誰又知道,十年的時間,大漢又是否能準備好呢?
出兵西域,大漢就必須要想辦法縮短補給的路程。
而且必須要控制河西走廊,獲得一個穩定的出關口。
而不控制河西走廊,東來的西去的,都會遭受到來自南北地區的威脅,這將會是一條極其不穩定的通道。
大漢需要在這里經營,需要在這里建設。
十年?
誰又敢肯定?
也許,這一走,再回來,就是二十年后了…
陸賈的這個猜測也并非沒有依據,因為二十年后,將會是大漢人口的爆發高峰期。
第一波會在十五年后左右出現,但這個時候尚不穩定,真正能穩定下來的,差不多就是十八九年后的事情了。
就在陸賈擔心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重返西域的時候。
遙遠的洛陽,王不餓也同樣在頭疼著。
大漢的人口數量太少了。
經過幾年的努力,大漢基本上消滅了所有的隱戶。
雖然讓大漢的賬面人數暴增,但再怎么暴增,全國上下,男女老幼加起來也不到兩千萬人。
不到兩千萬人,這又是個什么概念?
放在后世,他就是一個首都容納的人口數量而已。
將這兩千萬人分攤在整個大漢,人口數量還是很緊張的。
現在擺在王不餓面前的,壓根就沒有地不夠用的煩惱。
最近一段時間各地上書的內容,無一不是今年新開墾了多少畝官田,預計明年能開墾多少畝。
皇帝統計人口,打算重新劃分各地人口數量的消息是瞞不住的。
于是乎,無一例外的,各地上書的內容中,到處都在透漏著一個意思,那就是我這里到處都是荒地,就是人口數量不夠用,根本開發不出來。
而對于既然人口不夠用,卻還能保證官田的開發呈現增長局勢的功勞,則是完全歸功于騾子和農具的投入使用上面了。
“這宋軼還真是越來越精了,好的沒學會,臭毛病倒是學的挺快!”看完潁川郡守宋軼上書的內容,王不餓氣的很想揍他一頓。
作為最早跟著王不餓起家的老功臣,雖然能力尚顯不足,但王不餓還是沒有虧待了他。
后期在軍事上面逐漸的棄用了他,但卻將他安置在了東郡郡守的位置上,去年初調任潁川郡任郡守。
雖然任期內沒什么太大的亮點,但也算是中規中矩。
而潁川郡作為大漢的人口大郡,這兩年的新增人口趨勢很讓人喜歡。
結果沒想到,這宋軼也學會了那幫人,上書哭‘窮’。
“陛下,這事其實也不能怪宋郡守,各郡的情況都差不多,潁川郡雖然是人口大郡,但目前的人口數量依舊不能滿足本郡所需…”蕭何無奈的勸阻著。
陛下簡直著了迷了一樣,到處統計人口,然后好大筆一劃,各郡都得給我出人。
出的人要去哪,蕭何當然知道,他也是贊成的。
但是咋說呢?
贊成歸贊成,并不代表他實際上就容易操作了啊。
“朕為何去年調任宋軼去任潁川郡守?”王不餓直勾勾的看著蕭何問道。
蕭何與王不餓對視了眼,他當然知道為什么調宋軼去潁川。
因為他是你王不餓的鐵桿嘛,你的死忠擁護者嘛。
但正因為是你的鐵桿,是你的死忠擁護者,才不能一味的去擼他的羊毛。
宋軼既是你的排頭兵,也是你最后的一道防線。
蕭何正欲再勸,然而旁邊的陳平卻猛的打了個冷戰,連忙開口道:“陛下,臣認為從潁川郡抽調的百姓不應超過三萬戶,最多不過十五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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