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賈突然化身好事之神,見到月氏人處理傷口的粗暴手段之后,當即出聲喝止。
草原人豪放的風格他是體會過的,但是現在,陸賈對他們又有了更深刻的印象。
處理傷口,根本就沒有什么防御措施。
就算條件再怎么不好,再差也得拿點清水先清洗一下啊。
但是現在,一雙手,一把燒到發白的灰燼,這就是他們處理傷口的所有東西了。
這樣的處理方式,難怪草原人壽命不長。
就算沒被惡劣的生存環境給折磨死,也被他們自己就這么折磨死了。
“傷口不是這么處理的,讓我們來吧!”陸賈上前嘆了口氣,說道。
那些月氏士兵半信半疑的看著陸賈,然后隨行的士兵開始操作。
此行出使,他們一路上喝的都是開水,沒有燒開的水哪怕渴死也絕對不能多喝一口。
而這種理念,基本上已經深入漢軍人心了。
至于說為啥?
這個他們也不知道,反正就知道自從喝了開水以后,生病的概率變小了。
處理傷口用了開水以后,雖然該感染的還是感染,但一定幾率上沒以前那么嚴重了。
士兵輕車熟路的一人倒著已經放涼的開水清洗傷口,將周邊的血跡,灰塵統統清洗干凈,足足用了一整個水囊。
另一人開始掏出一個袋子,里面裝著一些磨成粉的草藥,取出一些,倒一些水,將其活成粘稠狀。
拔出箭矢,全世界都是一樣的手法,硬拔就是了。
箭矢拔出,一股濃黑的血液旋即噴出。
又是清水道上,掃清術野。
“有些腐肉需要挖掉,忍著點!”士兵一邊對著那名受傷的月氏士兵說著,一邊開始準備東西。
手術刀什么的他們也有,雖然沒有后世那么精致。
但這玩意兒在月氏人眼中看著那可就很稀奇了。
一臉懵逼的月氏人開始圍觀,然后點起一堆火,將細長的手術刀放在火上一番烘烤之后,趁著熱度開始挖出腐肉。
不得不承認,草原上的漢子果然是個漢子。
這么疼的過程,結果愣是咬著木棒沒有發出一聲慘叫。
真不知道這幫人腦子里到底是咋想的,疼你喊就是了,難道因為你喊了就不是男人了?
瞅瞅這憋的滿臉通紅,青筋暴起的模樣吧。
挖出腐肉,知道看到鮮紅的肉,這才停止,然后又是一番清洗。
將先前弄好的藥粉涂抹在傷口上,然后才找了一塊相對干凈的布將其包了起來。
“好了,明天早上來找我換個藥…”
“他會死嗎?”一名月氏戰士突然問道。
使團士兵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后說道:“三天內不死,基本上就沒事了!”
聽到這個答案,一群月氏士兵臉上凝重的表情終于放了下來,開始爆發出一陣高興的歡呼聲。
從傷口上自然可以看出,他這個傷口已經有至少三天時間了。
而現在他的腦袋也并不熱,甚至意識都是清醒的。
為啥不發燒,這個他不明白,但意識是清醒的就是好事。
傷口的處理在這個時代這已經算是最嚴格的了,藥粉也是漢軍經常用的。
新鮮的效果更好,但是在外征戰,哪有那么多新鮮的藥給你用?
這些藥粉就是平時用新鮮的要塞研磨,水濾出烘干,殘渣也一同烘干,然后放在一起研磨成粉,效果雖然不是最好的,但聊勝于無,無非就是多換幾次藥罷了。
對于戰場上來說,能保住命就行了。
在看看他們的處理方式,清洗都省了,一把草木灰上去,血倒是能止住。
但是連腐肉都不清理,這樣下去人怎么可能會活?
能撐到現在,就已經證明他是個漢子了。
雙方之間有了這么一番互動,陸賈又一次成功的混入了月氏戰士之中。
大家對他的防備心理也沒有那么強了。
而從頭到尾操作的士兵,這個時候默默的退到了一邊,將舞臺留給了陸賈。
而陸賈也并沒有讓人失望,很快便了解到了他的傷勢是怎么來的。
在這里北邊大約半個月的路程,匈奴人的騎兵襲擊了他們,而且他們意識到,這一次襲擊他們的匈奴騎兵數量要比以往更多一些。
在戰爭年代,雙方斥候相互交鋒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這種交鋒其實是有規律可以尋找的。
一直都是小規模的,突然一天對方增加了人數,那么這背后的意義就值得思考了。
見慣了大小戰爭的陸賈,瞬間意識到,匈奴人可能就要南下了,搞不好會在過完這個冬天就發動進攻。
一般而言,游牧民族發動戰爭的時間有兩個。
一個是在秋季中段,到入冬這一個半月的時間內。
發生在這個時間段內的戰爭,原因是因為游牧民族閑的蛋疼沒事干,想來打點秋風回去貓冬。
另一個是在春季,冰雪融化,萬物復蘇。
冬天往往是草原民族損失最嚴重的的時候,會凍死大量的人和牲畜。
選擇這個時候發動戰爭的,往往是因為這個冬天損失太嚴重,需要通過掠奪來彌補自己的損失。
匈奴人是游牧民族,月氏人也同樣是游牧民族。
他們兩個之間的戰爭,一個半月顯然是完不成的。
所以,現在匈奴人突然增兵,也許是為了春季攻勢做準備。
一不小心的,陸賈又了解到了一個很重要的情報。
雖然在大多數人看來這并不算是什么重要情報,但對于陸賈來說卻不一樣,這份情報很有用。
于是,陸賈當即決定去見月氏王。
月氏部落散落的首領零零散散的只來了四個,其中兩個還是一直待在這里的阿古達木和哈丹巴特爾。
“尊敬的月氏王,我聽聞您的勇士在北部遭遇了匈奴人的襲擊,我覺得這件事情透漏著一絲異常…”見到月氏王,陸賈直接說道。
“哦?不知漢使覺得有何異常?”月氏王看著陸賈。
他當然知道有異常,經常跟匈奴人打仗的是他們,有沒有異常他難道不知道嗎?
但是沒想到的是,漢使竟然也看出異常了。
“先前我也了解了一些關于匈奴的情況,發現他們內部已經整頓的差不多了,匈奴人的斥候人數突然猛增,這種情況很不正常,種種跡象表明,匈奴在來年春季發動攻勢的概率,大概在七成以上。”陸賈很是確信的說著。
“不知漢使的來意是?”月氏王內心有些震驚。
他的手下一致認為明年會有很大概率發生戰爭。
匈奴人解決完了內部的事情,現在輪到他們了。
河套這塊肥地,他們不想放棄,匈奴人更不想讓他們拿著。
況且拿下了河套,就可以直接面對中原王朝了,而且是在整個漫長的邊境線上,任意一點都可以威脅到他們。
今年在西邊,明年在東邊,讓他們不得不處處布防,疲于應付。
漢國在盯著匈奴,匈奴似乎同樣也在盯著漢國。
但還是那句話,漢國是老大也好,老二也罷。
匈奴是老大也好,老二也罷。
他月氏妥妥的就是萬年老三,所以,老大老二掐架之前,要先弄死老三的。
“現在漢國還沒有全面部署軍隊,就算現在返回洛陽,等漢軍部署過來,最快也要到明年入夏了。而現在的漢軍缺少馬匹,用于防御,自然不成問題,可若是出長城來援助月氏,這個自然是不現實的。”陸賈很是理智的分析道。
“誰要你漢國的援助了?我大月氏難道還怕了匈奴不成?”阿古達木惡狠狠的看著陸賈,這貨純粹就是來打擊他們士氣的。
“狠話誰都會說,你若是打得過,又豈會在這里?遇到問題不想辦法解決問題,在這里放狠話又算什么英雄好漢?”陸賈這一次沒有退縮,而是狠狠的懟了回去。
“不知漢使又有何見解呢?”烏云微微瞇著眼睛看著陸賈,不慌不忙道。
既然陸賈這么淡定,那么說明他是有辦法的。
至于行不行的通,再說唄…
“辦法很簡單,月氏盡快將三十萬匹戰馬拿出來給漢國,現在就去調撥,然后本使立刻返回洛陽,將這里的情況稟明漢王,請漢王立刻派兵北上。若是速度快一些的話,開春往后漢軍應該就會抵達這里了,同時,月氏率部南下,在上郡外圍過冬,若是匈奴來犯,則盡可能拖至漢軍來到,到時候戰爭就交給漢軍來解決了!”陸賈直接說道。
這當然不是他私自做主的,放月氏到上郡外圍貓冬,這是王不餓給他的權力,但是戰馬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具體用不用,怎么用,決定權在陸賈手中。
初來乍到的漢軍,需要用一場戰斗來表明自己的實力。
這個仗怎么打,陸賈大概是知道一些的。
所以他的這個計劃,完全就是圍繞著漢王告訴他的話去做的。
“這…”月氏王有些疑惑不定。
其他人也沒好到哪去,在逃下去,士氣就沒了。
可若是不逃,他們是真的打不過的。
“必須盡快決定了,早決定一天,漢軍就早一天北上,月氏的損失就越小,若是等到月氏不敵匈奴在想同意,那可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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