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使,你這么說,會不會太冒險了?”回到營帳,隨何再也顧不上配合什么的了,連忙問道。
營帳四周負責守衛的是他們帶來的士兵。
所以在這座營帳內談話是絕對安全的。
“冒險?”陸賈看了眼隨何,旋即搖頭道:“冒險固然是有的,但現在的情況是,我知她深淺,她卻不知我長短…”
隨何滿臉的黑線,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什么深淺長短的,跟這事有關系嗎?
“陸使,萬一惹怒了月氏人怎么辦?”隨何很是擔憂。
先前陸賈的態度實在是太強勢了,所表現出來的,根本就不像是他們來求人辦事的,反倒是自己過來給他們機會求著自己辦事似的。
而陸賈的表現,也更是讓隨何心中的思緒瞬間亂了起來。
“怒了又如何?他是敢跟匈奴開戰呢?還是敢跟大漢開戰?大漢要他的戰馬,并非是為了對付他,而是為了對付匈奴的,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月氏人會明白這個道理的,這一次他們要么給我們戰馬,要么出兵配合,要么遠遁他鄉,離開河套!”陸賈語氣堅定的說道。
幾千幾萬匹馬雖然也是功勞,但陸賈卻看不上。
辛辛苦苦的跑一遭,若不能帶回去點驚喜,那邊算是失敗的出使。
月氏人有月氏人的優點,但也有他們的劣勢。
經歷了接連不斷的敗仗,月氏人的戰意正在逐漸的消散。
逃到河套固然是暫時找到了安身之處,可他的戰士,他的牧民,內心深處肯定是失望的,失落的,自我否定的。
漢承秦制,繼承的是秦朝的一切。
自然也帶有對外的威嚴,只要漢國沒有開戰,北方游牧民族便一直會對漢國有所忌憚。
除非開戰后漢國沒有占到便宜,那樣才有可能扭轉草原民族對中原王朝的印象。
一邊是缺乏自信的月氏,一邊又是自信滿滿的漢國。
陸賈自然知道該怎么做才能讓漢國獲得最大的利益。
當然,漢國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
他帶回去的越多,回到洛陽以后能夠得到的封賞也就越豐厚。
另一邊,月氏王也陷入了極大的矛盾之中。
看著手下依舊面和心不和的兩位首領,又看了看烏云。
烏云在草原上的含義是智慧的意思,而他也一直是月氏王的智囊軍師。
“烏云,你說說該怎么辦?”月氏王愁眉苦臉道。
“王,現在應該考慮的問題是,漢國可不可信!”烏云同樣臉色凝重的回復道。
“可信如何?不可信又如何?”阿古達木有些不太耐煩了,有話就說話,叨叨叨的說一大通讓人聽不明白的話,有啥意思?
“若是漢國可信,那給他三十萬匹戰馬又何妨?讓漢軍去跟匈奴人打,我們只付出三十萬匹戰馬,最終獲得一片牧場,豈不是上天的饋贈?”烏云說道。
“若是不可信呢?”月氏王有些迫不及待。
“若是不可信,要么準備與漢國開戰,要么離開這里西遷!”烏云繼續說著。
“什么?就這么灰溜溜的離開?不可能的,打死也不可能就這么離開的,他漢國若是敢來,戰便是了,畏畏縮縮的,像什么草原男人?”阿古達木氣呼呼的罵道。
月氏王的臉上也有些不太高興。
草原上的男人嘛!
打不過可以跑,可以用別的方法,但是連打都沒打呢就跑了,這是很傷士氣的。
烏云倒也不生氣,而是繼續解釋道:“漢國雖然剛剛取代秦庭,但秦庭的威名現在依舊在草原上廣傳,不說我們,便是匈奴人,也不敢輕易的南下去襲擾漢國,至少現在他們不敢。”
“而漢王顯然要比秦王更懂兵,他似乎意識到了匈奴人肆無忌憚的吞并那些小的部落,將來會給漢國帶來巨大的威脅。”
“依照漢使所言,漢王應當是集大智慧于一身的首領,能在短短兩年內打敗強大的秦庭,在場的諸位,誰又能做到?”
看著一眾人沉默不語,烏云笑了笑,這才接著說道:
“還是那句話,漢國雖然剛剛取代了秦庭,但人還是那些人,兵還是那些兵,民還是那些民,秦庭能夠做到的,漢國現在應該也可以做到。”
“秦庭能在邊境修筑長城,逼迫我們不得不通過他們布有重兵的地方南下,那么現在漢王遣使來到月氏,以如此強硬的態度向我們討要戰馬,又意味著什么呢?”
“意味著他們缺馬…”哈丹巴特爾下意識的抓住了重點。
烏云笑著搖了搖頭,道:“缺馬是肯定的,不然也不會來向我們討要,但這也向我們透漏了漢王要打匈奴人的決心。”
“現在我所擔心的有兩點,其一,漢國可不可靠,能不能信守承諾,其二,漢國以步兵車兵為主,即便給了他們戰馬,又需要多久才能與匈奴開戰?若是不敵,我們又該怎么辦?”
烏云的一番話瞬間讓一群人眉頭緊皺。
第一個可以咱是扔一邊,就說這第二個。
萬一給了他們戰馬,漢國還是打不過呢?
怎么辦?
漢國討要戰馬肯定不會是蹲在長城內防守的,那樣是打不敗匈奴人的。
只有組建成規模的騎兵,深入大漠的去跟匈奴主力決戰,如此才能徹底打敗匈奴人,趕跑匈奴人。
“漢國好像知道我們的情況,但我們對漢國的情況卻一無所知,這可如何是好呢?”月氏王滿臉為難的看著眾人。
漁翁得利的事情誰都想,但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命。
對于月氏來說,危險性顯然是更大的。
“他們不是找了個我們部落的向導嗎?這一路過來,他應該會有所了解的,去將他叫來問一問情況!”烏云突然開口道。
若說了解,恐怕這里也就阿查爾最了解漢國了。
雖然他們只是同行了十余天,但這路上總不能一句話都不說吧?
很快,阿查爾便被人帶入了王帳。
看著一眾大佬們那一雙雙凌厲的眼神,阿查爾突然覺得自己雙腿有些發軟,嘴巴不爭氣的打著架,渾身都在顫抖。
“阿查爾,你對漢國了解多少?”烏云問道。
“啊?我不了解啊,我沒去過漢國…”
“你帶著漢使來王庭的路上,難道就沒有聊點什么嗎?”烏云直接問道,阿查爾的狀態等他自己去說,怕是很難說出什么有用的話了,所以烏云決定引導他來說。
“聊了,聊了很多…”
“快說…”阿古達木聽到聊了很多就有些忍不住了,連忙打斷阿查爾,催促道。
“我告訴他說我想當一名戰士,但是現在我沒有機會,所以只能放牧,服侍我大兄…”
“說正事…”阿古達木險些翻倒在地上,我特么是來聽你的愿望的?
“主要說一說漢國那邊的事情,原話,能記起來多少就說多少!”烏云繼續提醒道。
“哦”阿查爾想了想。
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然后開口道:“他說漢國早在一年半前就滅掉了秦國,然后在半年前又滅掉了所有的敵對勢力,好像有一個叫楚國的…”
阿查爾努力的回想著,盡可能的將當日自己聽到的原話說出來。
但無奈記性問題,實在是記不住每一個字。
對于那些遺忘的內容,跳過去的話顯的太空曠,讓人覺得少了點啥,聽著也很不舒服。
所以阿查爾便自由發揮了一下,適當的用自己的語言補充了幾句。
“這個楚國在自己的國都集結了好幾十萬兵力,反正比漢軍兵力多的多,想要在那里跟漢軍進行決戰,但漢王就不跟他打,中間到底干了什么俺也不知道,反正最后漢軍上去跟他們進行決戰的時候,楚國戰士已經不敢打了,楚王封了好幾個王,讓他們逃出去再找機會,結果這些王很快就被漢國給抓住了。”
“好像有一個王跑到了北邊的齊國,想要跟齊王借點兵,結果不知道漢王派去讓齊王投降的使者就在那里,齊王生怕漢王覺得他有異心,嚇的連忙讓人將這個王抓了起來送給漢使。”
“哦,對了,我聽他說漢國好像發明了一種新的戰術和兵器,對陣騎兵有奇效,說是來進攻的騎兵,他們能保證留下來九成以上的敵人,因為這件事情,他旁邊的人還跟他吵了起來呢,可兇了,當時嚇得俺都不敢說話了,后來這一路上那人都沒在跟他說過話,也沒給過好臉色,后來俺問了下翻譯,他說俺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東西,但具體是啥他不肯在跟俺說了…”
阿查爾的話讓整個王帳內的空氣都冷靜了下來,似乎都忘了流動似的。
粗重的呼吸聲,砰砰砰的心跳聲。
阿查爾的話,大概率是真的,至于這個憨子。
你都說了漢國發明了一種新的戰術和兵器,能留下來九成以上來犯騎兵,這難道不是秘密嗎?
這個憨子竟然還去問翻譯到底是啥秘密?
“卑鄙,無恥,下流,狡猾的南人…”阿古達木突然氣呼呼的罵道。
男人就該直來直去,你一刀我一槍的,堂堂正正的決出勝負不行嗎?
阿古達木曾經跟南人交過手,給他的印象就是,進攻不足,防守讓人頭疼,那壞心思用起來,能玩的他嗷嗷叫,一個個跟黑了心的大羊蹄子似的。
“王,不妨將各位首領叫來共同商議一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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