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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

  危機關頭,李三投擲出自己的匕首,幫吳理解了圍。

  其實他也可以選擇將匕首投向渡邊諒介,趁機殺傷對方,但那樣一來,吳理非死即殘。

  剛才那一瞬間,吳理左臂下垂,腰部轉動似要發力,這些細節李三都看在眼里,他看出了吳理想要用左臂去擋刀,然后趁機近身的意圖。

  渡邊諒介的刀快且利,吳理用手臂去擋,斷臂是必然的,而且還未必能完成近身;因為一瞬間的劇烈疼痛可能會導致他動作變慢,而渡邊諒介只需要微微變換刀勢,再加一個斜拉的動作,就能讓吳理開膛破肚。

  所以李三選擇將匕首投擲出去,之前吳理替他接了渡邊諒介兩刀,現在他要幫吳理接這一刀。

  當然了,他有兩把匕首,扔出去一把幫吳理解圍,還剩下一把依然可以投向渡邊諒介,但李三沒有這樣做,因為渡邊諒介左手還拿著一把刀鞘。

  先前渡邊諒介以居合道拔刀術使出的第一刀,刀意凜然,讓李三明白對方在心境上的修為和自己一樣,自己都能躲過十二名槍手的暗殺,對方沒道理會栽在一把匕首上。

  所以李三沒有冒險扔出匕首偷襲,因為一旦不成功,他就是空手對敵了。

  另一邊,吳理右手一把接住空中飛旋的匕首,刀頭朝下,正握匕首擋向攔腰斬來的長刀。

  清脆的聲音壓過了耳邊的槍鳴,手中的匕首震顫不已,吳理手臂發麻,但還是死死地握住匕首,沒有脫手而出。

  倉促地防守迎上蓄力的一擊,吳理當然吃了虧,不過他也擋住了這奪命的一斬,后退幾步卸去力道。

  渡邊諒介眼神古井不波,對于吳理再次從自己刀下活命,心若平湖,不起半點波瀾。

  他猛得轉身,左手的刀鞘如標槍一般投射向左邊正沖向自己的李三,緊接著長刀一引,他雙手拖刀,奔向李三!

  李三偏頭避開射來的刀鞘,下一瞬,眼前有刀光閃過。

  斷頭一刀!

  李三身體一頓,向后退了一步,瞬間的急停急起,宛如身后有根無形的線在拉著他,重心轉換自如,竟然也顯露出了重心如汞的境界。

  眼前的刀光一止,正要生出變化,而李三已經用右手正握匕首,主動迎了上去。

  刀刃相接的瞬間,李三手腕一轉,匕首突然打橫,向上一挑,緊接著往回拉,瞬間翻轉,匕首轉到長刀的背面,向下一壓。

  渡邊諒介只覺得自己這一刀被對方一牽一引,勁力頓時走偏,就像高速行駛的賽車突然沖上了一個斜坡,車身不受控制地要離地而起,他手中長刀幾欲脫手而出!

  太極聽勁,化勁!

  李三手中匕首接觸到渡邊諒介長刀的剎那就‘聽’到對方刀上的勁,之后順著對方的勁一牽一引,將這股勁力化去的同時,還要讓對方的刀勢失控。

  兵器是手足之延伸,李三身為太極拳大師級的武者,早就能在兵器格斗中演化出太極拳的精髓,手持雙刃,殺人無雙,這才是惡鬼的氣魄!

  若是稍弱一些的武者,這一下恐怕會徹底失去對刀的控制,但渡邊諒介的劍術同樣是大師級,他的刀也早已練到了如臂揮指的地步。

  渡邊諒介氣息吞吐,一呼一吸之間,雙手持刀一震,長刀顫動發出陣陣輕吟,似乎在跟隨渡邊諒介一起呼吸。

  刀尖猛得上翹,如惡蛟抬頭,向上朝李三突刺而去。

  戶山流,蛟振!

  李三后退一步,手中匕首往回拉,貼著對方的刀背滑到了刀尖的位置,然后再次轉動到了下方刀刃的位置,猛得向上抬。

  幾乎就在李三轉動匕首的同時,渡邊諒介也在轉動刀刃,勁力隨之一變,如同蛟龍擺動身軀。

  李三的匕首也隨著對方的勁力變化而變化,時而柔軟,時而剛硬,如鋼絲條一般,誓要縛住蛟龍!

  兩人此番較量很像太極推手相互試勁,只不過用的不是手,而是兵刃,比推手兇險太多倍。

  不過以短擊長本就吃虧,更何況李三擅長的是雙刃,而現在只有一把匕首,就像與人技擊讓了一只手,所以還是很快就落入下風。

  蛟龍掙脫了鋼索,長刀突破了李三的匕首,刺向李三的胸膛!

  渡邊諒介眼神明亮,似乎下一秒就能看見李三被自己長刀貫穿胸膛的畫面。

  之前當他看見李三將一把匕首擲出時,心中就立刻做出了決斷:轉身殺李三!

  李三若是雙刃在手,他會選擇先殺吳理,再去和李三斗,但既然對方手中只剩下一刃,他立刻就選擇轉換目標,因為這種狀態下的李三最多發揮出四成的實力,自己要殺對方,絕不會有多難。

  渡邊諒介自認沒有低估李三,但他卻低估了一個人——吳理。

  接連三刀奪命驚魂,最后千鈞一發之際才被李三投擲來的匕首救下性命,這樣大起大落,就算吳理是個高手,也至少應該緩一下,心中的忌憚多少會讓他接下來的動作遲疑片刻,而渡邊諒介就是要這片刻的時間,將李三斬殺。

  然而吳理沒有遲疑。

  擋了渡邊諒介一刀,退了兩步,手臂都還在發麻,吳理就迫不及待地沖了上去。

  習武有成之后,他還是第一次被人打得這么憋屈,差一點就要選擇斷一臂去搏命。

  今晚莫名其妙地被人威脅,莫名其妙地被人槍擊,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被人追著砍了三刀,泥菩薩都有火氣,更何況是吳理?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

  胸中有惡氣,當以何解?

  以刀解!

  吳理右手反握匕首,刀頭朝上,與手臂成一條直線,他猛得踏步出拳,以馬形炮向前刺出匕首,然后踏步前沖。

  手臂伸直如同槍桿,匕首就是槍頭,吳理以馬形沖撞過去,就像騎著戰馬,提著長槍的騎兵在向前沖鋒。

  勁如炮,式如槍,陷陣無雙,扎!

  渡邊諒介心中一驚,如平湖般的心境終于泛起漣漪,哪怕不回頭,他都能感覺到身后那股驚人的氣勢,似乎要將自己的身體徹底洞穿!

  不敢有絲毫猶豫,渡邊諒介收刀,準備轉身回防。

  然而就當他打算收刀之前,一直處于守勢的李三卻主動出手了。

  手中匕首以極快的速度撞向眼前的刀刃,將刀刃撞得傾斜,然后又貼了上去,勁力連綿,要將對方的刀纏住片刻。

  吳理和李三幾乎同時出手,就像兩人提前商量好了一般,配合默契地給渡邊諒介設下了這樣的陷阱。

  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渡邊諒介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長刀如同蛟龍入水,巧妙地擺脫了李三的匕首。

  從入場到現在,他一直在進,現在是他第一次退。

  戶山流的劍術是戰場上的殺伐劍術,心與技都講究有進無退,要一往無前,此時一退,處于巔峰的刀意開始回落。

  面對這樣配合默契的兩人,渡邊諒介心生退意。

  僅僅只是后退還躲不開吳理這氣勢無雙的一扎,渡邊諒介擰腰,轉胯,揮動手臂,長刀如一泓秋水,橫斬向吳理刺來的匕首。

  刀刃精準地掃中匕首的刀尖,巨大的力量將吳理這一刺打偏。

  吳理如果不朝旁邊退步卸力,手腕肯定會受傷,渡邊諒介就是算準這一點,才會用這樣的方式迎擊吳理的匕首,他要先逼退吳理,再想辦法退走。

  然而吳理又一次給了他意外,吳理沒有退步卸力,而是直接松開了手中的匕首。

  在松手的剎那,吳理給匕首加了一股巧勁,所以匕首在空中飛速旋轉,但沒有被擊飛。

  之前面對渡邊諒介,吳理已經吃足了沒有兵器的虧,險死還生,現在竟然敢當著渡邊諒介的面松開自己的兵器,這樣的舉動看上去就像是在找死,渡邊諒介只需要上前出兩刀,吳理可能就會再次面臨生死兩難的抉擇。

  但吳理依然毫不猶豫地松開了匕首,就為了可以不退半步,能夠繼續對渡邊諒介出手,而且他相信李三不會讓自己失望。

  這樣的選擇,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在了李三手里,就像之前李三選擇將手中匕首扔給吳理一樣,如果當時吳理只想著拿刀自保而沒有第一時間反擊,李三現在可能也已經死了。

  兩人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交流,甚至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但似乎都對彼此非常了解,一舉一動默契十足。

  當李三看見吳理哪怕選擇斷臂也要近身出手時,他讀懂了吳理眼中的決絕和寧死也要向前一步的拳意,所以他相信吳理拿到刀一定會第一時間反擊,所以他能第一時間出手配合吳理完成反擊,逼退渡邊諒介。

  而吳理從李三愿意冒險將匕首扔出來救自己的舉動中,讀懂了李三的意圖,也看清了對方的為人,所以此刻選擇放開匕首,相信李三不會讓自己失望。

  素未謀面,卻能互托性命。

  有的人哪怕相識很久,也未必了解彼此;而有的人只是路邊一次偶遇,卻宛若知己。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莫過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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