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第一反應就是燥熱,阿蕾莎躺在靠內側的病床上,她的全身大面積燒傷,渾身纏滿繃帶,房間內那源源不絕的高熱,都是從她身體內散發出來的。
此時露絲就站在阿蕾莎病床的床尾,病床左側床頭柜的位置還坐著一個背對三人的護士,這人一直待在角落里,既不說話,也不活動,呼吸若有若無,鬧不清是活人還是死人。
莎倫好奇地指著這個護士,貝拉輕輕搖頭,示意別多事。
“阿蕾莎,我是露絲,如果你認為有必要的話,我愿意發誓,我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莎倫。”
露絲的語氣非常莊重,莎倫躲在貝拉身后,不時看看病床上的阿蕾莎,不時看向自己的母親。
阿蕾莎的身體已經沒有知覺了,密密麻麻的紗布把她包裹起來,此時只能露出兩只毫無波瀾、毫無生氣的眼睛。
“來,我的孩子,讓我看看你......”阿蕾莎的聲音在病房內回蕩,聲音是從她的靈魂中傳出來的。
“莎倫?”露絲這個時候才發現女兒出現在自己身后。
貝拉對她點點頭,把有些緊張的莎倫交給母親,似乎擔心露絲不懂,還解釋了兩句:“莎倫也是阿蕾莎的女兒。”
露絲對于阿蕾莎‘生’莎倫的過程,還是按照正常人的思維方式去腦補,按照她的理解,就是阿蕾莎被燒傷后生下的莎倫,之后孩子出現在孤兒院,最后被自己和丈夫領養。
貝拉見她點頭,也就沒解釋這種分離自己善良面,從靈魂中誕生孩子的復雜過程,反正是阿蕾莎的孩子,結論對了進行。
露絲和莎倫母女有些忐忑地一點點接近病床,十米、五米、一米,當高熱已經觸手可及的時候,她們也近距離看到了阿蕾莎。
曾經的阿蕾莎是個非常漂亮的小姑娘,可火刑還是徹底摧毀了她的容貌與健康。
整個寂靜嶺可以被剝離出物質界,但是她自身不行,她自己依然受到物質界的影響。
她已經快四十歲了,單看身體,卻像是一個被燒焦的瘦小木乃伊。
繃帶的作用不再是治療,而是像某種衣服一樣,把她殘破的身體死死包裹起來。
看著母女走到自己身旁,阿蕾莎那毫無感情的雙眼有了一絲波瀾,她似乎想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臉,可手臂僵硬到了極致,連手指都無法挪動一厘米。
“你能不能讓我脫離身體的束縛?”阿蕾莎用心靈交談的方式問貝拉。
貝拉想了想,有些為難地說道:“之前的兩次分離,讓你的靈魂殘破到了極點,身體也受損嚴重,一旦靈魂離開,你在病床上的身體會在瞬間崩潰。”
阿蕾莎的聲音沒有半點異樣:“你覺得我這樣和死了有什么區別?仇人都死了......我已經沒什么可眷戀的了,幫我一把,我想和莎倫好好說說話。”
貝拉低頭沉思,把自己掌握的幾種手段都想了一遍,最后還是決定用老辦法。
“這樣吧......我畫法陣,把你驅逐出寂靜嶺,你可以借機脫離身體的桎梏,不過你的靈魂會有很大的幾率被天堂和地獄的高等級存在注意到,具體是誰,你會去哪?我都無法判斷。”
阿蕾莎語氣輕松:“那就請你開始吧,我已經等不及了。”
眼看她態度堅決,貝拉三下五除二,就在病床周圍,繪制了一個巨大的七芒星圖案。
法陣壓制了阿蕾莎體內的能量,這其中有一小部分是自身血脈中的魔力,剩余那些則非常駁雜,也鬧不清具體是什么存在形式的能量。
阿蕾莎的實力很強,在法陣開始運行后,她還能從容不迫地對抗兩下,并在隨后靠著法陣對身體的壓制,讓自己的靈魂脫離桎梏。
她的靈魂強行走出身體,代價就是之前強橫的魔力丟掉了一大半,病床上的身體像是干裂的木乃伊,瞬間就失去了全部活力,指節、腳趾等部位更是化成飛灰,身體崩潰的速度比預想的還要快數倍。
以自身徹底死亡為代價,阿蕾莎獲得了一個面對面交流的機會。
愿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經歷了無數折磨、辱罵和虐待,精神飽受摧殘,身體更是遍布傷痕,但在拋棄了過往種種后,阿蕾莎的靈魂呈現出來的外貌依然是當初的那個九歲小姑娘,一如昨日,好像時間并沒有在這個靈魂上留下多少印記。
阿蕾莎的相貌和莎倫極像,個子也差不多高,只不過一個眼神柔和,一個面無表情。
“請照顧好莎倫。”她對露絲說道。
“請帶她們離開寂靜嶺。”這句話則是對貝拉說的。
“照顧好媽媽,在家要聽話,但是在學校,如果有人要欺負你,你一定要狠狠地還擊!”阿蕾莎對莎倫講述著自己的心得。
她頂著一幅很稚嫩的面貌,說著老氣橫秋的話,偏偏這些話也都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
她喋喋不休地說了很多,似乎想過一次當媽的癮。
說完就完,至于莎倫怎么保護自己,那就需要靠她自己了,灌頂傳功,直接獲得七十年功力在這里是不存在的,除非是和等級很高的魔神簽訂契約,否則,魔力無法以任何形式進行傳導和傳輸,阿蕾莎自身再強,莎倫也不會因此受益。
“不是我要打攪你們,但是時間真不多了!”貝拉緊張地看向外界,寂靜嶺這個夾層世界是依托阿蕾莎的魔力建立的,如今她要死了,這個世界還能否存在都需要打一個問號。
里世界和表世界在快速融合,之前遍布小鎮,像是下雪一樣的飛灰有所減弱,遠處的一座小樓似乎因為整個夾層世界的震動而倒塌,更多的變化她就看不到了。
“那莎倫就拜托你們了,趕緊離開吧,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阿蕾莎又看向貝拉:“感謝你無私的幫助,請接受我一點小小的饋贈吧。”
兩人的視線碰撞在一起,無聲交流后,一個有些復雜的符號就出現在貝拉的腦海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