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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挖坑

  “任全,組織家丁和佃戶,按照我昨天給你的圖,去挖土坑吧!然后讓崔管家去買兩萬斤泥炭和兩萬斤木炭回來。”王元寶出獄的當天下午,張潛站在莊子前的小河畔,聽完了任琮的描述,嘆息著吩咐。

  “是,莊主!”經歷了日蝕那天的炮擊法壇事件,任全現在已經徹底將張潛當成了仙人,答應一聲,小跑著去執行任務。

  “師兄,你也不看好王元寶能打贏官司?他可是請動了夔國公替他出頭。”任琮的心中,卻立刻打了個哆嗦。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求教。

  “你二師兄怎么說?”張潛又嘆了口氣,笑著詢問。

  “二師兄,二師兄說,除非縱火者是臨時起意,否則人家既然敢動他,就早已把夔國公的實力算了進去。”任琮楞了楞,臉上的表情好生失落,“可如果是臨時起意的話,新豐縣令王祖德就沒有包庇縱火者的道理。”

  說罷,他心中又覺得好生不甘。上前一把拉住了張潛的衣袖,輕輕搖晃,“那王元寶該怎么辦?總不能就這樣認了。他真的很冤枉。他那琉璃作坊我去看過了,火肯定是從外邊先燒起來的。并且對方明顯是想置作坊里的所有人于死地。”

  “怎么辦,我也不知道。現在的問題在于,他狀告新豐縣令王祖德,缺乏真憑實據。至于拘押他三天,對方完全可以推說,是為了查清案情,同時避免他跑路,賴掉應該給死難者的撫恤金。”張潛看了看他,非常耐心地解釋。

  類似的案子,在另一個時空的網絡上,也不罕見。旁觀者義憤填膺,口誅筆伐,但往往都是徒勞。枉法的官吏,會嫻熟地將他們自己的行為,控制在規則和法律準許范圍之內,滿足一切程序正確。任誰去查,都查不出任何問題來,除非告狀者有能力另辟蹊徑。

  “王祖德肯定是收了別人好處!”見自己最佩服的大師兄,都束手無策。任琮心里好生失望,急得連連跺腳,“王元寶說,七八天之前,曾經有一個叫馬蛤蟆的找過他,想出兩萬吊賣他的琉璃作坊和琉璃鋪子,被他拒絕了。而馬蛤蟆一直做的是大食琉璃的生意。王家的作坊被縱火的當天,也有人看到馬蛤蟆帶著伙計,在新豐縣城附近出現過。”

  “他手里有馬哈蟆縱火的證據么?或者王祖德收馬哈蟆賄賂的證據?”張潛又看了任琮一眼,輕輕搖頭,“你想幫朋友,是好事,但是不是這種幫法。你先去跟你二師兄一道,給王元寶的家人換個安全住處,解決掉他的后顧之憂。然后再把我教你的粗鹽提純辦法,給你阿爺帶回去,順便問問你阿爺,這種事情怎么解決最好。你阿爺縱橫商場這么多年,遇到的事情多了,隨便指點你幾招,都比你在這里干著急強。”

  “這…,是,師兄!”任琮楞了楞,這才想起來,自己光顧著為王元寶的事情跑前跑后,差點忘記了將一條發財捷徑轉告給家人。趕緊行了禮,轉身便走。

  “還有,記得每天都去軍器監坐一坐,哪怕是裝個樣子!”張潛追了幾步,在他身后小聲叮囑,“雖然甲杖署有沒有你這個署丞坐鎮,都不耽誤干活。但是,你剛上任,別讓人抓到把柄。”

  “是,大師兄,我記住了!”任琮臉色一紅,停住腳步,躬身施禮。然后,才又快步離去。

  “唉——”望著他慌慌張張的模樣,張潛嘆息著搖頭。

  自己這位三師弟,善良,單純,古道熱腸。作為朋友,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但是作為大唐的官吏,眼下就有些不夠合格了。

  不過,也難怪小胖子任琮做官吏不合格。在跟自己相遇之前,小胖子一直被其繼母當“廢物”來養著,而小胖子本人,又為了逃避跟繼母之間的矛盾,醉心于尋訪高人去做劍仙。因此,對世間俗務,除了經商之外,都嚴重缺乏涉獵。更甭提有什么經驗。

  而另外一位師弟郭怒的處世態度,就比小胖子積極得多。同樣是不受家人待見,郭怒擺出的則是一副耍渾充楞的攻擊姿態,無論誰敢招惹,都先惡心對方一通再說。久而久之,反而給他自己折騰出一片天地來。

  所以,眼下遇到麻煩,張潛寧可讓小胖子任琮自己去摸索解決,也不愿意替他拿什么主意。哪怕在摸索中吃了虧,對小胖子任琮來說,都是在為將來積福。更何況,在缺乏足夠的信息情況下,張潛自己也拿不出太好的主意。

  對于王元寶,他的了解僅限于,此人做生意極其有眼光,早在六神花露還沒正是開售之前,就看出了此物的前景,毅然投入了大筆資金進來,并且盡可能地想多買一些股份。其他方面,則毫無所知。

  而王元寶提供的琉璃瓶子,張潛也仔細研究過。比起后世晶瑩剔透直追天然水晶的藝術玻璃,眼下的琉璃產品在無論在質量上,還是工藝上,都差得非常遠。厚度超過了啤酒瓶底兒不說,顏色也相當渾濁,而其價格,已經接近于相對常見的岫玉,怪不得始終無法大規模在民間普及!

  “莊主…”管家任全兜了圈子,又繞了回來,望著張潛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不用憋著!”知道此人以前曾經是任瓊麾下的得力臂膀,經驗比自己和任琮兩個加起來都豐富,張潛笑著吩咐。

  “您讓挖的坑,仆已經安排張富帶人去挖了。泥炭和木炭,也安排崔管家去買了。”任全趕緊走到近前,媚笑著拱手,“莊主您別嫌仆多嘴,仆總覺得,王琉璃作坊失火這件事,恐怕未必只是針對他一個。”

  “嗯?”張潛眉頭輕皺,不置可否。

  琉璃瓶只是六神花露的包裝,一時供應不上,并不影響花露的生產。而自己之所以安排人挖坑并儲備煤炭和木炭,就是未雨綢繆,以便在琉璃瓶子供應不上之時,直接嘗試土法生產玻璃。

  “莊主您學究天人,懂得如何制造琉璃。但是別人卻不知道,莊主懂得。”任全的話聽起來很繞,卻句句都令人警醒,“如果仆是一個有錢有勢的壞人,一直窺探莊主您的六神作坊。仆肯定準備了不止一招。把王琉璃干掉,讓瓶子供應不上,只不過是開了個頭。就像兩軍交戰之前的試探。如果您毫無察覺,接下來,仆才會全力出手,以求一戰而竟全功!”

  “你是說,對方明著是在搶王元寶的琉璃作坊,實際上是準備搶六神商行?”張潛聽得悚然而驚,一時間,卻有些不太愿意相信任全的推測。

  他再不濟,眼下也是個從四品了,擱在另一個時空,少說也是個廳級。六神商行雖然規模不算大,卻也聯合了三家國公,一位皇族和若干實力派做股東。跟更何況,他剛剛將堵門生事的和尚,給炸了個尸橫遍野,這種時候再上來招惹他,對方得多大的實力和胃口?

  “莊主您別嫌仆啰嗦,仆以前跟著任莊主為褒國公府做事時,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知道自己的話,有些過于危言聳聽,任全想了想,繼續補充,“咱大唐,畢竟不準官員經商。所以無論誰家有多大產業,都得記在底下人頭上。而對方,無論怎么折騰咱們的六神商行,也都可以推說是底下人在胡鬧。只要不針對您本人,你就沒法對他直接出手,只能跟他在官的言官,在商的言商!”

  “那就在官言官,在商言商!”張潛被說得心頭發堵,咬著牙,低聲發狠。

  就在三日之前,他還曾經開心地以為,從今往后,不會再有人在窺探自己的六神商行了。自己可以放開手腳,將心中的一些想法付諸實施!沒想到到,這么快,就又有人有找上門來。

  如果任全的預測沒錯的話,年前年后這段時間,對方的攻擊會接踵而至。而自己,除了小心備戰,見招拆招之外,恐怕也沒有其他選擇。

  好在,眼下自己并非沒有一戰之力。而六神商行,也遠比剛剛成立之時底氣更足。

  “磨出來了,磨出來了,真的磨出來了!”不遠處,有人在大呼小叫,就像挖土忽然挖到了元寶一般興奮。

  “怎么回事?”張潛的思路被打斷,皺著眉頭詢問。

  “仆去看看,莊主您稍等!”任全丟下一句話,拔腿朝聲音來源處沖了過去。不多時,又滿臉堆笑地跑了回來。一邊擦臉上的汗水,一邊興奮地比劃,“莊主,神了,真神了。莊主您前天讓屬下把兩個車輪般的磨石,連到風車上去,看能不能帶得起來。屬下按照您的吩咐做了,剛才,正好王毛伯有空,就幫忙裝好了最后一個零件。然后張貴拿了一袋麥子去磨,果然磨出了白面來,又快又細,可比用驢子拉磨,省事得多!”

  “已經弄好了,這么快?!”張潛楞了楞,這才想起自己今天來河畔的目的,剎那間,心中剛剛浮現的陰云一掃而空。

  “磨盤和磨石都是現成的,您前天給的圖紙又足夠詳細,安裝起來當然事半功倍?”任全不敢貪功,只管大拍自家莊主的馬屁。

  “過去看看!”張潛聽了,心情愈發覺得放松。邁開雙腿,大步流星走向風車。隔著老遠,就看到一群男男女女,如同趕集般站在風車周圍,手舞足蹈。

  而他自己花費重金打造的那座風車,則在南風的吹動下,快速旋轉。槳葉邊緣處的釘子,在倒映著陽光,卷起一圈圈兒絢麗的華彩。

  快立春了,天氣已經漸漸轉暖,風也漸漸不那么刺骨。

  “轟隆,轟隆,轟隆…”仿佛感覺到了主人的蒞臨,風車下剛剛裝好的磨盤,忽然開始加速,兩片車輪般的磨石,在磨盤上旋轉而行,碾碎面前一切阻擋。(注:風車推的石磨,與農村常見的碾子不同。是兩片車輪狀磨石,在同一個塊磨盤上旋轉行進。)

  “轟隆,轟隆,轟隆…”燭火產生的熱氣,推動走馬燈旋轉,發出輕微的摩擦聲,聽得人心煩意亂。

  “滅了它!”禮部尚書崔湜,沒絲毫心情去鑒賞走馬燈的精巧與神奇,皺著眉頭,沉聲吩咐。“大白天的,屋子里這么亮,點燈做什么?”

  “是!”丫鬟不敢違抗,拿起扇子,輕輕朝燈口扇去。蠟芯上的火焰被風吹滅,走馬燈立刻停止轉動。玻璃做燈罩內,轉眼間就涌滿了青煙。

  禮部尚書崔湜心中,卻余怒難熄。皺著眉頭,繼續低聲抱怨:“就為了這么一盞破燈,你就派人燒了王琉璃的作坊?你可知道,那王琉璃燒制出來的琉璃瓶子,大部分都供應給了六神商行?!而那王元寶本人,還是商行的幾個大股東之一?!崔某那天奉命去張少監家里接洽入股六神商行之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原本就對擴股不是太熱衷…”

  “崔尚書是要教妾身怎么做事么?”一聲冰冷的反問,在對面響起,將崔湜的抱怨,瞬間給憋回了肚子里。身上裹了一件雪白色的貂裘,卻將膀子和胸口都露在了外面的貍姑,邁者小碎步緩緩走到了崔湜面前,雙目之中秋水瀲滟。

  “我?”崔湜心中的怒氣,頓時就下降了一半兒。低下頭,咬牙切齒地解釋,“我不是教你怎么做事,而是需要你提前跟我打個招呼,讓我也有一些時間做相應調整。六神作坊的股東,包括張潛在內,原本就對擴股不是太熱衷。你這邊又…”

  “他們不熱衷的原因,是六神花露價格太高。這時候,每進來一個新股東,無論拿多少錢入股,分走的都是他們將來的利益。”貍姑翻了翻眼皮,雙腳圍著崔湜緩緩轉圈,腳下的木屐落在地板上,發出節奏均勻的聲響,“如果六神花露忽然變得不那么值錢了呢?你說,他們是不是立刻就愿意擴股了?那時候,崔尚書的人再去談,誰敢把你的人,當做上門要錢的乞丐!”

  “你,你在我家安插了眼線?”走馬燈早就停止了轉動,崔湜的腦袋里,卻仍舊有摩擦聲響個不停。頂著一頭緩緩滲出了冷汗,他咬著牙追問。

  屋子里的氣氛,急轉直下。丫鬟們害怕遭受池魚之殃,紛紛找借口告退。而貍姑,卻依舊圍著崔湜轉圈子,仿佛一頭野貓,在尋找該從獵物身體上何處下口。

  “你,你在我家安插了眼線?”遲遲沒得到對方回應,崔湜硬著頭皮跺腳。

  “犯不著,我只是推測!”貍姑忽然停住腳步,挑釁般揚起殷紅色的嘴唇,緩緩說道,“你現在派人去談,是從別人手里掏錢,自然像個乞丐。而等我這邊攻勢發動起來,你再派人去,就是雪中送炭。”

  崔湜的目光被貍姑的紅唇吸引,然而,心中卻涌不起半點兒占有的欲望。接連后退了好幾步,才皺著眉頭回應:“說得輕巧,那六神作坊背后,又不是沒有任瓊這種行家里手坐鎮。就算除了王元寶,沒人能夠為商行提供琉璃瓶子。他換個玉石瓶子或者瓷瓶來…”

  “如果陶瓷或者玉石瓶子用了,也有同樣效果,六神作坊,為何一開始選擇貴且不中用的琉璃?”貍姑墊著腳尖向前追了兩步,讓自己的視線跟崔湜持平,嬌艷的紅唇,宛若兩瓣盛開的牡丹。

  “如果恰好有一批正宗大食花露,在過年之后于長安市面上發售呢?”

  “如果,大食花花露用的也是琉璃瓶,卻更晶瑩剔透十倍呢?”

  “如果同樣琉璃瓶裝的大食正宗花露,價格只有六神花露的一半兒呢?”

  “如果,今后長安城內,除了大食人,再也沒有任何作坊,能給他制造琉璃瓶子呢?”

  “如果,六神商行當中那些股東里頭,有人不再看好商行的前景,或者忽然急著用錢,想要將股權脫手呢?”

  “如果…”

  接連說了六七個如果,每說一句,她如同貍貓捕食般墊著腳尖,向前邁進一步。將崔湜逼得接連后退,直到脊背撞到了墻上,才終于退無可退。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喃喃追問:“大食花露?大食不遠萬里,怎么可能運送許多花露過來?大食人的花露,也用琉璃瓶子裝,怎么會這么巧?那大食國的花露,已經多少年沒在長安城露過面兒,怎么六神花露才出現幾個月,大食國的花露也到了?那大食人的琉璃做得再好,終究距離遠了些,價錢高了未必有人買,價錢低了也低不過市面上已經有的那些琉璃…”

  “所以,半年之內,長安城的東西兩市上,不會再有其他琉璃出現!”終于將崔湜戲弄夠了,貍姑伸出一根芊芊玉指,輕輕戳了戳他的喉嚨。然后轉過身,嘴里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至于大食國的花露,為何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這個時候出現,你讀了那么多書都弄不清楚,我一個女流怎么清楚?但是,我只明白一點事,這船琉璃和花露,來得恰逢其會!”

  “恰逢其會?”崔湜喃喃重復,隨即,恍然大悟,“所以,你就派人去燒了琉璃王的作坊,還禁止新豐縣衙門追查縱火者。你不止打掉了一個琉璃王,你要掐斷長安市面上所有琉璃供應。你從一開始,就沒準備入股六神商行!你派崔某去跟張少監接觸,只是一個幌子!你準備擊垮它,然后把它全都控制在自己手中。”

  “你錯了,崔尚書!不是我,是鎮國長公主!”貍姑一邊在屋子里旋轉起舞,一邊笑著搖頭,“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只是長公主的一個貼身婢女,也是你的一名外室而已。哪里做得了長公主的主?我曾經跟你說過,凡是長公主看上的東西,對方早晚會乖乖雙手送到長公主面前,求著她收下。你莫非不記得了?”

  “你,你…”屋子里很暖和,崔湜背靠著墻壁,卻冷得身體微微顫抖,“你就不怕惹禍上身?那張少監可不是普通人,你若是把他給逼急了。他拿出對付和尚那一招…”

  “對付我一個奴婢,他可是朝廷的秘書監少監?傳揚出去,他不怕被人笑掉大牙?”貍姑展顏而笑,姣好的面孔上寫滿了得意,“至于逼他,我何時逼迫過他?跟他生意上起了沖突的,可是大食人。放火燒了王元寶琉璃作坊的馬哈蟆,也是大食人的后裔。我從頭到尾都沒沾過這件事,他憑什么要冤枉我?打狗,他也得看看我背后的主人是誰吧?至于最后收購出面六神作坊,也是你崔湜去,不需要我露頭。即便他最后發現是我,我也只是雪中送炭,他感激我還來不及,怎么能連好歹都不分?!”

  “你,你,你,唉——”崔湜無法接受對方的說法,然而,卻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喃喃半晌,最后只能報以一聲長嘆!

  “你知道大食國的商販,運送一船琉璃制品和香水到廣州,路上會翻掉度多少同樣的船,死掉多少人么?”那貍姑,卻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任何不妥,繼續笑著翩翩起舞,舉手投足,都輕盈靈巧,宛若一只玩弄老鼠的貍貓,“你知道一船琉璃制品和香水,從廣州運到長安,路上又得碎掉幾成?長公主剛剛想要將六神商行收歸旗下了,偏偏大食人的香水和琉璃就都運到長安來了,你說巧不巧?崔尚書,則天大圣皇后曾經說過,鎮國長公主像她,到底什么意思,莫非你現在還沒弄懂么?凡是圣人在世,都是有大氣運加身的。崔尚書,你是禮部尚書,應該知道得比我多。則天大圣皇后當政之時,連年風調雨順。自從圣上登基,則連年水災,一年雙日蝕!到底所為何故?”

  崔湜沒勇氣接茬,背靠著墻壁,汗出如漿。

  他是太平公主一手提拔起來的不假,曾經跟公主有過肌膚之親也沒錯,但是,他卻從沒想過,支持天平公主去做下一個武則天。

  這件事,成功率實在太低。即便僥幸得手,他最后不過也是從尚書變成右仆射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而不支持長公主成為女皇,他繼續在李顯手下熬資歷,早晚也是左仆射加“同中書門下三品”!

  “崔尚書,你害怕了?”貍姑的聲音繼續傳來,每一聲,聽在人耳朵里都銷魂蝕骨,“別怕,圣人當世,自有氣運推著前行。這大唐,注定由女子為帝王,才能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你我不過是附在圣人靴子上的兩只螞蟻而已。只要抱緊了圣人的靴子,有朝一日,必將凌云!而如果半路掉下去,下場可就不好說了,輕則自己被踩個粉身碎骨,重么,也許就會禍央三族!!”

  “不怕,我不怕。我崔湜什么時候,退縮過?!”崔湜的眼睛,迅速發紅。猛地扯下了衣服,朝著貍姑仆了過去,恨不得立刻將此人壓在身下,蹂躪個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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