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驀然間恍然大悟。
“你活動搞的這么聲勢浩大,可說好的防治抓蟲呢!搞了半天光造聲勢然而一條蟲子都沒抓,還全都High的不行,這是搞比利啊!”
看懂之后,張雪都快元首附體,我到河北省來,你們這是集體忽悠我!
“你們這是在弄虛作假!”
王虎就在她旁邊沒離開,聽見這話又奇怪又好笑,直接說。“這怎么能是弄虛作假呢?這就是宣傳!”
“國內對國外社會活動的典型誤解害了你。在國外。任何一場有組織的社會活動,環保也好、反歧視也好。活動構成60%是宣傳,30%是社交,實際做事可以沒有,就算有占比也不會超過10%。”
“所以你看我今天根本沒帶捉蟲工具,他們帶的那些也是為了拍照用的,基本用不上。”
張雪以華人的思維對此真的無法理解。“所以這種活動根本不是為了防蟲?就是宣傳?宣傳給誰?那真正的防蟲誰來做?”
“誰知道?”王虎聳肩,口吻中不乏譏諷的味道,“宣傳誰?當然首要的還是宣傳和推銷自己,其次宣傳理念,根本目的還是為了彰顯自己。他們推崇我,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我是華人,我不會和他們搶奪資源。”
嗯,聽見王虎說“我是華人”,張雪心里美滋滋的。
“外國人認為落地不著急,最重要的是讓自己的理念被更多人知道(讓更多人知道這事兒是我發起和領導的)。至于具體做事…總會有人去做。”
“一萬個人,每人拿出一小時,也比一個人拿出二十四小時做的更多…好吧,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這就是一種詭辯的話術。現實是一萬個人,誰都不回去做,但這就是現實。”
“本質是只想搶宣傳紅利,只占據道德高地,標榜自我,實事兒讓傻瓜去做…或者根本不做。”王虎也是參加過好幾次之后,才明白這套玩兒法,和某些明星只在微博上吆喝兩句賣人設沒什么兩樣。
就像歐美實行垃圾分類二十年,人人都是環保先鋒。可崋國一旦宣布拒收洋垃圾,就全特么露餡兒了。狗P垃圾分類,全是往崋國扔;法國吹了幾十年的核廢料處理技術,實際上核廢料全埋在烏克蘭,王虎就曾經接過這方面的運輸單。
全世界都指責日本撲殺鯨魚丑陋不堪,然而年捕殺鯨魚最多的是瑞典,是日本和冰島之和。而累積捕殺量最多的是美國,捕鯨曾是支柱產業。
還露著蛋就敢指責別人,How dare you?
“不是黑,老外真的認為做實事的人是傻瓜,是盧瑟。德國還好些,尤其米國那邊。”王虎搖頭。
米國有個網紅電腦專家,在線教人組裝電腦帶貨。但他其實是個硬件小白,連顯卡都不會裝,全靠雇人讓他在電腦前裝專家。偏偏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整天罵那些雇來的專家是傻逼。有雇員把他的行徑全拍下來曝光,然后他…就更紅了。
腦殘粉們崇拜得不行,老美將這種“利用別人而獲利”的行為定義為成功。
上學的時候拼命玩兒,接受快樂教育。進入社會靠賣臉賣身材賣人設成為網紅,利用那些讀書好的人大賺特賺,而那些讀書好的廢物只配給他打工,這就是典型的新美國夢。
“所以這次活動真的就什么都不做?只刷臉?”張雪還是覺得接受不了。
在國內如果有人敢這么干,只要曝光出來,全國人民能噴死他!
王虎嘆氣,“如果是正常的社會活動,接下來幾天至少會組織一到兩次捉蟲,拍攝下來用于宣傳。但這次活動不怎么正常,應該沒有后續,你看著吧。”最后的話王虎是小聲交代的。
王虎發短信。
媒體在“隨機”采訪了幾個人后,希望尋找深入的話題,這時白妹子被推出來。
王虎之前重點介紹過Dr.雷娜,因此當媒體走到時,雷娜恰到好處的走到了適合采訪的位置。幾位活動者也自覺的將雷娜擁到鏡頭中央,如僚機般左右站列捧場。這就是王虎主持活動時推人的潛規則,當僚機的都是曾經享受過這種待遇的人。
于是鏡頭被半強迫的對準了站在中央的人。
在記者嘗試著問出問題,卻收獲到一份大大的驚喜!
雷娜博士擁有足夠的專業背景和知識,因此當她用平實易懂,又不乏幽默的口吻對活動理念進行了闡述。并舉了幾個例子,將昆蟲學這門冷門知識介紹得生動有趣,妙趣橫生時,記者忍不住為之驚艷。
人漂亮說話又好聽,還有著相當的專業性,這個白妹子果然大受記者歡迎。
記者為之著迷,甚至連續問了她幾個私人問題。
第一個爆點來了,雷娜竟然是法蘭克福大學的昆蟲專家,活動檔次+1!
她對更多問題都微笑著一一作答,進退得體,不急不躁,記者感慨果然不愧是女博士。
雷娜發誓她絕沒有背稿子,也沒有什么叫“虎鯨隊長”的人昨晚通知她準備發言,還列出四個要點:1、要體現專業性。2、要普通人通俗易懂。3、每兩個段落中間穿插一個笑點。4、側臉15度對著鏡頭。
現在全用上了!
隊長我愿意畢生追求,咳,是追隨你喲!
因為既專業又有趣,雷娜本人也話題性十足,加上議員出場這個PY交易必須保留的鏡頭,一個五秒鐘的短新聞極可能變成十五秒長新聞,甚至看觀眾反應可以制作成一個專題。
現在就差一個足夠吸引眼球的爆點。
然而這只是場防蟲活動,似乎沒什么新聞爆點可挖。接下來再偶遇議員談幾句理念,流程就可以這樣結束,記者感覺有些不甘心。
美好的開頭卻沒帶來完美的結果,簡直像初戀,不甘心啊。
這個時候,白妹子雷娜卻眨眨眼,笑了…一切似乎都在那人的預料之中——不甘心就對了。
你要爆點,我給你爆點啊。
她轉身從車子的后備箱取出一只透明生物箱,將之展現到鏡頭前。
箱子里關著的,是一只土黃色飛蛾。
“天啊,這是什么蟲子?它看起來真可怕!”記者知道這時候該怎么配合,捂著漂亮的唇彩大呼小叫,并將期待的目光看向雷娜博士。
我要!給我,快給我!
“這是昆蟲綱鱗翅目枯葉蛾,是我們剛剛從樹林中捕捉到的。這種飛蟲并不叮咬人,但它翅膀上的鱗粉會對過敏性人群造成傷害…”
“你等會兒!”張雪伸手抓住王虎的胳膊,難以置信的問,“是我的眼睛看錯了還是所有人都是瞎子!那個箱子明明是從她后備箱拿出來的吧?她為什么說是從樹林里抓的?我可是從一開始就在場,從頭至尾都沒人進樹林,怎么沒人反駁她?”
王虎拍拍她的手背,沒說話,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解釋就是皇帝的新裝,而張雪就是那個想說真話的孩子。
好在她說的是中文,德文她能聽不能說。
每個人都對“從后備箱取出來”這件事視而不見,全都裝作興致勃勃的樣子聽著雷娜枯燥乏味的飛蛾科普。因為他們知道這個只是鋪墊,爆點在后面。
所以當Dr.雷娜說出“…德國沒有這種飛蛾,它的原生地在中東,應該是蟲卵隨移民來到法蘭克福,然后在溫帶氣候下孵育生長。這是典型的物種入侵,我會在社區建立觀察站進行后續…”
“中東”、“移民”、“物種入侵”,聽見這種字眼的所有人都為之一震!
正和人聊天的斯特法妮議員猛的將目光注視過來。
拿著話筒的記者強忍住不要狂笑,手都在微微顫抖。
爆點來了!
I'm coming!I'm coming!
“雷娜博士,我想觀眾更加關心的是,這種可怕的飛蛾,它會殺人嗎?”女記者緊張的追問。
“哦…不會…我的意思是,它的鱗粉只對特定人群有害,主要是過敏性人群。”雷娜此刻表現的就像個不通世務的書呆子。
“那這種傷害會致命嗎?”記者步步緊逼。
“如果有別的并發癥…我們需要更多研究。因為德國不是原生地,就像傳染病,德國人或許缺乏相應的免疫力…”
“所以會致命的對嗎!還會傳染?尤其是對德國人!作為專家,您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對嗎?”記者刀槍齊亮。
“不,我沒那么說,不過也不能排除…”雷娜看起來有些慌亂。
“好了,我們今天的采訪到此為止!”
記者笑了,這次是真真正正的笑了。
斯特法妮議員也立刻轉身離開,這個新聞她已經不適合出現在鏡頭內,最好一點兒關系都別有。
但她也笑了,邊走邊笑,笑的無比暢快。沒想到一次突發奇想的參與活動,收獲竟如此巨大!
走在半路的斯特法妮忽然轉身,對著看過來的王虎比了一個下流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