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仿佛什么都沒發生,照常起來鍛煉。
林邊草地上,倒立俯臥撐。
連續五十個后,大量的汗水從面頰向上滲入眼角,鹽分刺激眼球帶來沙沙的刺痛感。汗水繼續向上與頭頂的汗水合流,最終凝結成懸在發梢的水珠。當倒立支撐動作的手臂伸直時,振動讓幾十滴汗水齊齊墜落,打濕頭頂一小片草地。
王虎雙臂上的靜脈凸起,肌肉微微顫抖,似乎逼近極限。
就在這時,忽然一輛警車拐進林間,停在小屋前面。
王虎吐出一口氣,白色夭矯如龍蛇。
身體微微下沉,原本懸浮在草梢的雙手按實草地,不停歇的繼續做倒立俯臥撐。但與剛剛相比,眼見著輕松許多。
“說!是不是你!”青年警察漢森摔門下車,手按著槍把,站在倒立的王虎面前狠狠質問道。
“什么是我?”王虎專心鍛煉著說。
“老貝克爾的死,是不是你干的!”
“誰是老貝克爾?你能不能把事情一次說清楚?”
漢森深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貝克爾是我的拍檔,昨天和我一起調查槍擊案的那位讓人尊重的老警察。我知道他當時威脅了你,半天之后就出了意外,我要知道這事兒和你有沒有關系!”
“沒有,我昨天一整天都沒出門,和我無關。而且他出了事你為什么要來問我?”王虎緩慢的說,氣息恢復到平穩。
如果是閉著眼睛聽,甚至不會相信這個人正在倒立支撐。
漢森被反問噎了下,又氣勢洶洶的吼回去,“閉嘴,現在是我問你,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青年警察色厲而內荏。
“聽著,小子。”王虎停下倒立支撐,一個翻身站到青年警察的面前。
身高足足比對方高了一頭,體型更是壓迫感十足,嚇得漢森后退半步,手不由自主的握緊槍把。
“我不知道他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在乎。但我知道,就昨天他的言辭而言已經涉及種族歧視。你們當時在為社區服務,原則上我會退讓了一步,主動配合你們的工作,但這不是你們得寸進尺的理由!”
“昨天我說的就是一切我了解的內容。我是移民,但我同樣也是聯邦卡車司機工會的成員!如果你非要再次進行詢問,我會讓工會的律師來和你談,順便討論一下你們的種族歧視問題。”
“工會?”
“法拉克福卡車司機工會,我開卡車八年,是正式成員。”
“法克”,聽見卡車司機工會,漢森就在心里狠狠說了句臟話,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不該來。
卡車司機工會是個相當團結、能影響一部分選票的團體。尤其在意識到自身優勢之后,工會多次在大選期間主動發聲,甚至制造麻煩——既為爭取福利,也為彰顯存在感。
如今卡車工會已經成為備受矚目的藍領代表。
在皿煮國家唯有兩件事必須重視——那就是選票和罷工(稅收是命)。
選票是力量,罷工則是展示力量。
無論下限多低,只要有選票就有政客支持,再有錢那就更好了——而卡車司機工會就是這樣的組織。收入高、不滿多、選票集中,堪稱藍領中的戰斗機。
涉及工會,漢森立刻知道自己招惹不起。實際上如果老貝克爾知道他是工會成員,包括他背后的斯特法妮·提摩太議員在內,都不會選王虎當突破口。
漢森今天來也沒有為老警察伸張正義的意思,更沒真的懷疑過王虎——王虎一看就是肌肉發達、頭腦簡單的類型,根本不像能設計出精巧密室謀殺案的人。在他看來,如果王虎想殺掉老貝克爾,最有可能的做法是拖進樹林直接勒死,然后去酒吧喝個爛醉。
但他卻又不得不來,因為老貝克爾是他的拍檔。
可能有些人不了解西方警察的拍檔文化——在他們價值觀中,所謂有能力、奉公守法、嫉惡如仇等等,統統不是成為拍檔的必要因素。
拍檔應該分享過臟錢,逛過脫衣舞俱樂部,喝啤酒看足球,相互包庇,這樣才算合格的拍檔。
是一伙兒的,好事壞事一起承擔,一個人死了另一個有義務復仇,無關正義。
老貝克爾的死純屬咎由自取,這一點已在警局形成共識。但人人都可以這么認為,唯獨漢森不行,因為那不夠“拍檔”。
所以對于老貝克爾的死,他必須做出一副“我很難過,想找個人發泄一下”的樣子。
如果他不做,便無法立足,做了卻又發現一腳踢在了鐵板上…
“我會盯著你!”漢森最終甩了句話,匆匆離開。
虛張聲勢,他不會再來了。
人故系統都看穿小警察的虛實,王虎點點頭表示贊同,這很明顯。
“我只知道,他在耽擱我訓練源能的時間。”
迎著朝陽翻身倒立,一呼一吸之間,身體自內而外再度涌出一層薄薄的毫光。蓋在體表,托著身體上升幾毫米,懸浮在草尖之上。
身體肌肉夲張,又恢復到那種如負千斤的狀態。
這是軍隊中專門鍛煉源能的辦法,古今結合,中西兼用,效果嘛…一般般。
幾個街區外,內心忐忑的漢森駕駛的警車被一輛黑色奧迪攔了下來。
兩名黑衣人站到他面前,一本證件貼臉打開。
“憲保局,我們想知道你都和他說了什么,漢森警官。”
*****
“警察又來找你麻煩?”騎車來林間小屋的張雪,恰巧與警車擦肩而過。
“是你在找我麻煩!”看著走到眼前的女士鞋尖,王虎不得不再次沉落地面,沒好氣的說道。“沒什么,只是前天調查的后續。那個老警察好像出了什么事,例行詢問…你怎么又來了?”
張雪立刻虛眼,我來你不歡迎?
看著張雪的表情,恍然與李清秋生氣的樣子合二為一。
合成人福至靈心,忽然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歡迎來林間小屋做客,我只是以為你已經回國。”
王虎違心的說,內心十分的無語。
當主機蓼藍向他展現延長壽命的可能性后,王虎的求生欲望前所未有的強烈。
人就是這樣,當生命走到盡頭時,多一兩天和少一兩天也沒什么分別,無非混吃等死。可一旦知道有辦法延續生命,那寫在基因中的求生欲望便會炸裂開來,迸發出無與倫比的熱情!
有“未來”和沒“未來”,人是不一樣的。
合成人亦不例外!
不過正常人在絕望中看到曙光后,會變得亢奮、激進,甚至不顧一切;但王虎是合成人,靠著強大的理性才壓下一切沖動。他明白當下最重要的是先按部就班進行肉體和異能的雙重訓練,恢復戰斗力。
當工具人才能贏得壽命,要先成為合格的工具人。
可在鍛煉時,他高速運轉的大腦仍會忍不住規劃“未來”的生活,這是人性本能。
只是合成人計算能力太強大,王虎規劃得還特別仔細…連小屋將來改建用什么墻紙都想好。
并夕夕的訂單都已經在路上。
從任務準備、執行任務到規劃生活,日程表排得滿滿當當。
這個時候,最討厭“意外因素”!
而張雪混沌態、神經質…看著就像一個強大的“意外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