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血腥氣更濃。
看向皺眉的沉約,完顏烈澹澹道,“我和你最大的不同就是——別人怎么對我,我就十倍的還于對方。”
對方想殺他,他就毫不猶豫的除去對方;對方關心他,他最終給予了三生的關懷,哪怕對方從未意識到他的存在。
性格、習氣決定了一人的人生走向,完顏烈顯然也不例外。
見沉約沉默不語,完顏烈再道:“看他們出手的狠辣,死在他們手上的無辜之人絕不在少數,老天不管,我讓他們得到現世報似乎沒什么問題?蕭別離婆婆媽媽的,可在疆場上也從不手軟,因為他知道對敵人的仁慈,是對自身的殘忍。”
沉約沉吟道,“你做什么,是你在結緣,和我無關。你為何這般在意我的看法?”
完顏烈一怔,“我們眼下總是在一起的。”
“因此你還是希望我能贏的?”沉約問了句。
完顏烈默然片刻,只回了一個字,“是!”
沉約沉吟不語。
完顏烈隨即道,“九州現在的生命形態,是我前所未見。人類比起它們而言,實在和螻蟻一樣。根勸我加入它們的生命,不能不說…它們客氣、講道理,和真正的貴族一樣,可是…我就是不喜歡。”
看著沉約,完顏烈感慨道,“佛說四大皆空,眾人執苦為樂,我偏偏覺得,很多事情雖苦,但這才是生而為人的樂趣。”說話間,縱身上馬。
沉約跟著上馬道,“我認為,堅持自己的人和執著自我的人還有差別。你是堅持自己的人。”
完顏烈哈哈大笑起來,“你不怪我殺了那三個人了嗎?”
沉約澹澹道,“我本來認為我們可以從他們口中問出點兒當下的情況。可見你下手這般決絕,就知道你應該對當下的局面了如指掌,根本不需要從他們口中獲知什么消息了。”
“不錯。”
完顏烈辨認下方向,向西南行進,“這路上的死人還未僵硬,說明死了沒有多長時間。如果我沒有想錯,如今的楊再興已經死了。”
沉約默然。
完顏烈卻是慨然道,“楊再興不過三百人馬,遭遇金兀術的主力、又被埋伏,知道再無活命的希望,可全無懼意,甚至想要孤身行刺金兀術。博取手下的生機。”
沉約終道,“這樣的將領,很難有怯戰的手下。”
完顏烈眼中光芒閃動,卻非寒芒,“楊再興全軍盡墨,可以三百騎兵,就殺死金人兩千余眾,其中只是萬夫長、千夫長、百夫長就有百余人之多。”
沉約根據常理推算,“能統領百、千、萬人的將領,自然算是金人中的勇士。”
那時候的金人還沒有腐朽,因此能當上統軍人物的將領,靠的都是真本事。
南下征伐的金人,除了獸性,還有野獸般的能力。
殘陽輝盡,蒼生暗濃。
完顏烈嘆口氣道,“你當然想到了,金兀術派出這多高手,本來是想要生擒楊再興的。楊再興乃岳飛帳下五虎之一,這些年在金人心中著實威名赫赫。擒下楊再興,自然比殺了楊再興要好很多。”
“但楊再興還是戰死了。”沉約同樣感慨,“有些人,命中注定的結局。”說到這里,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人的身影,微有錯愕。
他腦海中居然閃過楊幺的身影。
為什么?
在談論楊再興的時候,他為何會想起楊幺?
當初永劫城之役,在重啟還原后,他再見了永劫城中的諸多人物——比如說趙佶、詩盈、李斌甚至是完顏希尹,可他唯獨沒有見到楊幺。
楊幺去了哪里?
楊再興?
再興?
沉約閃念間,完顏烈卻沒注意到沉約的異樣,慨然道,“不錯,這世上有斷頭將軍,有投降的將軍,楊再興顯然是屬于斷頭將軍那種。”
注目前方,完顏烈再道,“金兀術郾城兵敗,本意要去攻打王貴鎮守的穎昌。今日遭遇楊再興,楊再興雖戰死,可張憲隨即殺到,金兀術無心再戰…”
沉約知道金兀術為何不想再打了,金兀術看似贏了,卻輸掉了信心——他以金人主力面對只帶三百人的楊再興,還被楊再興殺的血流成河,遇到岳飛帳下另外一虎張憲帶精銳趕來,他如何再能打下去?
“金兀術留下些兵力拖住張憲,只想全力取下穎昌來重振士氣。”
完顏烈對這段歷史顯然是如數掌紋,“可岳飛顯然也考慮到金兀術會轉攻穎昌,是以讓岳云率軍增援王貴。”
沉約對這段歷史不熟,可在傾聽的過程中對局面漸漸明朗,“岳飛帳下五虎,楊再興身死,金兀術讓人拖住張憲的時候,張憲實則也在拖延著金兀術的大軍…”
執刀縛手!
要拖住張憲,金兀術付出的兵力可想而知。
“岳云又增援守住穎昌的王貴…金兀術準備決戰穎昌…”
沉約腦海中的對戰局面清晰顯現,“很顯然,無論是岳飛還是金兀術,都將穎昌當作最后的決戰之地,希望借助穎昌畢其功于一役!”
完顏烈贊許道,“你雖然沒有用兵打仗的經驗,可以你之能,若是生于這個年代,無疑是個極為出色的將領。”
“我有兩個疑問。”沉約皺眉道。
完顏烈微有揚眉,喃喃道,“能讓你質疑的,自然非同小可。我洗耳恭聽。”
沉約緩緩道,“岳飛帳下五虎,以王貴的名氣最弱…但王貴終究是五虎之一,實力不容置疑。楊再興以三百騎就殺得金兀術不敢戀戰,王貴坐擁穎昌城,以逸待勞,只要按兵不動的不出紕漏,金兀術想要說奪下穎昌的難度可想而知。金兀術畢竟是金人名將,不在平原和張憲交手決定勝負,反倒舍長用短的攻城,難道有什么深意?”
此時金人仍有北方游牧民族的性質,更擅長平原對壘,金兀術棄易取難,看起來是不智之舉,但金兀術真的是犯渾嗎?
完顏烈目光閃爍,喃喃道,“你看的比誰都要清楚。”他這般說,卻沒有徑直回答,“你的第二個疑問呢?”
沉約并不介意,“岳飛帳下四虎均已現身,那蕭別離呢?此刻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