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夢蝶,不知蝶是莊周,還是莊周化作了蝴蝶。
以莊周之能,尚會產生這種困惑,沉約自然知道聶山在困惑什么。
空間破碎倒灌看似匪夷所思,可更像女修啟動了洋蔥空間的自毀功能。
程序如何自毀?抹去程序內存占用、清除程序產生的數據和痕跡。
洋蔥空間自毀或許和程序中止不同,可過程很有類似之處。
沒有時間。
空間分層存在。
內核開始碎裂化空,然后逐個空間層接連破碎…
單鵬對此很是了然,這才制造了封鎖空間,暫緩空間自毀的進行。
因為創世鏡的空間規則,在洋蔥外層空間的人,無法知道內部空間的改變…琴絲和沉約都想到了,如果外層的人可以感知到內層的改變呢?
琴絲給的答復是——那多數人都會瘋掉的。因為內層改變了太多次數,一個人如果擁有太多不同的記憶,那如何來確定自己屬于哪個?
其實屬于哪個記憶并不要緊,真正的修行者無論有多少記憶,可若知道修行至理,就不會瘋狂,他會逐個破解記憶中的問題。
修行中的累世修,直至圓滿的過程,處理的就是這種問題。
這本來也是沉約一直以來解決問題的方法。
面對真相,來一個問題,他就認真的解決一個!
可太多人卻是習慣逃避問題,堅信只有“自我”存在,才能確定自身的意義,但太多“自我”的存在,反倒會讓世人陷入困惑瘋狂。
琴絲正看著實驗椅上的聶山。
椅子上的聶山雙目緊閉,似處于深度昏迷中。
琴絲的身旁站著夜星沉,他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些。琴絲終于看了夜星沉一眼,“像你這種、能夠不斷接受新事物的人不多。”
她說的是實情。
哪怕孔子都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一個自以為知天命的人,多半不會再去求索什么。
因此一個人在四十自以為不惑的時候,實則主動將自己的人生定型為一眼可見盡頭的路線。
既然定型,就不會改變,既然不改變,那對新事物就會處于排斥的情況。
世人自以為不惑、看穿一切之時,就是世人將自己鎖起來、接近滅亡的時候。
《基因大時代》
孔子的教學手段不差,但老子對人性的認知顯然比孔子更高明一些,是以才會說出“物壯則老”之言。
夜星沉自然明白琴絲的更多意思,澹然道:“你未見得比我年輕。”
這同樣是事實,他夜星沉自詡人生經歷奇詭,可琴絲的人生,更是起伏跌宕!
看著沉吟不語的琴絲,夜星沉緩緩道:“你還在奮力前行,我有什么理由坐享其成?”
琴絲笑了起來,“很好。”
真正高尚的品格當然不會互相侵軋,而是彼此欣賞扶植。
“但你用聶山作為實驗體,試圖將聶山的記憶傳遞給1126年那個聶山的時候,有沒有和沉約商量?”夜星沉緩聲問道。
琴絲搖搖頭,“我不需要和他商量,他會明白。”
夜星沉目光閃亮,暗想這實在是世間少見的女子。
世上太多叫著權利,卻無擔當、無主見,甚至無思想、隨波逐流卻自以為獨立的人物,唯獨少了琴絲這種堅持所想,獨自為之奮斗、甚至可說為之奮戰的品性。
“為什么選擇聶山?”夜星沉再問。
琴絲解釋道,“水輕夢如今在全力以赴的感應另外一個空間的水輕夢,期望最快對沉約形成助力,但只憑這兩人來制服女修顯然是不夠的。”
從聶山身上移開目光,琴絲盤算道,“沉約要做的事情很多——找到女修,說服另外一個空間的末世人齊心協力,拯救汴京百姓…”
夜星沉目光閃動,“那是注定要死的一批人。”
“絕不是!”
琴絲搖頭道,“如今的我,發現絕不是這樣。”
夜星沉目光微閃。
“對于很多人,歷史就是歷史,那不過像一頁文字、一組數據…”
琴絲慎重道,“可對真正的修行者而言,他既然在那一刻,那一刻就是活生生的一刻、證悟的一刻。修行者堅持的理論是——要改變的不是過去、不是未來,而是當下一刻。只有在當下一刻做出改變,才會有真正的改變,才會有真正的奇跡!因此沉約不能對汴京百姓的死難視而不見。”
她說的讓常人難以理解,可夜星沉顯然明白,他輕嘆一口氣,緩緩道,“我早明白合一在當下此刻,可你這個非修行者,卻更明白此刻的真正深意。”
琴絲笑笑,“這一刻若不改,那你永遠不要希望未來會有什么真正的改變。沉約明白此理,因此他雖面對著比1125年空間層還要困難的局面,他卻會竭盡所能的解決面對的問題。你同樣明白他為什么一定要這么做的,是不是?”
夜星沉輕嘆道,“是的,我明白。不解決的問題就是障,世人習慣掩埋、卻不解決問題,導致障越來越多,最終吞沒自身只能崩潰重來。對修行者而言,越來越多的障,一定會阻擋修行。釋家所言的無漏,就是說此人能真正的解決世間一切問題,進而再無煩惱,可真有這種事情嗎?”
琴絲微笑道,“我們做不到的事情,并不意味著不存在的。”
夜星沉凝望琴絲片刻,似在思索什么,“為什么選擇聶山做第一次信息傳遞的實驗?”
“因為我算來算去…”
琴絲沉吟道,“在那個空間層,沉約能用之人并不多,聶山是符合條件的人,他同意幫我們。”
“但聶山只怕難以完成你的希望,聶山不過是汴京事件中一個塵埃。”夜星沉緩聲道,“你需要更多的實驗體,才能幫沉約找到女修的下落。”
琴絲沉默。
頓了片刻,夜星沉終道,“我同意你構建婉兒的靈明點,進而追蹤女修的下落。”
他終于下了決定!
以他的情感,很難容忍別人構造個如同傀儡的婉兒,但這一次,他終于不再反對。
琴絲輕吁一口氣,“很好。你終于決定和我們全力合作了。”
“我還能做些什么?”夜星沉主動道。
琴絲早就等待這一刻,“要最好的構建,自然需要最多的數據。因此我需要的是你記憶中,關于婉兒的全部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