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雖然有很多路,可眾人從未想到過有條路會架在樓閣之上。
汴水橋出,樓閣變得恍惚不清,一切如同夢境一樣。
眾人驚錯,一時間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狩獵游戲!
沈約腦海中卻閃過這般字眼,他明白都子俊他們是如何制造這種封鎖的了。
在明界的時候,沈約曾經參加過版圖的狩獵游戲,那是一種虛擬現實模擬的場景,在一個樓層中,展現出野外森林一般的場景。
很逼真!
給旁人制造極為強烈的視覺沖擊。
但視覺是視覺,真正參與游戲的人,還需要注射納米機器人,在納米機器人的運作下,狩獵人才會產生真實的環境感覺。
都子俊他們卻已不需要納米機器人,他們制造出一種類真實的環境!
所有人如置身頂尖的虛擬場景中,將虛幻當真,是以在虛幻的場景中迷失。
這和渡劫迷宮類似的道理,但比渡劫迷宮的地形塑造還要高明。
沈約一入此間,就感覺所見實而不實,虛而不虛,知道自己處于一個奇特、虛擬的環境,但他能看穿問題,卻無法對眾人解釋這個問題。
“跟我來!”
沈約縱身上橋。
眾人卻未跟上,因為在他們的眼中,沈約竟然穿墻破壁而走。
這和嶗山道士的穿墻術般,他們如何能夠做到?
梁紅玉倒信沈約,第一個跟上,可她隨即撞到樓閣之上,痛哼一聲,連連后退。
沈約微有揚眉,低喝道,“他們是心塵所障。”
那一刻,連他都不能不感慨都子俊他們科技的高超。
這個虛擬環境,居然將眾人的七情六欲所感盡數包含其中。
大儒王陽明曾言——天下無心外之物,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于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后世之人多將王陽明此言當作極度的唯心,認為這句話的意思是——你不看花,花就不存在,敢情你一閉眼睛,就當我們是空氣了?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沈約三道皆通,卻知至理,王陽明討論的不是花的客觀存在,而是心對幻境的一種反應。就如服食迷幻藥般,迷幻中所見,終究會影響迷幻中你的行為。
不然怎么會有吸食迷幻藥的會從樓頂跳下去?你覺得那些人蠢不可及,但那些人只是被迷幻遮掩,看不清道路罷了。
他沈約知真破假,心無障礙,早知正途所在。梁紅玉雖信他沈約,可過不了心幻這關,不明道理,仍舊當樓閣存在,而系統就應心而變,讓梁紅玉有撞在樓閣的感覺。
不然梁紅玉、聶山等人如何會在這個圈子中兜轉了許久?
這般虛擬現實,簡直是沈約那個年代不敢想象的科技,卻被都子俊他們創造出來。
因為清楚明白,沈約這才話于水輕夢——這些人心塵所障,你能不能再幫幫他們?
不是他沈約不幫,而是沈約自身能游走無礙,卻無法瞬間除眾人之迷。
不要說他沈約不能,哪怕佛祖降世,都不能瞬除紅塵有情眾生之癡,不然也不會有累劫化劫的說法。
破癡一事,有些人千萬世也是無法做到。
可水輕夢一定能幫眾人!
因為沈約發現,汴水橋出,樓閣形狀已然化淡,換句話說,水輕夢在改變都子俊他們的虛擬現實系統。
水輕夢居然找得到都子俊他們技術的漏洞?
眾妙之門?!
一定是眾妙之門。
水輕夢和眾妙之門早有溝通,而都子俊他們的技術,也是立足眾妙之門上,水輕夢或許不知都子俊他們的技術,可卻握有一樣的底層硬件。
不等水輕夢回應,邵青云突然竄起,落到沈約身旁,站在汴水橋上。
眾人驚詫,有人在想,這兩人的道行看起來不相伯仲。
沈約目光閃亮,微笑道,“很好。”
邵青云輕嘆道,“心無塵、念無塵,教法不欺。”
二人的對話和參禪一樣,讓眾人都是摸不到頭腦,沈約卻知明教教法中必定有除塵之法,邵青云能和方臘并駕齊驅,而方臘浴火重生,邵青云亦能脫胎換骨,這說明二人都有極佳的悟性。
這等時刻,雖是危機,卻也是頓悟之機。
人通常在遭受巨大變故時,才會想著轉變,修行亦如此,若是悟性不高,除非有了危機點破,不然多會原地踏步,邵青云聽他沈約提及“心塵所障”,瞬間明白破幻之法,本是她平日修行之故。
林凌云等人見邵青云這般,紛紛跟上,可和梁紅玉一樣,無一例外的撞在樓閣之上,卻是不知所以。
水輕夢那面已道,“紅塵易墮難解,心性易迷難醒。”
沈約知道水輕夢的意思——除沈約、邵青云外,余眾盡皆癡迷。
水輕夢話音落,周遭樓閣盡數破裂,哪怕天空的陰霾也是如夢境般片片碎裂,露出天邊最后一抹暗紅之色。
天已暮。
黃昏過。
這時候方臘是在宮外等候,還是入宮內見到了趙佶?
完顏宗峻、都子俊會讓方臘見到趙佶?
不會?
他們也知道世事萬般可能,若方臘和趙佶和解怎么辦?那金人大計,超體變異的改造計劃不是盡數瓦解?
沈約瞬間閃過這些念頭,見眾人還在原地驚駭的不能自己,喝道,“此刻不走,更待何時?”
眾人見周遭樓閣破碎消散,發現自己就是站在汴水橋前,一時間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可聽沈約呼喝如沉雷響在耳畔,終于清醒片刻。
梁紅玉最先反應過來竄到沈約身旁,眾人手忙腳亂的跟隨,如同逃荒一樣。
汴水橋突然震顫。
“橋要塌了。”
不知誰喊了一句,沈約瞬間失去了水輕夢的影蹤,心中凜然,再喝,“跟我走!”他疾步竄向橋的對面,眾人飛奔跟隨。
哪怕林凌云亦是如此,她不是聽話,而是看到橋基開始瓦解,隨即坍塌的場面向他們漫來,不得不逃。
不等眾人奔至對岸,半邊橋倏然下沉,墜向水中。
呼延夫人抱著女兒,又要看著丈夫,近乎落在最后,發現橋塌,被駭的腿腳發軟,一聲驚呼中,隨橋沉淪。
眾人有的止步,沈約卻是電閃回轉,沖向斷橋,下一刻,拉著呼延夫人和呼延明心回到橋面。
橋已斷。
一半紅塵內,一半迷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