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數日,韓世忠更沉穩了一些,也開始主動發表想法,這要得益于梁紅玉的提點。
在回轉念奴嬌后,梁紅玉忍不住和韓世忠說了半夜——沈兄弟結交我們,不是為求擺設,而是真正看重你的能力。但人的能力并非只有行軍作戰,你以后若是入宮,宮中規矩繁瑣,你一不留神壞了規矩,人家當下看在沈兄弟的面子上暫時不會說什么,可花無百日紅,人總會秋后算賬的,能不犯錯還是不要犯錯。
韓世忠被劉延慶多年壓榨,多少明白世情的多磨,對梁紅玉所言很是贊同。梁紅玉見機開列名單,敘說規矩,讓韓世忠記住,到時候應急所用。
王宗濋就在梁紅玉開出的名單中。
韓世忠一開口,就透漏給沈約幾個信息——王宗濋是皇親國戚,不過皇后顯然故去,這才有了謚號。
王宗濋聞言,賠笑道,“早聽說韓大人戰功赫赫,對西北軍情了如指掌,不想對宮中也是這般清楚。”
韓世忠心道,我戰功赫赫為何今日才得真正的提升,不過也知道這些無非是場面話,再問道,“太子身子可好些了?”他是為沈約發問,同時也在提醒沈約。
王宗濋皺了下眉頭,“一直有些迷糊,偶爾清醒,請御醫來看,也是束手無策。”
沈約一聽,知道顯恭皇后多半就是趙桓的親娘了。
趙桓娘親早死,在宮中雖有太子身份,可勢力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鞏固,這也是趙楷為何覬覦太子之位的原因。
趙楷的親娘王貴妃還健在。
如果趙楷能為太子,王貴妃自然母憑子貴,當上皇后指日可待。
可王貴妃的一番心思盡付流水,在挑唆王月宮出頭后,幾乎遭遇到毀滅性的打擊,估計一時半會無法再掀起風浪了。
趙桓的娘親雖不在了,按照習慣,他能信任的還是娘家人,這也是王宗濋上位的原因。
片刻搞清這些關系,沈約隨即放下——畢竟根據歷史,所有的這些關系,在一年后基本就是灰飛煙滅。
看似高貴的皇家諸人,終究淪為金人的囚徒。
不過他聽到趙桓的情況,隨即想到崔念奴遲早會拿趙桓做文章的。
崔念奴離開了念奴嬌,但她在念奴嬌留下的風波仍在蔓延,最受波及的自然是趙桓、蔡攸兩人。
當初蔡攸昏迷不醒,趙桓雖入夢解夢,但最要他命的不是夢,而是崔念奴下的毒!
崔念奴雖然離去,可想必還想回轉,她要掌控蔡攸、趙桓這兩人討價還價。
韓世忠見沈約不語,替沈約說道,“太子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會有事。”
這種話說了和沒說一樣,王宗濋聞言卻很是感激道,“太子有恙,卑職暫替太子謝過沈公子和韓大人關心,等太子好轉,想必定會登門拜謝。”
沈約暗想這家伙人情世故倒是做的熟練。
他見走的又是前往攬秀軒的道路,順口問道,“圣上是在攬秀軒嗎?”
王宗濋連連點頭,“圣上覺得沈公子喜歡攬秀軒的風景,執意選擇在攬秀軒召見公子。”隨即羨慕道,“這些年來,圣上多是在垂拱殿召見臣子議事,眼下卻破天荒的在攬秀軒和公子、群臣議事。得圣上寵信的人也著實不少,可從未有一人,能有沈公子這般榮耀。”
沈約卻從此聽出趙佶一定要拉他沈約坐一條船的意思。
路過當初趙愕惹事的那個球場,沈約不由向那個地方看了眼,曾經的繁華不在,趙愕被貶,跟隨他踢球的那些人樹倒猢猻散,自然不敢在這時候“頂風作案”。
上好下效。
趙佶喜歡蹴鞠,所有人都投其所好,但在趙佶將喜歡蹴鞠的趙愕干掉后,眾人難免會考慮到蹴鞠的風險。
很多人做事是要衡量風險和收益的。
不過球場仍有一人。
那人是個少年,看起來未及弱冠,身形挺拔,略有消瘦,在沈約路過的時候,始終向沈約的方向觀看。
沈約感覺到那少年的注目,望去時,那少年卻移開目光,顯得有些猶豫。
“那人是誰?”沈約看到那人的時候,腦海中突然閃過那人坐在王位上的模樣。
他內心略有詫異,可隨即想到了那人會是哪個。
王宗濋不以為意道,“沈公子,那是康王,圣上第九子。”
沈約“哦”了聲,喃喃道,“他就是趙構?”
在腦海中閃過那少年登基而坐的時候,他就想到那少年正是趙構——南宋的建立者!
靖康之難后,諸多皇子都是難以幸免,被金人擄掠到上京。
金人要滅趙家的根!
唯獨這個趙構很有頭腦,一路南逃幾乎逃到海上,為趙家留下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沈約這些日子來,見到沂王、鄆王和太子以及一幫帝姬,倒唯獨沒有見過趙構。
從王宗濋的態度來看,如今的趙構在宮中,應該沒什么地位,也不太受趙佶的喜歡。
“沈公子認識康王?”王宗濋聽沈約叫出趙構的名字,微有警惕之意。
沈約含糊道:“算是吧。”
王宗濋實在不明白沈約的意思,認識就認識,算是什么意思?但在這些日子來,他聽宮中諸人描繪,多少知道這個沈約是怪人,強笑道:“那要不要找他過來見過沈公子?”
沈約知道王宗濋警惕什么——他沈約如今的風頭比六賊還要高,在眾人眼中,說是第七賊也是不為過的,如果得他沈約相助,無論哪個皇子都是底氣大增,有和趙桓叫板的本錢,王宗濋自然不想太子多個敵人。
“不必了。”
沈約的回復讓王宗濋舒了一口氣,淡然又道:“圣上想必等的心急了。”他這般說的時候,心中卻想——趙構在這里,就是為了等我?
念頭一閃而過,沈約暗想如今恐怕等不及趙構登基了,還是要以趙佶為重。
入得攬秀軒的時候,沈約微有揚眉,趙佶端坐軒內不出他的意外,但軒內堂前卻立著三三兩兩的人,有的面紅耳赤,有的神色鐵青,當他沈約進來的時候,爭吵中止,余波仍存。
“沈公子到。”
李斌一聲高喝,讓所有人均向沈約望來。
沈約剎那間,將所有人的臉孔映入腦海,留著慢慢分析,到趙佶面前拱手道,“圣上召見,不知何事?”
眾人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