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循環,不過是人性的兜兜轉轉罷了。
面對皇帝派來的欽差大臣,只要不是海瑞那樣的官員,應對的套路基本不會有什么變化——將表面賬目做的過得去,然后將金錢、美女、有價值的東西,暗自送給欽差大臣,希望欽差大臣面圣的時候,哪怕不美言幾句,也不要揭露問題所在。
這和民間對付灶王爺的辦法仿佛。
每逢過年,百姓祭拜灶王爺的言辭多是——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李彥不知道沈約是哪方神圣,可對付的方法顯然是正常的世俗套路。
聽到有絲竹聲悅耳,嗅到胭脂氣息漸濃,沈約突然道,“京城的青樓,是不是就在附近?”
林靈素怔了下,暗想沈約問這個做什么?
他和李彥不同的,李彥認定沈約不過是個看起來很正直的貪官,他卻深知這人絕不會貪錢貪色。
李彥反倒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心道你小子看似精明,還是露出了狐貍尾巴——你若是初至京城,如何會知道青樓將近呢?
他和沈約推測的相近,暗想這人什么都不懂,圣上卻派這人來收地,不用問,圣上肯定是要給這人一些好處。
這就叫做奉旨貪污。
財色不分家,沈約這人如果貪財,自然很可能好色,將其帶到京城聞名的青樓中,酒色動心亂意,若是墜入其中,當投其所好,那時候危機不解自解。
這套路,李彥做的極為熟練。
雖是這般想,李彥還是裝作糊涂道,“沈先生真是慧人真眼,雖是初至京城,仍對京城大事小情歷歷如察。”
他不知道沈約真的是觀察得出的結論,含笑道,“從宮中出來,就近潘樓東街巷,過橋后有南北斜街,內有泰山廟。”
見沈約沒有入靜念之廟一觀之心,卻似有入靡靡之樓詳查之意,李彥終于道:“兩街皆有青樓,沈先生可有意一觀嗎?”
沈約點點頭,“若不耽誤征地一事,可去看看。”
“不耽誤,不耽誤。”
李彥見沈約很像同道中人,竊喜道,“下官擔保一切做的妥當,絕不耽誤沈先生向圣上回稟一事。”
探頭出車外一聲吩咐,車夫駕輕就熟的驅車過橋入街。
李彥為求穩妥,微笑道:“沈先生可有屬意之地?”他認定沈約老馬識途,暗想沈約若是屬意哪個歌姬,無論如何,定當重金買下送給沈約。
不過沈約才得公主中意,似要成為乘龍快婿,隨即就直奔青樓尋歡,似乎有些太過恣意妄為,自古以來,如沈約這般放蕩之人,李彥也是少聞。
但沈約不怕,他李彥自然更不怕。
沈約沉吟道,“要去,自然要去最好的地方。”
李彥更是會意,“沈先生說的極是,想這京城青樓難數,良莠不齊,以沈先生之才,最好的地方方配沈先生的身份。”
他如遇到知己般,帶有選擇性障礙道:“但最好之處,卻有兩地。”
一般選擇性障礙多是因為沒錢,李彥選擇障礙,看起來卻是因為兩地異常出色,均是京城男人的打卡圣地。
沈約虛心道,“哪兩地?”
“一處自然是師師館。”李彥目光閃動,似乎藏著什么未說。
林靈素突然道,“師師館恐怕還不如念奴嬌了。”
李彥隨即笑道,“不錯,若是沈公子有意,念奴嬌絕對是極好的去處。”說話間,看了眼林靈素,暗自帶了幾分戒備。
林靈素卻是不動聲色。
沈約讀出不一樣的味道。
師師館?
李師師?
正史少人問,野史惑人心。
和如今的現狀仿佛,自古以來,有關帝王將相的野史、風流韻事總是得到極多的關注。
傳說中,李師師和趙佶的一段秘辛自然膾炙人口。
李師師是京城名妓,趙佶后宮三千仍不知足,挖地道通往李師師所在地的事情,后人都知道了。
那當事人呢?知不知道?
沈約一見李彥、林靈素的表情,暗想此事只怕不虛。
李彥絕對知道李師師和趙佶有一腿,方才故意提及師師館,其實暗藏機心。你沈約和圣上平起平坐,那若分女人呢?是否還能一團和氣?
表面的恭敬,暗藏禍心的人,沈約見的多了。
李彥想將沈約帶溝里去!
林靈素正是看破李彥的用心,為免節外生枝,這才建議沈約不要去師師館,而是選擇念奴嬌。
沈約心如明鏡,李彥也和沒事人般,向車夫吩咐了句,不多時,車子停在長街一處建筑前。
說是青樓,可若論裝飾風格,只有瑰麗奢華,樓前更是張燈結彩,辦喜事的模樣,想必是迎合男人喜做新郎的心理。
眼下午后方過,京城宋人的繁華絕不下當代,下午茶自然也是走起,而念奴嬌這座青樓,來人并不算少。
阻礙大多男人入內的通常不是時間,而是金錢。
沈約站在樓前,看到進入青樓的男人錦衣華帶、氣派不凡,知道若在當代,這里絕對是頂級會所。
李彥到了樓前,門前站著的迎客看起來詫異滿面,可還是熱情的上前道,“什么風竟將李大人吹到這里?”
那迎客沒有辦法不詫異。
李彥的官職聽起來好聽——大內總管,可其實是個宦官,宦官通常都是少到這里,原因無它,你哪怕找再多女人陪襯,也是徒惹旁人暗中笑話。
有些怪癖的宦官喜好另辟蹊徑,多數也是將青樓女子偷帶入私宅,做什么自然沒人理會,如李彥這般乘馬車大搖大擺前來的場面,著實并不多見。
當然了,太監也有逛青樓的,但多數是陪客而已,因此此事多少傷其自尊。
自從李彥成為大內總管后,其實已不涉足此地。
李彥頂著詫異,還能淡定自若道,“念奴當在?”
那迎客笑道,“李大人說笑了。這里是念奴嬌,念奴自然是在的。李大人,里面請。”
當著和尚不罵禿驢,當著太監,以那迎客的地位,不敢稱呼總管,只能以大人來遮掩。
李彥卻向沈約施禮道,“沈先生先請。”
那迎客差點跪在地上。
他當然知道李彥的地位,李彥若是征了這里的土地,都是無人敢反對,李彥的飛揚跋扈聞名京城,可這樣的一個人物,居然對一個年輕人這般客氣?
迎客想到這里,早找個小廝低語幾句,那小廝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