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幡然醒悟的那一刻,遺憾的是,那一刻不過是一刻。
佛陀讓你修行,就是希望你能將那一刻的清醒無限的延展。
沈約看著趙佶的哀慟,相信趙佶這一刻是真心的。
但這一刻能延續多久,沈約不能確定,無人能夠確定,哪怕釋迦亦是不能,不然也不會有無常的概念產生。
賽月見父親少有的動情,不由落淚道,“爹…”
無論如何,這都是她的親人。
哀其不幸,卻也怒其不爭!
“如今。沈先生給朕爭取了這個機會,朕如何能一死了斷?”
趙佶長吁一口氣道,“朕一定要做個補救,補救從除惡開始,但能做到何種程度,朕心中沒底,是以才請沈先生幫手。”
就在這時,軒外有鄭公公入內,跪倒道,“圣上,張天師請見。”
趙佶見鄭公公入內,本有不耐,因為他一定要敲定眼下的日子會能讓他可以安心改過,若是明日重回迷宮,對他而言,那絕對是天大的災難。
可聽張天師請見,趙佶還是微舒眉頭,對沈約道:“沈先生,這個張天師很有靈異,是朕招他入宮,倒可和先生見見。”
沈約見趙佶說的有些遮掩,暗想你這是找道人和我共同解決穿越的問題嗎?不過他終究早對張繼先有些預見,也很想見見此人。
見沈約點頭,趙佶立即道,“請張天師入內。”
片刻后,一道人隨鄭公公入內,對趙佶稽首為禮,“貧道見過圣上。”
那道人青衣羽冠,看起來過了而立之年,赫然就是沈約通過因緣石見到的那個道人。
當初沈約不過匆匆一眼,卻對這道人印象極為深刻,如今再次目睹,見那道人周身簡便,可說無一分贅物,頭正頂平,肩沉墜肘,舉止神色從容,暗想這是個有修為的道人。
為道日損!
一個真正的修道之人,正常而言,都是減之又減。
頭正頂平、沉肩墜肘的真正目的是拉直脊柱,讓周身氣脈保持通暢。
身不暢,精氣不通,神又安在?
沈約不是道人,卻對佛道的修煉法門了解的極為深刻,實則是因為他知道修煉的根本目標,而不是像世人般,迷惑于外在的形式。
趙佶點頭道,“道長不必多禮。勞煩道長百忙之中進宮,朕實在是有要事相商。沈先生,這就是張繼先天師。”
張繼先向沈約望來,頷首微笑道,“貧道和先生有過一面之緣,今日再見,實乃幸事。”
趙佶微有訝異,“張天師見過沈先生?朕怎么從未聽說?”
張繼先解釋道,“貧道是在沈先生開啟因緣石時,和沈先生隔著十數里見了一面。”
他這么說,如果是放在現代,那一定是個假大師了。
趙佶眉頭微跳,“因緣石?沈先生何時…又開啟的因緣石?”
沈約見到趙佶的疑懼,解釋道,“趙明誠、李清照夫婦到了京城,昨日我和他們夫婦偶遇,再拿因緣石一觀。”
微微一笑,沈約又道,“他們是受蔡京所命來到汴京,想必不久后,這因緣石就會通過蔡京到了圣上的手上。”
這是個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沈約說出后,趙佶略有尷尬,“朕當初…當初…”
趙佶想說當初并不知情,可見張繼先在場,終究還是隱瞞此事,驀地想到什么,“黃庭經,九霄環佩,還有清明上河圖…都在宮中…”
一切變數來自琴畫書棋,趙佶對此自然不敢怠慢。
驀地想到什么,趙佶失聲道,“對了,張擇端!”看向鄭公公,趙佶急聲道,“張擇端呢?”
鄭公公略有不安,“啟稟圣上,待詔米有仁早奉圣命找過張擇端,但此人似乎離開了京城。”
趙佶怒道,“為何不和朕說?”
鄭公公惶恐。
沈約一旁道,“非鄭公公的緣故,只怕張擇端有心離開。”
鄭公公感激的看了沈約一眼。
見沈約這么說,趙佶不再惱怒,吩咐道,“多派人手找尋張擇端,盡量帶回宮中。”隨即補充一句,“客氣一些。”
鄭公公惶惶退下。
趙佶看向沈約,沉聲道:“朕知沈先生大才,希望能聚齊那些東西,讓先生更好的謀劃。”
沈約暗想趙佶為了避免重回噩夢,倒是竭盡全力。
“先生從因緣石上又發現了什么?”趙佶熱切的問了句。
沈約搖搖頭,看向張繼先道,“張天師又是如何知道我開啟的是因緣石!”
這是一個細節,沈約卻絕沒有錯過!
因緣石經趙明誠夫婦收集、經蔡京還未落到趙佶的手上,那張繼先在哪個時間點看到的因緣石很值得尋思。
張繼先波瀾不驚的笑笑,“貧道若說是前世見過,先生可信?”
眾人聞言神色各異。
如今的眾人,對前世都有不同的理解。
當你局限于線性,自然覺得前世是按照時間來劃分的,可若去除了線性的桎梏呢?
沈約看著鎮靜自若的張繼先,驀地發現這人不但有修為,還極為神秘。
神秘源自此人的經歷!
“我是否相信道長所言,對道長而言,很重要嗎?”沈約回了一句。
證悟在心,不能因攀援而混亂。
很多時候,要證悟明心,絕非是斬斷塵緣可以做到。
絕情無法證道!就和磨磚無法成鏡般。
不然心經也不會明言——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
菩提薩埵即為有情眾生。
經文真意是的對有情眾生而言。
有情方為婆娑世界。
沈約隨意一言,看似簡單,實則是在問對方明心還是緣攀,他知道這個張繼先一定明白。
真正的悟道之人,雖在紅塵,卻無時無刻不在思索天地的玄奧。
張繼先輕嘆一口氣,“貧道苦于一事久矣。先生是否相信,對貧道而言,很是重要。”
是緣攀的問題!
張天師要和他沈約說什么?需要他沈約幫手緣攀帶來的問題?張繼先來此,就是要和他沈約解決這個問題?
沈約飛速判斷,緩聲道,“信為人言,要信人言,先信人心。”
張繼先目光微亮,“先生說的極是。”微有凝頓,張繼先緩緩道,“貧道自幼就有些奇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