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的言語讓袁善文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的。
他看起來不再像金龍王,而又變成五十多年前沒有遇到神跡的袁善文。
很多人就是如此,權利榮耀在身時總認為自己與眾不同,可一等到權利榮耀退卻,才發現自己也不過是個泯如眾生的普通人。
在信徒面前,袁善文能以金龍王自居,但在暖玉面前,他感覺到自身的卑微。
“你一直堅信得到神的指引,讓你的精神力也達到常人難及的地步,可你還是很留戀塵世的一切。”
暖玉言語平靜,卻是不留情面,“因此你在關鍵的時候會退卻,因此你用意志力塑造的精神之神像在危機到來的時候會變得千瘡百孔,被百鬼擊退,你一直在想著退卻。對你來說,退卻無關痛癢,退卻不會讓你失去什么,這個實驗哪怕不成功,我信守承諾,也不會對你怎樣。你退卻后,仍舊可以做你的金龍王。”
袁善文低頭不語。他的確是這般想,被喬恩等人擄來,他本來有些惶恐,不過暖玉很快就讓他穩定了下來。
暖玉對他很了解,看起來比他自己都要了解。
五十多年來,他堅信自己得到了神佛的指引,這才變得與眾不同。
在李萬成他們去本港開創事業,得到極大的財富時,他卻來到了暹羅,這是這個世界所剩不多的,還很尊崇、亦是真心相信佛陀言論的國度。
他沒有和李萬成般得到無邊的財富,但他卻不后悔,他在內心反倒看不起李萬成那些人。
財富的富足永遠彌補不了精神的空虛。
他和那些灌心靈雞湯的人不同——那些人是用這種精神雞湯變相換取想要的財富,本質上只是個商人的變形體,他卻是真誠的相信這點,他是個真正的信徒。
因此在暖玉和他提及——可以幫他重新尋找到佛像時,他怦然心動。
五十多年前,佛像離去,他亦離去,卻每時每刻都想著要重睹神跡,可惜的是,神跡再沒有出現,他一直問著自己,為何神跡會離去,究竟哪里出了問題?
暖玉的聲音如同驚雷般響在他的腦海,“你仍可以做你的金龍王,但你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金龍王。你說你可以預知,你說你得到了神的啟示,可你也慢慢發現,你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你已經和騙子沒什么兩樣,”
“我不是個騙子!”金龍王突然嘶聲怒吼,神情很有憤怒之意。
他真的看到了神跡,任何人詆毀他,無疑是在破除他這些年來的生存根基。
“你是個騙子!”
暖玉毫不留情道:“你甚至連騙子都不如!”
金龍王怒吼一聲,上前一步,看起來就想動手,可終究沒有這個勇氣。
“因為騙子騙的是別人,卻不會欺騙自己,他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心知肚明,因此有時會為自己的行為感覺到可恥。”
暖玉言語中帶著嘲諷道:“可你不但騙著世人,你連自己也一塊欺騙,你一直以為重塑一尊如當年的佛像,就會讓神跡降臨在你的身上,但這和掩耳盜鈴有什么區別?”
金龍王再次垂下頭來,身軀忍不住地顫抖。
“如今的問題,不是我們是否需要你,而是你是否需要我們。”
暖玉終于放緩了口氣,“很早以前就有高人說過,世上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金龍王咬牙不語。
“你知道的,是不是?這世上本來沒什么兩全其美的方法,你想得到什么,注定要失去一些東西。命運的所有饋贈,都在暗中標注了你要付出的代價!”
暖玉目光咄咄的看著金龍王道:“你若還是自欺欺人,你就回去繼續當你的金龍王,在那些信徒盲目無知的崇拜下度過你自欺欺人的一生,你若終于清醒,就要下定決心舍棄一切,去尋找你心中的神跡——我認為的真相!”
“你真能找到那尊佛像?你真的能找到當年的那批南人?”金龍王聲音虛弱的問道。
暖玉面帶不屑地說道:“你不應該問出這個愚蠢的問題。哪怕李萬成的私生子川力佩我都能找到,哪怕幾千年前法老王的獨創秘方也能被我發現,這世上、只要存在的,我就一定能挖掘出來。”
她的言語中有著極為強烈的自信,讓金龍王臉上又泛起不一樣的神采。
知道金龍王已經堅定了信心,暖玉不理會馬普洛維奇等人的忙忙碌碌,向別墅的二樓走去。
推開一間房門,有槍口霍然指向她的額頭!
暖玉一動不動。
持槍那人帶著很有西方夸張風格的鬼面具,赫然就是當初那個玻璃殺手的模樣。
房中僵凝。
暖玉臉上沒有任何驚慌的表情,只是冷冷地看著那個拿槍的玻璃殺手。
片刻后,槍口垂落,鬼面具一副笑嘻嘻的詭異模樣,其后那人亦是笑道:“你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女人。這種情形居然也嚇不到你。”
暖玉仍舊冷冷地看著那個玻璃殺手。
玻璃殺手的面具似乎也掩蓋不了他內在的尷尬,輕咳一聲,“熾天使讓我找你確定最終的行動計劃,我們沒有什么時間了。熾天使的意思是——實驗可以押后來做,但這次行動已經迫在眉睫,如果實驗還是不成功,我們就需要…”
“實驗很成功。”
暖玉終于開口道:“我們多了一個備用的方案。”
玻璃殺手似有意外的樣子,“你真的能夠成功…”
他話說半截,語氣中滿是驚詫。
暖玉冷冰冰地看著玻璃殺手道:“我要做的事情,一定要成功,也一定會成功!”
她說出這種話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隨即又道:“我知道你雖是個冷血殺手,卻很有好奇心。”
玻璃殺手嘻嘻笑道:“看起來你很了解我?”
暖玉冷漠道:“我是否了解你不重要,在我眼中,你不過是件工具,熾天使派來輔助我的行動工具。”
玻璃殺手握槍的手有些發緊。
“我可以諒解形格勢禁下選用工具的不趁手,也就是說,我可以原諒你的偶爾無禮。”
暖玉眸光如要刺穿玻璃殺手的心臟,“但我不能諒解工具根本不適合這個計劃,你以后若再敢對我的計劃有所質疑的話,我就不認為這個工具有存在的必要,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