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照耀大地,山林之中,一股清新的味道便涌入了院中。
庖丁站在羊圈之前,看著十幾只圈中肥羊,正在思考哪個作為自己今日的食材。
終于,庖丁的目光看向了一只最肥的羊。
就決定是它了。
碰的一聲,庖丁將羊抓出了羊圈,一棒子打了上去,扛起來就走。
這院子之中,大部分的人都是趙家村的人馬,唯有廚房之中,屬于庖丁的地盤,二十幾個伙夫,都是墨家弟子。
平時他們負責準備飯食,但也是趙爽對外聯絡的一個口子。
庖丁扛著羊,經過糧倉的時候,伙房之中的墨家弟子正在搬運糧食,準備做飯,見到了庖丁,相互示意。
馬廄之中,五十幾匹戰馬正在啃食草料。庖丁經過府的時候,正見白露在訓斥著幾名甲士,責怪他們在巡邏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戰馬。
戰馬很是寶貴,而且飼養花費不低,口糧之中摻著豆類,得飼料。弄傷了一匹,的確得花功夫照料。
這個女人也太兇了。
看著那個將幾名高大健壯的男子訓得跟孫子一樣的白露,庖丁嚇了一跳,腳步又加快了幾分,不想要久留。
整個院子很大,墻很高,壘得很實,外層還有著一層中空的木制矮墻,像個小城一般,四角都有角樓,門前矗立著闕樓。
庖丁從糧倉往廚房走的時候,正見從角樓上值夜換班準備回長屋的甲士,見到庖丁,喊了一聲。
“今天吃什么啊?”
“我趕了一大早,從山下漁村中買了百尾鮮魚,今日有魚湯喝!”
庖丁與這一眾甲士很是熟絡,不過對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們的漢陽君的身份。
二十幾個甲士從角樓之中陸續走下,伸了一個懶腰,打算回屋睡覺。
角樓是一個獨立的軍事設施,有三丈高,分為數層,里面有休息的地方,可供甲士輪番休整。中層有豁口,可與外層的木墻相連,供弩手移動巡邏。
這座院子內外分明,甲士居住的長屋沿著院墻而建。庖丁穿過了前院,正見正門的闕樓之前,一輛馬車經過甲士放行,正緩緩駛入,經過庖丁的面前,駛進了中院之中。
尋常人的馬車只能停在樓闕之外,可這輛馬車卻是徑直駛入,可見身份不凡。
庖丁聳了聳肩膀,跟隨一輒馬車印進入中院,到了一角的廚房,吆喝了一聲,和一眾墨家弟子一起,開始準備飯食。
檐廊之前,掛著一排等燈籠。
院中碧水潺潺,本是一團死水,經過修整,從山中接了水源,變成了活水。
經過一番休整,山中的院子換了一個模樣,本是雜亂的林木花草,變得生機盎然。
日正過午,庖丁端著一個大盤子,進入了趙爽居住的主屋之中。
屋中除了一個趙爽之外,還有著他的客人,剛才馬車之中的人。
趙爽自從在此之后,不少人都前來拜訪過。這些人身份復雜,有著秦國乃至六國的貴族、官員,有著各地想要成為趙爽門客的江湖俠士,乃至于一些慕名而來的學士。
不過這一位,的確有些特殊。
“主上,香煎羊排,烤羊腿還有這碗羊肉湯,很是滋補。”
趙爽點了點頭,說著。
“辛苦你了!”
庖丁嘿嘿一笑,退了下去。
“主上吃得開心,那就好了。”
昌平君用刀割了一小片羊肉,湊到嘴邊咬了一口,點了點頭。
“果然不錯!這個廚子手藝,可謂是一絕。”
昌平君并不吝嗇于夸贊,他淺嘗輒止,拿起了桌案之上的絹布,擦了擦手,抬起了頭,問了一句。
“墨家的大統領玉面飛龍,和你是什么關系?”
昌平君的問題問得突如其來,卻引得趙爽一笑。
“昌平君何有此問?”
昌平君注意到了趙爽此刻的用詞,也注意到了他此刻的表情。
“光憑你這一座宅院之中日常開銷和修繕花費,就不是你的領地之中的收入可以支撐的。”
雖說這屋中兩人都是封君,可收入卻是完全不同。昌平君的領地在富庶的關中,秦國腹地,人口密集,土地肥沃,即使從地圖上看,昌平君的領地要小于趙爽,可他的收入卻是趙爽幾十倍。
“上郡的兩座馬場、咸陽城中的十幾棟商鋪,還有商站的兩支大型商隊和關中各地的工坊。在你襲爵的時候,趙老大人只給了你一座趙家村。要置辦這些產業,你的錢從哪里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既然我能察覺,那么呂不韋也能。”
昌平君訴述著這一切的時候,仿佛要將趙爽看穿一般。
“而呂不韋,遲早也能和我一樣,查到墨家和你的關聯。”
趙爽一笑,絲毫不在意。
“秦國有律法,封君不能與諸子百家中人往來么?”
昌平君看著趙爽,目光咄咄逼人。
“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一如農家與昌平君的關系么?”
“你都知道什么?”
趙爽一笑,緩緩抬頭,眼前的昌平君目光鋒銳。
“墨家與農家同在秦、楚之地,相互為鄰,又互通有無。既然昌平君能夠察覺墨家與我聯系,那么我又怎會不知昌平君與農家有關聯?”
昌平君微微低首,眼眸之中光澤暗淡了幾分。
“那你是承認墨家大統領在為你效命了?”
“昌平君說笑了,這幫江湖中人,向來桀驁不馴,又怎會為人效命?不過是因利而來,利散而去。倒是昌平君與農家的關系,本君是真的有些不明白了。”
昌平君一笑,不打算在此事上再做糾纏。
“常人只重兵力,看兵數多寡,而真正要較量時,則看財力。你這座院子,看似井井有條,可若是背后沒有財力支撐,怕是無法維持此刻榮華。”
“農商九流,可若是要貨通天下,則少不了他們的幫助,自然有所合作。”
“如此么?”
趙爽微微一笑,并不打算深究,只是輕問了一聲。
“呂不韋一招奇貨可居,換得今日基業。世間之人,皆想效仿,昌平君以為如何?”
便在這話音落下,這清爽的屋中,忽變得靜默,昌平君眼睛瞇了起來,氣勢深沉。
誅心之語,殺氣森森。